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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VIP 85 歸家(三更)

首輔嬌娘 偏方方 10306 2024-09-30 11:00

  客棧老闆得知在住的考生裡出了一個府試案首,當即把蕭六郎三人的房費退了,還将幾人的夥食包了,都是最貴的酒菜,本店沒有的還可使喚小二出去買。

  馮林雖說早已考上秀才,但他的成績不算拔尖,自然沒有過這種待遇。

  此番跟着蕭六郎,他算是好生風光了一回。

  值得一提的是,蕭六郎考得太好,他的文章在放榜當日便流傳了出去。
自然就來了不少想要結交蕭六郎的人,全都被蕭六郎拒之門外。

  本朝的科考制度較之前朝有了極大調整,前朝的府試過後,要等兩到三月才院試,本朝的院試卻緊緊地排在府試放榜第二日。

  在等成績的這十天裡,大多數考生都是心驚膽戰地度過,好不容易确定自己考過了,卻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又得進入下一輪的考試。

  這無疑加大了考生的壓力。

  院試一共兩場,分别試八股文與帖經。

  帖經的難度與府試相當,八股文依舊是莊刺史出題。

  蕭六郎已連拿了兩個案首,再拿下院試案首便是小三元。

  平城已有近十年沒出過小三元了,府衙所有官員都對蕭六郎給予厚望,然而令衆人都沒料到的是,蕭六郎的帖經竟然交了白卷。

  院試帖經與府試帖經的範圍區别不大,依舊是要求通三經,隻不過題量更大,題型更刁鑽,但要說交白卷還是不至于。

  當然了,每一輪的考試都不排除考生可能會出現各種始料不及的狀況——曾經有一次,一個學生将穢物弄在了試卷上,導緻整張試卷作廢。

  那是三年一度的鄉試,一個考生三年的努力就這麼付之流水了。

  但交白卷還是太罕見了。

  尤其這個白卷的對象是在府試中給莊刺史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蕭六郎。

  如果莊刺史記得沒錯,此番閱卷的考官一共十二人,其中就有十一個給蕭六郎的八股文判了甲等。

  唯一沒判甲等的是莊刺史。

  他給蕭六郎的是乙。

  但若是知道莊刺史給别人的全是丁,就能看出蕭六郎的成績有多難能可貴了。

  十一個甲,帖經就算瞎寫也能排進前十,偏偏蕭六郎排了倒數第三。

  這讓莊刺史很意外。

  他把試卷調了出來,結果就發現是一張空白試卷。

  莊刺史讓人将蕭六郎之前府試的帖經試卷也調了出來。

  如果蕭六郎府試的帖經做得十分糟糕,這件事或許就這麼過去了,偏偏蕭六郎府試的帖經卷是全甲卷。

  也就是說,他一題也沒錯。

  “而且他隻用了半個時辰!
”前來送考卷的監考官道。

  這名監考官便是府試時坐在蕭六郎正對面的那一位。

  試卷是糊了名的,交上去後便不知道那張試卷是誰的。
隻不過蕭六郎考了府試案首後,他的八股文流傳開了,監考官偷偷去過客棧,想瞧瞧這位府試案首究竟長什麼樣,竟能作出如此曠世奇文,結果發現對方就是那個帖經與雜文都隻寫了半個時辰的考生。

  莊刺史眼光太高。

  能全部作對在他看來不足為道,但若是隻用了半個時辰那就非常令人驚豔了。

  他所見識的人中,能做得比這名考生更優秀的隻有已故的昭都小侯爺。

  莊刺史即刻派人去了一趟客棧,找蕭六郎問明情況。

  “我沒交白卷。
”蕭六郎說。

  如果蕭六郎說的是真的,那麼就是有人動了他的試卷,這件事大了。

  科舉考試的試卷管理是相當嚴格的,每位考生交卷時,都有兩名監考人員共同前去收卷,并在糊名時同時按下手印,證明這張試卷是他們收走的。

  一旦試卷出了問題,唯他們二人是問。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監考人員都是入場後抓阄配對的。
他們與考生一樣,進來便不能再與外面聯系,一直到考試結束。

  收買其中一個人容易,但要同時收買兩個就太難了,因為誰也不能保證收買的那兩個恰巧就能被分在一起,更不能保證他們就恰巧被分配在蕭六郎所在的考場。

  盡管如此,羅太守依舊把收卷的人叫過來盤問了一番,二人都表示自己沒有任何不規矩。

  “可是白卷?

  “不清楚,交卷前考生都會在上面蓋一張白紙,這也是為了防止我們窺伺他的筆迹。

  莊刺史點點頭,轉而對羅太守道:“經他們二人的手後,試卷就是糊了名的吧?
一直到所有監考官批閱完才會拆開姓名。
那我倒是很好奇,那人是怎麼認出蕭六郎的試卷并将其成功掉包成白卷的?

  羅太守想了想,說道:“兩種途徑:一個是發卷,一個是閱卷。
蕭六郎是府試案首,院試時他坐第一個,這是規矩。
第一張發下去的就是他的試卷,那麼可以提前在試卷上動手腳,即便之後被糊名也還是能夠辨認出他的試卷來。

  又或者,有考官拿到了蕭六郎府試時的試卷,并記下了蕭六郎的筆記,在批閱帖經時,根據筆記把蕭六郎的試卷認了出來。

  不論哪一種,閱卷的考官裡都一定有手腳不幹淨的!

  府試與院試的閱卷官不是同一批,就是為了避免有人記住考生筆迹,進而影響了對考生的判斷。

  但不排除有人悄悄弄到府試的試卷,畢竟閱卷結束之後,試卷的保密程度就大大降低了。

  除了莊刺史之外的十一名考官皆被押入了密室,接受羅太守的嚴刑盤問。

  重刑之下,還真讓羅太守把真兇給查出來了。

  那是一名姓吳的閱卷考官,在貢院矜矜業業地幹了二十年,平日裡老實得像個古董,羅太守原本覺得最沒可能的就是他。

  看來不背叛不是一個人的道德高,是籌碼不夠高。

  “那人給了我一千兩銀子,讓我把蕭六郎的試卷毀掉。
我原本是準備了墨汁,打算僞裝出蕭六郎本人不慎弄髒試卷的情況。
這種情況我見的多了,都是當廢卷處理,沒人會去核實。
可是我還沒動手,被我支開的汪大人回來了。

  我手一抖把墨汁潑自己身上了,再去找别的墨汁也來不及了,恰巧手邊有幾張空白試卷,我便拿了一張替換了。

  “那人長什麼樣?

  “他蒙着面,我沒看清。

  “聲音?
多高?

  “我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

  羅太守把審訊的結果禀報了莊刺史。

  一般來說,科舉中出現舞弊的狀況,所有人的考卷都将作廢重新再考一次,這麼做官府傷筋動骨不說,也會令不少考生崩掉心态。

  考試從來都是實力與運氣的結合,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下一場一定發揮得比這場更好,更無法保證别的考生不會趁勢趕超。

  當然,對于落榜的考生而言,這無疑是一次白撿的契機。

  可問題是,蕭六郎就算被人換了一張白卷,他也依舊憑着十一個甲等、一個乙等通過了院試。

  換言之,該錄取的都錄取了,落榜的本就是該落榜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名次可能都往前排了一名,而蕭六郎則失去了案首之位。

  羅太守感慨:“那人大概沒料到,都這樣了蕭六郎還能通過院試吧,隻是可惜了,蕭六郎本該是有機會成為案首的。

  莊刺史正色道:“這件事可大可小,目光放長遠些,它就是一件小事;若平生止步于此,那它就是一件大事。

  小三元足夠一個秀才風光一陣子,但也僅僅是一陣子。

  他若真想揚名立萬,就必須繼續去考鄉試,鄉試中舉人後再進京趕考。

  院試并不是一切的終點,恰恰相反,它是科舉之路的。

  莊刺史道:“這件事決定權在他自己,你去問他是否需要重考。

  重考就不是他一個人的重考了,而是所有參加院使的人将八股文與帖經兩場考試再經曆一遍。

  羅太守去了客棧。

  他見到了蕭六郎,委婉地道明自己的來意,問蕭六郎是否重考。

  蕭六郎沒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推開窗子,讓他看了看一樓大堂中正在相互交流成績的學子——榜已經放出去了,沒考上的灰頭土臉,考上的紅光滿面。

  這一瞬,沒人知道他内心經曆了什麼。

  “這些考上的考生都是無辜的吧?
”他突然說。

  羅太守聞言就是一愣,半晌才啞聲道:“是啊,你畢竟沒落榜,所以不存在他們之中有誰多占了一個鄉試的名額。

  蕭六郎望向那些考生,道:“如果重考一次,他們之中會有人考不上吧?

  羅太守歎氣點頭,這是難免的,重考心态都崩了,很難去正常發揮了。

  “那麼羅太守你呢?
”蕭六郎問。

  “我……什麼?
”羅太守愕錯愕。

  蕭六郎道:“聽說羅太守的任期快到了,院使重考是大事,需上報朝廷,記大過,會影響羅太守的連任吧?

  羅太守無奈點頭。

  本朝對科考管制極嚴,一旦因舞弊重考,他的官也算是做到頭了。

  蕭六郎不緊不慢地問道:“羅太守覺得自己的前程值多少錢?

  羅太守一怔!

  這這這、這小子是在公然敲詐他嗎?

  蕭六郎不疾不徐地說道:“太守大人是清官,定拿不出太多銀兩。
不過,那人收買閱卷官應當花了不少銀子吧?
受害者是我,大人是不是應該把這筆銀子賠給我?

  又能買回自己前程,又能不花一文錢,還能落個清官的好名聲。

  這筆買賣,劃算呀!

  羅太守一頭栽進了蕭六郎挖的深坑:“應該的應該的,一千兩,我一定悉數給蕭考生送來!

  蕭六郎又道:“還有,若是試卷沒人做手腳,我就是小三元,這一點羅太守并不否認吧?

  羅太守點頭如搗蒜::“當、當然!
蕭考生的實力本官與刺史大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蕭六郎幽幽歎氣:“可小三元是有獎金的,這筆獎金,我現在拿不到了。

  羅太守:“……”

  為毛感覺這個坑有點兒大?

  小三元的獎金是朝廷撥款,經由衙門發放,府衙發放一比,貢院發放一比,縣衙再發放一比,加起來足足一百兩。

  又因為平城府已十年不曾出過小三元,獎金早已翻了倍。

  也就是說,蕭六郎到手的獎金應當有二百兩。

  隻是如今的情況,自然不能走公賬。

  換言之,這銀子得羅太守自個兒掏。

  羅太守:我居然天真地認為自己可以一個子兒不花,我真傻,真的!

  舞弊事件以羅太守吐血掏腰包結束。

  莊刺史是羅太守的遠房親戚,當事人不追究,他也就沒上報朝廷。

  羅太守的烏紗帽保住了,考生們也不用崩心态了,皆大歡喜。

  至于那舞弊之人,不出意外應當是一名考生,因為嫉妒蕭六郎的成績,所以很想将他拉下馬。

  羅太守表示會繼續暗中調查。

  蕭六郎回到村子時已是四月初,村莊裡充斥着暮春的暖意,池塘邊上的柳枝發了嫩芽,一縷縷垂下水面,如同一片浮動的翡翠珠簾。

  地裡的莊稼也長出來了,一眼望去綠油油的。

  他是去年這個時候來的村子,誰能料到一轉眼,已經過了一年。

  剛從地裡回來的張伯轉頭對身後的張嬸兒道:“娃他娘,你瞧那是不是六郎?

  張嬸兒眼神兒比自家男人好,她看過後點頭如搗蒜:“可不就是六郎嗎?
哎!
秀才回來了!

  她也轉過頭去,朝那些正在地裡勞作的村民吆喝。

  蕭六郎的成績早就傳回了村裡,盡管院試失利,可縣試與府試得了案首,他也還是被評上了廪生。

  這是自顧大順之後村兒裡出的第二個廪生。

  早在今早,縣衙的人便把幾十斤廪糧送來了。

  那白花花的大米,瞅着比顧大順的還好呢!

  村民們像是頭一次認識蕭六郎似的,想上前搭話又不敢。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人家是秀才了!

  “張伯,張嬸。
”蕭六郎與二人打了招呼。

  這家子都是熱心腸,當初顧嬌葵水腹痛,就是張嬸借了紅糖給蕭六郎。

  二人受寵若驚,話都接不上了!

  之後,蕭六郎又陸陸續續碰上幾個村民,他都與他們打了招呼,不過分熱絡,也不過分冷淡,與往常的清冷樣子沒什麼兩樣。

  終于,他到了家門口。

  因沒提前遞消息,所以家裡人并不知他今日回來。

  後院傳來小淨空叭叭叭的聲音。

  蕭六郎邁步走了進去。

  被陽光鋪滿的後院,顧嬌正在給小淨空洗頭。

  小淨空圓溜溜的小光頭上長出了青色的發樁子,他特别得意地問顧嬌他頭發多長了,是不是又比前幾天長了。

  老太太坐在一旁的藤椅上,一邊看小美和尚出浴,一邊嗑瓜子。

  她身邊的小闆凳上坐着薛凝香一歲大的兒子狗蛋。

  狗蛋正在慢吞吞地啃玉米棒子。

  第一個發現蕭六郎的是小淨空。

  小淨空将腦袋低下去,從小裆裆下往後望,一眼望見了倒着的蕭六郎!

  他認了半天:“咦?
壞姐夫?

  顧嬌舀水的動作一頓,靜靜地扭過頭來。

  她看着他,他也這樣看着她。

  一個多月不見,家裡人都有了變化,小淨空長頭發樁子了,老太太越活越年輕了,她似乎長了個子,也更有了幾分少女青澀美好的樣子。

  她的胎記依舊在臉上,卻并不像一塊醜陋的紅斑,反而渾似一朵妖娆的花,在清冷孤獨的氣質裡綻放出一抹明豔動人的色澤。

  豔若桃李。

  而他也高了,眉宇間褪去了幾分少年氣息,多了一絲矜貴尊華的書香氣。

  二人就這麼愣愣地看着,誰也沒說話。

  “六郎回來啦?
”老太太語氣輕快地回過頭,“帶什麼好吃的沒有?

  蕭六郎回神:“帶了。

  他說着走上前,卻沒看門檻,一個踉跄險些摔了。

  顧嬌一臉鎮定地轉過身,繼續給小淨空沖澡澡。

  隻是她剛一瓢水下去,就聽小淨空大叫:“哎呀!
好冷呀!

  顧嬌大囧。

  舀、舀錯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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