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穿的是晉軍盔甲,對方應當隻是正常詢問。
顧嬌輕輕地拍了拍黑風王的馬背,黑風王斂起一身王者之氣,耷拉着腦袋,一副快要累得不輕的樣子。
論演技,真沒誰能比顧嬌辣眼睛。
除了……軒轅麒。
那名騎兵加快速度朝顧嬌奔來,在顧嬌面前約莫六尺之距停住,他上下打量了顧嬌一眼,問道:“你是哪個營的?
誰麾下?
”
方才現學的晉國話裡恰巧就有這幾句。
顧嬌面不改色地回答了他第二個問題:“我是劉将軍麾下的。
”
哪個營她就不清楚了,最怕他來一句哪個劉将軍。
騎兵狐疑地看了眼顧嬌:“是劉威将軍麾下嗎?
從前沒見過你。
”
顧嬌道:“我是剛從闵宏一将軍部下調過來的,闵将軍遇害了。
”
重點是後一句。
果不其然,對方聽了這消息後立馬變了臉色:“什麼?
闵将軍遇害了?
”
闵宏一是前天夜裡遇害的,看來消息還沒傳到新城去。
顧嬌:“是。
”
騎兵問道:“怎麼遇害的?
”
顧嬌高冷地說道:“我不便多言。
”主要是臨時抱佛腳學來的晉國話不夠,會露餡。
這是一個老練的騎兵,顯然并不那麼容易被糊弄,他再次皺眉看向顧嬌:“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捉拿兇手嗎?
”
我要是說捉拿兇手,你們這一萬人馬不得跟着一起捉拿?
那我還怎麼回曲陽城?
顧嬌惜字如金:“密令,不便多言。
”
凡事一旦扯上密字,便有了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色彩。
加上顧嬌一臉坦蕩蕩,半分心虛都無,騎兵就給信了。
他正要說那你走吧,這時,又一名騎兵過來了。
從盔甲的紅纓上看是個小頭目。
“發生了什麼事?
”他問。
騎兵沖他拱了拱手,說道:“回張副将的話,他是闵将軍麾下的兵,闵将軍遇害,他被調到了劉将軍麾下,如今正出城執行密令。
”
張副将眸光一冷:“密令都是至少兩人共同執行的!
”
還有這說法嗎?
你們晉軍搞得這麼高級的?
也是巧了,軒轅麒與唐嶽山趕到了。
軒轅麒的氣場便讓人感覺生人勿進,他冷冷地掃了兩名晉軍一眼,二人頓時有如泰山壓頂。
“劉将軍!
”顧嬌沖軒轅麒拱了拱手。
軒轅麒頭盔上的面罩是放下的,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不過以這二人的身份倒也不敢直視劉将軍的儀容。
二人也拱手行禮。
軒轅麒隻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走了。
”
顧嬌忙默契地答道:“是!
”
随後三人原路返回。
兩名騎兵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過也沒敢将他們留下。
二人策馬折回去與大部隊會合,并向此次帶兵的狄将軍禀報了方才的情況。
狄将軍注意到了兩個重點:闵宏一出事了,他的部下被劉威将軍給要走了。
“這不可能!
”狄将軍說。
二人就是一愣。
狄将軍蹙眉道:“劉威是斥候營的,專門負責收集情報,是公孫大将軍的耳目,他要闵宏一的人做什麼?
”
闵宏一的兵是用來打仗的,不是專業的斥候,劉威要了也無用。
最重要的是,劉威怎麼會親自到曲陽城來?
他是在執行什麼密令?
明明是迎面而來,然而碰上他的騎兵後,又調頭走了?
總感覺有蹊跷。
“你們确定那個人是劉威将軍嗎?
”狄将軍問。
“這……”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張副将仔細回想了一番:“他戴着頭盔,放下了面罩,我們未看清他的樣子……不過……他的身形似乎的确比劉威将軍要魁梧一些。
”
下級是不敢輕易質疑上級的,可狄将軍與劉威平級,是他在質疑,張副将也才敢道出那麼一絲微末的蹊跷。
狄将軍道:“不對勁……張仁,你率騎兵去追!
”
“是!
”
張副将立馬率領五百騎兵打頭陣,從官道以及小道包抄。
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三人都明白他們的身份怕是暴露了,也是不湊巧,這一段路沒有可以躲避的林子,隻有一個稀稀落落的小村莊。
顧嬌握緊了缰繩:“不能去村莊。
”
晉軍不是善茬,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唐嶽山道:“咱們也不能一直往前走啊,再走得走回蒲城去了!
那時前後夾擊,咱們更完了!
”
顧嬌心裡也明白這個道理,眼下的局勢對他們三人而言太不利了。
地道裡有近一千條人命在等待援兵,每多耽擱一秒,他們都多一分危險。
他們好不容易才趕路到這裡,難道又被這一萬晉軍給逼回去?
顧嬌勒緊了缰繩:“不能往前走了!
”
也走不掉了。
他們的馬曆經了一整日的長途跋涉,早已疲憊不堪,晉軍以逸待勞的騎兵追上來是遲早的事。
三人都停下了戰馬。
前方與側方都傳來急促奔騰的馬蹄聲,晉軍兵分兩路,将他們的前後退路都堵住了。
他們隻剩下一個選擇——
殺出重圍!
戰場的局勢瞬息萬變,任何完美的計劃都會遇上難以預料的情況,眼下正是如此。
朝廷大軍傾巢出動,城中沒有多餘兵力,他們隻能靠自己!
可三個人……真的能從一萬兵力中殺出去嗎?
唐嶽山十二歲進軍營,一生征戰無數,從來沒打過形勢如此艱難的仗,這不是兩千對兩萬,是三個對一萬。
顧嬌握住了紅纓槍:“不用殲滅他們,我們沖出去就好。
隻要順利進了城,他們就拿我們沒轍了。
”
話雖如此,但,這必将是一場惡戰!
馬蹄聲近了,殺氣無盡翻湧,天際夕陽隐入雲霞之中,入目處隻剩灰藍的蒼穹。
軒轅麒望着迎面沖來的晉國鐵騎以及後方黑壓壓的晉國步兵,策馬走了幾步,擋在顧嬌的身前。
顧嬌總是習慣了沖在最前面,突然有人代替下了這個無比危險的位置,她微微愣了下。
軒轅麒拔出了腰間長劍,三尺青峰在暮光下映出一片寒光,如出海的蛟龍,迫不及待要啃食敵人的骨血。
“前方何人,簌簌下馬,随我——”
騎兵的話才說到一半,軒轅麒長驅而上,一劍斬落了他的頭顱!
這一幕來得太猝不及防後方的騎兵來不及改道,馬蹄從滾落的頭顱上塌了過去,腦漿都給塌了出來。
軒轅麒手起刀落,招招狠厲,以雷霆之勢為顧嬌殺出了一條道來。
“算我一個!
”唐嶽山擡手拿過背後的大弓,自箭筒裡抽出箭矢,三箭齊發,無一不中!
顧嬌趁勢而上,與黑風王一路沖了過去。
晉國的騎兵被沖得人仰馬翻,若是五百騎兵全在這兒,興許他們還沒這麼容易得逞,偏生他們分了一半兵力往側面的官道上去了。
三人并不戀戰。
沖出騎兵的圍堵後便馬不停蹄地繼續往曲陽城的方向奔去。
比起兩百多騎兵,前方的九千多兵力才是他們所要面對的真正難關。
軒轅麒一馬當先,在前開道,唐嶽山與顧嬌各自成左右之翼,殺入了密密麻麻的晉國大軍。
誠如顧嬌所言的那樣,他們的目标不是幹翻他們,沖過去了就算赢。
“結陣!
”狄将軍厲喝。
訓練有素的晉國大軍手持盾牌,迅速組成一道道密不可透的鐵牆。
“放箭!
”
伴随着狄将軍一聲厲喝,盾牌後的弓箭手站起身來,咻咻咻地朝三人射出了奪命的寒光箭雨!
軒轅麒将缰繩一拽,改變了方向,從顧嬌的斜前方奔走到了她的正前方。
他用長劍斬斷了所有飛射而來的箭矢,為顧嬌築起了一道任何兵器都無法穿透的牆。
唐嶽山也拔出了長劍,飛快地挽起劍花。
軒轅麒殺氣如雷,來到了第一組陣型前,淩厲的殺招伴随着強悍的内力,一劍擊潰晉軍的盾牌,晉軍嘩啦啦地倒了一地。
軒轅麒縱馬一躍,自所有晉軍的頭頂高高飛過。
一匹強大的戰馬能令主人如虎添翼,同樣的,一個強大的主人也令戰馬發揮出不可思議的戰力!
它傲立群雄,如深淵猛獸,在軒轅麒的駕馭下猛地踏入晉軍陣營。
晉軍們如同見了遠古殺神一般,簡直聞風喪膽!
而僅有這尊大殺神還不夠,後面還跟了個小殺神,一路披荊斬棘,所到之處,晉軍無不人仰馬翻,血濺三尺!
唐嶽山也殺得酣暢淋漓!
“過瘾!
哈哈哈哈!
來殺你爺爺啊!
都來呀!
來呀!
”
他叫嚣着吸引更多的兵力前來攻擊他,好為顧嬌與軒轅麒減輕一點壓力。
“本将軍來會會你!
”狄将軍拔出腰間大刀,策馬朝唐嶽山沖了過來!
唐嶽山與晉國的狄将軍激烈地交起手來。
狄将軍亦是晉國的一員悍将,武藝高強,唐嶽山起先有些小瞧他,過了幾招下來發覺對方是個硬茬。
唐嶽山被迫認真對待起來。
而另一邊,軒轅麒與顧嬌也遭遇了晉軍的全面圍剿。
他們汲取了先前的失利,放棄防守陣型,改為攻擊陣型,形勢一下子變得更加嚴峻。
每個人的體力都在流逝,不同的是,晉軍這邊總有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補充進來,而顧嬌與軒轅麒是耗一點、少一點。
顧嬌殺紅了眼。
快了。
就快沖出去了……
“我去你大爺的!
”唐嶽山的後背險些挨了一刀,他反手一劍刺向身後,刺穿了狄将軍的腰腹。
他在馬背上一個後仰,卷腹擡腿,兩隻腳絞住狄将軍的腦袋,将他狠狠地一擰。
隻聽得擦咔一聲,狄将軍慘叫着倒下了!
一名晉軍勃然變色:“狄将軍——狄将軍——”
唐嶽山咬牙坐回了馬背上,剛剛誰偷襲他?
大腿上中了一枚飛镖!
他将飛镖拔出來扔掉,一路砍殺,追上顧嬌與軒轅麒,三人并駕齊驅。
顧嬌一眼注意到了他腿上的血迹:“你受傷了。
”
唐嶽山說道:“小傷,不礙事!
”
狄将軍的倒下讓晉軍的士氣低迷了一霎,這是他們沖出重圍的大好時機!
然而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可怕的殺氣!
顧嬌心口猛地一震!
铿!
是軒轅麒舉箭砍掉了那支利箭!
這并不是普通利箭,它斷裂的一霎,忽然炸出無數毒針,說時遲那時快,軒轅麒長劍一揮,以間為盾,将毒針悉數擋住。
後方傳來一名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呵呵呵……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這聲音……
公孫羽麾下的唯一女将軍,擅長暗器與布陣的流月飛花月柳依。
她顧嬌同歲,今年十六。
沒料到她這麼早便歸順了公孫羽麾下。
她是突厥人,有着一雙淺棕色的美麗眼眸,容貌明豔,亦不失少女的清純靈動。
她身着曼妙粉衣,腰肢纖細,身姿輕靈,讓人想到迷霧叢林裡的花間蝶靈。
她騎着一匹漂亮的白馬,馬仙人美,賞心悅目,與血流成河的戰場格格不入。
“月姑娘!
”一名晉軍認出了她。
此時的月柳依還不是朝廷的将軍,隻是一個被公孫羽招募到府上的高手。
可她不是,不代表另一個人也不是。
一名騎着高頭駿馬的壯漢策馬追了上來,粗狂的嗓音說道:“小柳兒,這是爺們兒打仗的地方,你還是讓開些的好,免得傷到了你,主公怪罪下來,我可吃不消!
”
月柳依渾不在意地說道:“呵,主公怪罪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管你!
”
一名晉軍激動地說道:“朱将軍!
是朱大将來了!
”
沒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公孫羽麾下的另一員猛将——素有鐵掌之稱的朱張狂!
他在軍中的地位比狄将軍高多了,他的到來無疑重振了晉軍的士氣。
月柳依笑盈盈地望着三人中的一個道:“那個胖子!
對!
就是你!
你中了我的毒镖,沒解藥的話,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死!
”
唐嶽山氣壞了:“我去你大爺的胖子!
”
他這是壯!
壯如牦牛的壯!
朱張狂與月柳依的到來令晉軍重燃熱血,沖上前将顧嬌三人圍得水洩不通。
再這麼下去,三個人都會被耗死……
軒轅麒看了眼前方,官道盡頭是一處隘口,過了隘口就能看見曲陽城的城樓。
“别戰,全速,逃。
”他說道。
“嗯!
”顧嬌點頭,“老大!
”
黑風王跑出了生平從未有過的速度,不知多少刀劍砍在了自己身上,可它仍無半分猶豫,帶着顧嬌一路沖向了那處隘口。
朱張狂帶兵追擊,月柳依輔以暗器。
軒轅麒的戰馬中了一枚毒镖,毒素侵入五髒,它跑不動了。
顧嬌朝軒轅麒伸出手:“上馬!
”
軒轅麒朝顧嬌伸出手去,卻并不是要拉住她的手,而是一掌拍上黑風王,巨大的内力将黑風王與顧嬌朝前送了出去!
顧嬌眉心一蹙,回頭望向他:“軒轅麒!
”
軒轅麒又一掌将唐嶽山與他的戰馬也送了出去。
不是因為他失去了坐騎才這麼做,從他下令沖向隘口的一霎,便已經在心裡做了這個決定。
他的生命已快走到盡頭,卻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麼。
他常常想,他可能是等不到了。
月柳依不屑道:“哼!
憑你一己之力也想攔住我晉國一萬大軍!
做夢!
”
她飛身而起,手執子兵器折扇,猛地朝軒轅麒橫斬而去!
飛花般的銀針射向軒轅麒,軒轅麒的身形一閃,消失在了月柳依眼前。
“好快的速度!
”月柳依臉色一變,脊背蔓過一股惡寒,她趕忙轉身去防守,卻晚了一步,軒轅麒一劍刺傷了她的右手腕!
“啊——”手腕上傳來劇痛,血氣噴湧,兵器折扇跌落在地,她花容失色。
“欺負小丫頭算什麼本事!
有本事和本将軍打!
”朱張狂朝軒轅麒一掌劈來!
他這一掌竟生生将軒轅麒逼退了好幾步。
朱張狂得意一哼:“本将軍不殺無名之輩!
你是什麼人?
報上名來!
”
軒轅麒雙目冰冷道:“爾等,鼠輩,不配!
”
他看似被逼退,實則是虛招,這個距離更适合他斬出鬼山劍氣。
朱張狂被他一劍劈飛,重重地跌在地上,當即吐出一口鮮血!
月柳依兇狠地說道:“一起上!
”
朱張狂下令道:“你們也别愣着!
給我殺!
今日誰能沖過去!
賞金千兩!
”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晉軍們瘋狂地朝隘口沖去。
軒轅麒手持三尺青鋒,霸道強勢地守住隘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唐嶽山的毒素在體内蔓延開來,他鮮血狂吐地趴在馬背上,失去了作戰的能力。
身後厮殺聲傳來。
黑風王沒有回頭,它透支了全部的體力,不計生死地奔襲。
顧嬌死死地拽住缰繩:“軒轅麒……你撐住……黑風騎快來了……”
“有晉軍來了!
”城樓的眺望台上,一名守軍發現了朝城門奔來的身影,“等等!
好像不是……”
“開城門!
”顧嬌大喝。
今日守東城門的是記将軍,他認出了顧嬌的聲音:“蕭統領!
蕭統領回來了!
快開城門!
”
“黑風騎——”顧嬌再次大喝。
出什麼事了嗎?
為何突然要叫黑風騎?
難道——
“紀将軍!
你看!
”一名守軍指向遠處的隘口,隘口并非直接對準城樓,而是得右轉。
山體擋住了大半的晉軍,也擋住了軒轅麒的身影,但山體後方的晉軍在減少。
他們沖進隘口,卻沒有一個沖出來,就好像……全都被隘口吞沒了。
紀将軍道:“通知黑風騎迎戰!
”
守軍為難地說道:“黑風騎隻有後備營能作戰了呀……”
紀将軍道:“去後備營不是因為他們很弱,而是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不要小瞧任何一個将士。
”
“是!
”
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我快進城了……
城樓的絞盤發出了轟隆隆的轉動聲,城門洞内的兩道閘門被逐一拉開,最後一道城門也沉沉地升了起來。
嘭!
唐嶽山的黑風騎倒下了。
一人一馬重重地摔在地上。
顧嬌咬牙,沒有絲毫停留,飛快地朝城門奔去。
軒轅麒……
撐住……
你要撐住……
軒轅麒滿身是血地守在隘口正中央,青鋒劍上一滴一滴地流着血,他的體力與生命也在急劇流逝。
月柳依道:“他們的城門開了!
曲陽城中可作戰的兵力不足一萬!
不如我們趁機殺進去!
”
朱張狂捂住胸口道:“可這家夥還沒死!
”
月柳依擦掉嘴角的血迹,望向因體力透支而被一名晉軍砍傷了手臂的軒轅麒道:“我看他也耗得差不多了。
等進了城,我們先殺那小子,再殺了他們的守城主将!
這是拿下曲陽城的好時機,天助我也!
”
朱張狂也覺得此主意可行,他再次朝軒轅麒攻去,可他萬萬沒料到,軒轅麒被耗成這樣了居然還能一劍将他劈飛!
他咬牙:“可惡!
”
月柳依氣喘籲籲地說道:“我算了一下,我們必須在十招之内解決他,否則就趕不上了。
”
朱張狂心有餘悸道:“可你我之力,别說十招了,二十招内也根本奈何不了他!
”
月柳依氣到吐血:“真是個怪物!
”
不怪月柳依這麼說,實在是那家夥又不怕死又不怕痛的,跟那地底下爬出來的活死人似的,打也打不倒,殺也殺不死!
月柳依捏緊了拳頭,冷冷地瞥了萌生退意的朱張狂一眼,哼道:“你愛躲就躲着吧!
我是不會躲的!
今日他和我,隻能活一個!
”
說罷,她拔出腰間的軟劍,施展輕功刺向了軒轅麒!
她的軟劍纏住了軒轅麒的青鋒劍,她唇角一勾,指間飛出一枚毒針,直刺軒轅麒的命門!
軒轅麒一把抽回長劍,劍氣震飛了月柳依,也震碎了她的銀針!
月柳依撞上身後的石壁,被巨大的力道反彈出去,狼狽地跌在了軒轅麒的腳邊。
軒轅麒一劍刺向月柳依的眉心!
“啊——”月柳依吓得閉眼撇過了臉。
她聽見了利刃入體的聲音,然而想象中的劇痛并沒有傳來。
一滴滾燙的鮮血滴在了她的臉上,她睜眼一瞧,就見軒轅麒的長劍停在了她眉心前,隻差半寸便要刺中她。
她的目光上移。
軒轅麒被一柄寒光閃閃的長矛洞穿了胸口。
那柄長矛有些眼熟……
她回過頭,低垂的夜幕中,一名身着白色錦衣的男子騎在威風凜凜的深棕色戰馬之上。
男子有着寰宇之内舉世無雙的氣場,眼神沉着而冷靜。
月柳依眼神一亮:“主公!
”
朱張狂也趕忙躬身行禮:“主公!
”
公孫羽淡淡地擡了擡手。
月柳依一腳踹翻軒轅麒:“讓你橫!
你再給本姑娘橫一下!
”
軒轅麒的胸口吧嗒吧嗒滴着血,他握緊長劍,撐住身體緩緩地站了起來。
他身後訓練有素的弓箭手齊齊拉開長弓,整齊劃一地對準了軒轅麒。
軒轅麒的身上插着一根長矛,他沒費力去将長矛拔下,而是拖着長劍一步一步走向公孫羽。
長劍在冷硬的岩石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黑風王縱身一躍跨進城門!
顧嬌沒有回頭。
她的心口在不受控制地抽動,她拽緊缰繩的手開始顫抖。
“蕭統領!
”
趙登峰在馬背上叫了她一聲。
她仿佛沒有聽見。
她松開早已僵硬的手,翻身下馬,一臉冷靜地走上城樓。
隻有聞人沖注意到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有晉軍要沖軒轅麒出手,被公孫羽擡手攔住。
軒轅麒的視線被血水灌溉到模糊,他透支過頭,丹田早已爆破,七竅流着血,渾身哪兒哪兒都是血。
他步伐艱難卻意志堅定地走向公孫羽。
月柳依站在公孫羽的馬旁,不解地仰頭望向公孫羽:“主公……”
“讓他過來。
”公孫羽說。
短短十幾步的路,軒轅麒卻仿佛走了一輩子。
軒轅麒用盡渾身所剩無幾的力氣,擡起手中青鋒劍,朝公孫羽發動了最後的攻擊。
撲哧——
長劍入體。
是公孫羽的劍。
嘭!
城門關閉。
顧嬌站在巍峨的城樓上,兩手緊緊抓住城牆,抓出了大片血痕:“展旗!
”
“展、展什麼旗?
”紀将軍一愣。
聞人沖沖上來,足尖一點,躍上城樓,展開了手中的飛鷹旗!
大燕旌旗與軒轅帥旗在西風中獵獵飄蕩!
軒轅麒無力地跪在了地上,遙遙望着城樓的方向。
是軒轅家的帥旗嗎?
臨死前還能見到它……
真好……
沒有遺憾了……
……
暗影之主……
軒轅麒……使命已完成。
來生,再會。
“爹——”
後方的官道上傳來一聲痛徹心扉的呼喊。
軒轅麒閉上眼,手臂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