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說做就做,立馬開始着手自己的計劃。
顧嬌還不知自己和顧琰攪了一池子什麼渾水,她告别老侯爺後便回了醫館,摘下面具換了一身衣裳,去國子監接小淨空。
因為知道顧嬌會來接自己放學,小淨空心情賊拉拉的好,連上課都乖了許多,一整天沒和孫夫子唱反調。
孫夫子度過了本年度以來最輕松的一天,感覺中年毛發都沒那麼稀疏了。
“去我家玩呀!
”從課室出來的許洲洲對小淨空說。
小淨空高冷地搖搖頭:“今天不去,我要和嬌嬌回家!
”
許粥粥想了想:“好叭,那明天?
”
小淨空繼續搖頭:“明天也不去,明天我也和嬌嬌回家!
”
壞姐夫不在的這幾天,嬌嬌都來接他一起回家,想想就特别開心!
小淨空晃了晃小腦袋,無比得意地走了。
隻留許粥粥一人幽怨地立在原地,兄弟,果然都是拿來當備胎的!
小淨空出了國子監,顧嬌接到他,一大一小手拉手往回走。
小淨空歪頭萌萌哒地說道:“嬌嬌,我好想你呀,你今天又比昨天更美了!
”
顧嬌好笑地彎了彎唇角:“是嗎?
”
小淨空點頭如搗蒜:“是呀是呀!
出家人不打诳語的!
”
所以你還是個出家人嗎?
顧嬌看着某人不知第幾次留起來的小寸頭,心道這回總算不會出什麼岔子了吧?
能長出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紮個漂亮的小包包了吧?
小淨空一蹦一跳,興奮地回了碧水胡同。
顧嬌去打水劈柴,小淨空回屋寫作業,蕭六郎不在,他的功課就由老祭酒檢查。
老祭酒還沒下值。
小淨空很快便完成了孫夫子布置的作業,他從屋裡出來,走到正在劈柴的顧嬌身邊,小手背在身後,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說:“嬌嬌,我去隔壁找趙小寶玩。
”
趙小寶是趙大爺的親孫子,比小淨空小一歲,是年齡與小淨空最相仿的小玩伴。
顧嬌沒有拒絕:“好,一會兒晚飯好了叫你。
”
小家夥的眼珠子又轉了轉:“那……我能些東西過去嗎?
”
“可以。
”顧嬌沒意見,主要她在劈柴,沒看見某人鬼鬼祟祟的小表情。
小淨空回了自己屋——東屋,沒錯,雖然姐夫也在東屋居住,可小淨空堅決認為自己才是東屋的小主人。
自己一直在收留随時可能下崗的壞姐夫,他是個什麼人間小可愛!
小淨空的小破爛一半留在家裡,一半搬去了醫館的小院。
他拉開衣櫃,把自己的小箱子拖出來,又把書袋裡的書嘩啦啦倒出來,随後他從小箱子裡撿了一些自認為還算有意思的東西放進去。
“嬌嬌,我走啦!
”
他背上書袋,啾啾啾地跑出了院子。
顧嬌扭頭去看他時,小家夥已經跑沒影了。
她失笑。
調皮。
小淨空是個相當有自控力的孩子,基本不亂跑,因此顧嬌也沒想到小家夥并不是去了隔壁,而是背着自己的小破爛去了玄武大街的一家當鋪。
當鋪的老闆見是個孩子,以為是進來瞎玩兒的,忙揮手把人攆出去:“去别處玩兒!
”
小淨空道:“我不是來玩兒的!
我是來典當的!
”
他不是第一次來了,之前和許洲洲、楚煜哥哥踩過點,知道這裡有個行話叫典當。
老闆一聽樂了,小孩子說大人話總是很令人發笑,老闆倒也不着急把人攆出去了,笑着問他道:“你要典當啥呀?
”
“嗯……這些!
你看看有沒有你看中的!
你看中哪個,我就當那個!
”小淨空踮起腳尖也仍夠不着櫃台,他急了,“哎呀你你你,你自己出來看!
”
老闆讓小淨空逗樂了,他打開一旁的門,走出來道:“好,讓我看看你都有啥好東西。
”
他壓根兒沒覺着這孩子真是來典當的,八成是玩兒呢。
小淨空把書袋遞給他。
老闆将裡頭的東西拿出來擺在了櫃台上,好家夥,第一個就把他笑出聲了。
做他們這一行的,多少得有點兒見識,上至前朝古董,下至當今大儒墨寶,甚至六國之中的稀罕之物他們多少都略有涉獵。
瞧這孩子都裝了啥?
梁國房契、趙國虎符、陳國夜光杯……接下來這個就更厲害了,晉國玉玺都出來了。
老闆肚子都笑疼了。
這年頭給孩子的玩具都做得這麼五花八門了嗎?
别說,仿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老闆壓根兒不覺得這些東西是真的。
老闆把東西給他裝了回去,笑着拿了一塊麥芽糖過來遞給他,這是看在他可愛的份兒上才給的:“這麼多好東西,厲害呀,好了,回去吧。
”
小淨空忍住吸溜的口水:“我不要糖,我要典當!
”
老闆道:“當不了。
”
小淨空睜大眸子道:“為什麼?
是這裡頭沒有你看上的東西嗎?
你還沒看完,裡頭還有的!
你要是看上了,我可以便宜點當給你!
”
小淨空着急用錢,雖說他是小小包租公,每月都有兩筆租金進賬,可他的銀子都交給嬌嬌保管了,他用的話就得去找嬌嬌拿。
但他不想讓嬌嬌知道。
所以他才想到了典當的法子!
老闆看着這張可愛的小臉蛋,最終沒忍心講出你的東西是假的,當不了之類的話,隻對他道:“當不了就是當不了,你這孩子别到處亂跑,趕緊回去!
”
小淨空被拒絕,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耷拉着小腦袋,背着書袋慢吞吞地從當鋪裡出來。
玄武大街上一共有三家當鋪,他又去了另外兩家,卻根本還沒進去就被人轟出來了。
被接連拒絕的小家夥心靈受到了小創傷,委屈地癟了癟小嘴兒。
他垂頭喪氣往回走。
忽然,一道穿着月牙白長跑、外罩一件墨藍色紗衣、腰束一條玉帶的男子擋住了小淨空的去路。
男子眉目溫和,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微笑着看向小淨空:“小兄弟,你是不是想當東西?
”
“你怎麼知道?
”小淨空警惕地看着他。
男子用折扇拍了拍掌心,笑道:“我方才在那家當鋪選東西,見你被他們轟出來了。
”
“哦。
”小淨空釋然,“原來你看見了。
”
男子微微一笑:“巧了,我在當鋪沒看到合适的古玩,不知小兄弟這裡有沒有我喜歡的東西?
”
小淨空想了想:“可以給你看看!
”
男子蹲下身來,把手伸進小淨空的書袋,一邊看,一邊不斷地露出驚訝之色:“小兄弟,你好東西挺多呀!
”
小淨空挺起小胸脯:“我就說嘛!
我很多好東西的!
還是你識貨!
你想要什麼,便宜當給你!
不對,我不認識你,以後贖不回去了,這樣,便宜賣給你!
”
他問過姑爺爺典當是什麼意思,知道這和賣是不同的。
男子垂眸一笑,在小淨空的書袋裡拿出一金算盤。
第一家當鋪的老闆沒看到這個金算盤,不然就該知道這一定不是假的。
這麼多東西裡,小淨空最喜歡的就是這個金算盤。
他看見對方居然挑了這個,心裡一陣肉痛。
男子笑道:“把這個賣給我,怎麼樣?
”
小淨空忍住濃濃的不舍,咬了咬唇,點頭:“這個、這個很貴的!
”
“多少銀子?
”男子問。
小淨空肉痛地說道:“五、五百兩!
”
這是他正好需要的數,低于這個價他就不賣了。
“好!
”男子爽快地拿了五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他。
小淨空收下銀票,最後不舍地看了心愛的金算盤一眼。
小金,永别了。
對不起,我也不想賣掉你。
可是沒辦法。
小淨空認識真銀票,畢竟每個月都收租。
他揣上銀票,扛着書袋,淚汪汪地轉身離去。
男子望着小淨空哀傷的小背影,忍俊不禁道:“小兄弟!
我叫明月,你可以叫我一聲明月公子!
我們後會有期!
”
小淨空擡手抹淚。
嗚。
小金沒了。
好難過!
“公子。
”一個年輕的灰衣侍衛自巷子裡走了過來,看了看他手中的金算盤道,“他手裡那麼多好東西,公子為何要了個最不值錢的?
”
沒錯,小淨空的那一書袋小破爛裡,随便拿出一個都比金算盤貴重。
男子瞪了他一眼:“小孩子的便宜你也占?
”
年輕侍衛撇了撇嘴兒,說的像是你沒占便宜似的,五百兩銀票換個金算盤,你好虧哦!
“不過。
”年輕侍衛言歸正傳,“這孩子真與那個人有關系嗎?
”
男子冷冷一哼:“除了那個人,誰還能弄到這麼多寶貝?
”
年輕侍衛頓了頓:“那……那個人會出現嗎?
”
男子望着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的小背影,道:“守着這個小和尚,那個人總有一日會出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