信陽公主黑着臉道:“為什麼來了這裡?
”
玉瑾眼神一閃,讪讪笑道:“馬、馬車壞了。
”
車夫應景地說道:“哎呀,車轱辘松了!
我得修一下!
”
窩在新娘懷裡的小依依:“嗚哇!
”
信陽公主:“……”
她揚起下巴,如同一隻高傲的孔雀:“别做這些沒用的事,我是不會進去捉奸的。
”
她堂堂一國公主,怎麼可能自降身份,踏足此等煙花之所!
何況她與蕭戟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當初說好的,他愛怎麼尋花問柳她都不會橫加幹涉!
她冷聲挑開簾子,對車夫道:“修好了嗎?
沒修好你明日也不必來公主府當值了!
”
車夫吓得一個哆嗦,為難地看了玉瑾一眼。
隻能幫到這兒了。
再弄下去他的碗飯沒了。
小依依癟了癟小嘴兒。
信陽公主超兇地看着她:“你也是!
不許哭!
”
母上大人殺氣重。
小依依委屈地閉了嘴。
信陽公主放下簾子就要離開之際,餘光卻蓦地瞥見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她是先看見的,才放了簾子。
隻是人的反應沒這麼快。
她再一次将簾子挑開時,那道身影卻不見了。
她心裡怪怪的,總感覺事情不簡單。
“抱好依依,在馬車上等我。
”她将小依依交給了玉瑾。
玉瑾并不知她看見的真實狀況,還當是見到了侯爺,要去抓奸來着:“公主,放心,我不打攪您!
”
信陽公主沒和她解釋,躬身下了馬車。
那個人先是進了巷子,用長刀挑開了錢将軍的馬車,馬車内無人,他又轉身從後門進了軟香閣。
至此,信陽公主确定對方是沖着蕭戟或者錢将軍來的了,很可能是蕭戟,畢竟此人慣會拉仇恨,堪稱十步之内必有仇人。
她追了上去。
軟香閣從前面看着不大,實則後院便有幾個小花園。
她繞過回廊來到第二個小花園時,一眼看見了假山前的一道背影。
她認出了那是蕭戟。
“有人要殺——”
你字未說完,蕭戟手起刀落,一刀捅進了刺客的心口。
刺客連慘叫都來不及,便死不瞑目地倒在了血泊裡。
信陽公主怔在了原地。
蕭戟捅刀時她才開口,想收回手都來不及了,原本不想在她面前如此血腥的。
他将刺客的屍體踹進了假山的縫隙,兇器也扔了進去,拿帕子擦幹淨了手,随後才轉過身來望向信陽公主,漫不經心地笑說:“秦風晚,跟了我一路,就是為了說這個?
”
跟了我一路……這家夥早知道她跟蹤他?
信陽公主心頭大震,面上卻不顯,平靜地說:“沒跟蹤你,路過而已!
倒是你,知道依依來找你,還和别人上馬車!
”
蕭戟偏頭看着她,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秦風晚,你是在吃醋嗎?
”
信陽公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懶得與他掰扯。
她轉身就走。
而恰在此刻,錢将軍另一個小花園過來了,迎面朝這個方向走來。
不能讓人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裡,掉身價不說,她大半夜捉奸蕭戟逛青樓的謠言第二日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她秦風晚丢不起這個人!
她咬了咬牙,快步朝假山走去,打算躲在假山後,可到了跟前才看見地上的血迹有多恐怖。
她的腳跨不過去——
“侯爺!
”
錢将軍笑着沖蕭戟打了招呼。
秦風晚渾身一抖。
蕭戟看了她一眼,拉過她,往旁側移了兩步,将她抵在了沒被血濺到的另一半假山上,腳下的草也是幹淨的。
他用寬大的身子擋住她,雙臂撐在她兩側。
二人距離太近了,幾乎面對面貼着。
氣息交纏在了一起,不習慣與男子如此親密的信陽公主心口一緊,呼吸本能地急促與艱難了起來,身子也開始輕輕地顫抖。
蕭戟将她的症狀盡收眼底,眉心蹙了蹙眉,稍稍往後退了些,拉開一點彼此的空間。
“诶?
侯爺,你怎麼在這兒啊?
”錢将軍道。
“别過來!
”蕭戟命令地說。
他沒回頭,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風晚,“本侯有事要辦,你先回廂房。
”
錢将軍的步子頓住了,他不明白宣平侯為何如此,他伸長脖子瞅了瞅。
宣平侯身材颀長,健碩高大,可他擋得住人,擋不了信陽公主被夜風吹起的裙裾。
錢将軍意味深長地笑道:“原來侯爺是來私會美人了,是不是沉香姑娘?
難怪侯爺今夜答應得如此爽快,想來也是思念美人懷了。
”
信陽公主冷冷地看着蕭戟。
蕭戟牙疼,恨不能轉身給姓錢的一腳。
錢将軍絲毫不知自己的腦袋已經有點拴在了褲腰帶上,繼續作死:“既然沉香姑娘也在這裡,不如侯爺把人帶上去坐坐吧?
”
“不是沉香!
”蕭戟咬牙。
“哦?
那是誰?
”錢将軍好奇。
蕭戟看着眼神冰冷的秦風晚,眯了眯眼,忽然啞聲一笑:“新來的美人,害羞得很,就不去見諸位大人了。
”
這調戲的口吻,聽得秦風晚想擡起膝蓋踹他。
那個地方。
讓他再也不可以。
錢将軍呵呵道:“這軟香閣裡有害羞的姑娘嗎?
不過是勾引男人的手段罷了。
侯爺才下來,她便制造了與侯爺的偶遇,依我看,手段了得。
”
聽聽,這像是人說的話嗎?
萬年不升職不是沒道理的!
信陽公主想治錢将軍死罪。
蕭戟見她動怒炸毛的樣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手段的确了得。
”
信陽公主猛地瞪向蕭戟。
蕭戟風流不羁地沖她笑着,對錢将軍說出口的話卻沒有絲毫溫度:“上去。
”
“侯爺……”
“軍令。
”
錢将軍神色一肅:“是!
”
他離開後,蕭戟松開了将她禁锢在自己懷中的雙臂,往一旁走了兩步,淡淡地看着她說:“以後别來這種地方,也别跟蹤刺客。
”
信陽公主面無表情地說道:“管好你自己吧!
”
蕭戟開口道:“我昨天就被跟蹤了,今天故意去軍營引對方動手,對方很謹慎,一直按兵不動。
”
信陽公主看向他:“我破壞你計劃了?
”
蕭戟歎氣:“是啊,他發現你了,我不殺掉他,你就有危險。
而我殺了他,打草驚蛇,他的同黨全都跑了。
”
信陽公主垂下眸子。
蕭戟看着她,似笑非笑說道:“秦風晚,你突然變得這麼關心我,不會是真對本侯動了心吧?
”
信陽公主心底的愧疚一秒煙消雲散。
氣氛破壞王者——蕭戟!
信陽公主回到馬車上。
蕭戟也跟了過來。
信陽公主不讓他上馬車:“你來做什麼?
不繼續逛你的青樓了?
你的沉香姑娘在等你!
”
馬車内,小依依嗚哇一聲哭了!
爹爹來了!
要撒嬌!
狠狠撒!
蕭戟挑眉,示意了一下她手邊的方向。
信陽公主黑着臉瞪了眼玉瑾懷中嗷嗷大哭的小家夥:“還真是你爹親生的!
”
回府後,小依依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小眼神給他爹找了一塊搓衣闆。
蕭戟:“……”
……
三日後,軒轅麒與了塵出發了,一道随行的還有明月公子主仆。
他們帶上了一支暗影部的兵力,走水路進入燕國境内,之後一路往西北而去上,朝着冰原的方向挺進。
七月初三,昭國京城舉辦了一場少輔考試,由内閣與禮部共同主持,主要考試内容為八股文與策論。
為了不拘一格降人才,袁首輔放寬了報考的條件,将年齡提高了二十五之内,原先是二十歲。
符合此年齡條件的兩榜進士皆可參與考試。
馮林與林成業的年齡符合,可惜二人在殿試上一個考了第一百二十三名,一個考了第九十九名,都隻是同進士,倒是杜若寒考了第十三名,位列兩榜進士。
他剛好差一天滿二十五。
莊太後手中捏着一封信,是發往邊關的。
莊玉恒是上一屆的榜眼,他隻比蕭珩大一歲。
但這封考試文書最終也沒發出去。
“他考不過阿珩的,哀家隻是想借這個機會讓他回京城給哀家瞧瞧。
”
“哀家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還有幾年活頭。
”
“想看看他。
”
可那孩子未必想回到京城。
……
少輔試是去年便報了名,這一年的時間裡,其餘考生皆在夙興夜寐地準備考試,而蕭珩卻遠赴燕國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回國後又忙着刑部與大婚的事,備考的次數寥寥無幾,就連信陽公主都覺得兒子荒廢學業太久,考上的幾率不大。
當結果出來時,所有人都傻眼了。
三場考試,蕭珩每一場都以壓倒性的優勢摘得第一。
看着禮部送來的考卷,信陽公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天就像個剛開葷的小子,和自己媳婦兒膩在一塊兒,也沒見你念書啊……”
小淨空也哒哒哒地跑過來看了壞姐夫的試卷。
看完後,他嚴肅地點了點頭,轉身去了蕭珩的書房。
“聽說你要當少輔了。
”他開門見山,“少輔厲害嗎?
是個很大的官嗎?
”
蕭珩顯擺道:“當然厲害了,正三品,與姑爺爺的官階一樣高了。
”
倒數第一的梗總算可以過去了吧。
小淨空小手一揮,正色道:“既然你做了大官,碧水胡同的租金就該漲一漲啦!
親情價,一月一百兩!
年付!
”
蕭珩:“……”
……
七月十八,新婚滿了一個月了,可以不在新房裡住着了,昌平侯府的人啟程回往封地。
顧瑾瑜沒有向任何人辭行,包括一手促成了這樁親事的顧老夫人。
隊伍浩浩蕩蕩地出了東城門。
顧瑾瑜與春柳默不作聲地坐在馬車内。
簾子被微風撩開,光線透了進來。
顧瑾瑜神情冷漠,在馬車内也依舊戴着一張面紗,隻是仍難掩眉骨之上的一片青紫。
……
顧瑾瑜離開京城的第二天,蕭珩與顧嬌商議起了日後的住處。
姑婆送給顧嬌的公主府随時可以搬進去,但姚氏與姑婆都習慣了碧水胡同,他們決定信陽公主的府邸與碧水胡同兩頭住。
有時一個細小的決定,就能影響整個家庭的格局。
因為孩子們在這邊,信陽公主沒再替搬回朱雀大街的事,一直在公主府住了下來。
上官慶這邊也準備告辭了。
他在昭國得呆得夠久了,得回去陪陪上官燕了。
但是由于蕭珩承諾給他的兩把新火铳還沒完全做好,他得再等幾天。
七月下旬,一道驚雷閃過京城的上空,如同十噸黑火藥爆炸所帶來的威力,公主府的窗棂子都在簌簌發抖。
午睡的小依依被炸雷吵醒,吓得哇哇大哭。
玉瑾與信陽公主正在花房,屋子裡是奶嬷嬷守着。
奶嬷嬷忙将小主子抱了起來。
小依依扯着嗓門兒,那嘹亮的哭聲仿佛是想将雷聲給震下去。
奶嬷嬷一時竟也不知是她更吵還是雷更吵。
哪知她哭着哭着,忽然就不哭了。
她睜着一雙淚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門口,隻見那裡不知多了一個俊美冰冷的玄衣少年。
妖龍一般蜿蜒可怕的閃電在他頭頂盤旋,卻又仿佛統統被他擋在了外面。
小依依的小臉蛋上挂着淚,愣愣地看着他。
玄衣少年走了進來,想了想拿出手裡的糖葫蘆,遞給她,說:“吃嗎?
”
小依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