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走出去,看向老太太懷裡緊緊抱着的罐子:“姑婆,說了一天隻能吃三顆。
”
老太太嘴硬:“我是隻吃了三顆!
”
顧嬌指了指罐子:“可是這罐子裡明明少了六顆。
”
“他吃的!
”老太太一把将顧小順拖了下水。
正在劈柴的顧小順一臉懵逼,咋啦?
他又吃啥啦?
顧嬌殘忍沒收了老太太的蜜餞,并從她屋子裡搜刮出了她私藏已久的存貨。
老太太的臉都綠了。
安郡王聽着熟悉的聲音,心口一陣一陣發緊。
……是太後嗎?
可惜他現在看不見。
不過沒關系,天亮了,他的眼睛便會複明。
顧嬌沒收完老太太的蜜餞,一轉頭就見安郡王摸瞎走出來了,正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
望啥望?
你又看不見。
顧嬌走過去,淡淡地說道:“安郡王住哪兒?
我一會兒讓人送你回去。
”
顧琰的暗衛就在暗處,可以讓他們代勞。
安郡王已經打定主意留下來,他輕聲道:“我頭好像有些暈,能否在顧小姐家借宿一晚?
”
顧嬌微微眯了眯眼,這家夥是碰瓷來了?
“我家沒有多餘的屋子。
”
安郡王正要說“無妨,我可以與人擠一擠”,結果尚未開口,便被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
“安郡王?
”
來者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見的顧侯爺。
顧侯爺是來找顧嬌的,上次的事他想過了,那位跋扈的莊小姐的确欠抽,可瑾瑜做錯了什麼,這丫頭怎麼連瑾瑜一塊兒抽了嘴巴子?
他猶豫了好幾日,最終還是決定來村子好生與她說道說道欺負瑾瑜的事!
不管她回不回侯府,都不能因為看瑾瑜不順眼就拿瑾瑜洩憤!
大門是開着的,他直接進來了。
不料剛穿過堂屋就看到了一整天不見人影的安郡王,不是說去鎮上閑逛了麼?
順便給莊小姐買點李記的桂花糕?
怎麼會出現在他女兒的家裡?
難道也是來興師問罪的?
顧侯爺三兩步上前,就發現安郡王似乎受了傷,腦袋上纏着紗布,眼睛上也蒙着紗布。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該不會……那丫頭把安郡王也揍了吧?
天啦地呀,他到底生了個什麼混世魔王啊?
顧侯爺行禮行得差點把腰給折斷了:“郡王……小女無狀,還望郡王恕罪!
”
安郡王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侯爺不會認為我的傷是令愛弄的吧?
”
“嗯?
”顧侯爺一怔,難道不是嗎?
安郡王輕輕地牽了牽唇角:“是我自己不小心……還要多謝令愛為我醫治。
”
“啊?
”顧侯爺傻眼了。
安郡王試探地說道:“沒想到令愛竟然精通岐黃之術。
”
然而顧侯爺沒會過意來,他讪讪道:“安郡王謬贊了,她在鎮上的醫館做過幾天藥童,岐黃之術談不上,隻是略懂些最淺顯的東西!
依我看,還是請安郡王趕緊移步山莊,由山莊的禦醫仔細替您醫治一番!
”
顧侯爺之所以這麼說,一來,是的确擔憂安郡王的傷勢;二來,也是他認為安郡王來這裡是來找顧嬌興師問罪的。
他再不待見顧嬌,顧嬌也是他和姚氏的骨肉,他總不能真讓她被安郡王治罪。
他得趕緊把安郡王哄走。
安郡王有心故技重施,說自己頭暈不宜舟車勞頓,顧侯爺表示他帶來了侯府最好的馬車,保證感受不到半點颠簸!
顧侯爺決心太大,乃至于安郡王最終沒能磨過他,安郡王一臉不甘地坐上了回山莊的馬車。
顧侯爺長松一口氣!
然而安郡王的心底卻泛起了嘀咕。
顧侯爺為何執意把他帶回山莊?
難道是擔心他在他女兒家裡發現什麼?
他女兒又為何住在鄉下?
莫非是為了藏住太後?
顧侯爺還不知自己一時的舉動讓安郡王腦補了這麼多,回山莊後,為了平息安郡王的怒火,他送了不少名貴的古玩字畫,真是肉痛死他了!
安郡王越發懷疑顧侯爺有蹊跷。
顧侯爺是淑妃的哥哥,淑妃是陛下的人。
顧侯爺往年都不曾在山莊逗留這麼久,今年突然不走了會不會就是為了太後?
越來越的線索拼湊在一起,竟然拼出了一條“合理”的真相。
安郡王将黑衣人叫來房中。
黑衣人聽完安郡王的推斷後,不解地問道:“可如果她真是太後,為何不與郡王相認呢?
按照郡王的說法,她打暈您事沒看清您是誰,可您暈倒她總該是看清了。
”
安郡王若有所思道:“這一點本王也明白,所以才要再确定一次。
我已經去過一趟了,再去就惹人起疑了,明日你去一趟,就說……是為這兩次的誤會道個歉,希望兩家冰釋前嫌,也希望她到了京城之後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我妹妹仗勢欺人的事,以免毀了我妹妹的名聲。
”
黑衣人:“是。
”
安郡王:“你務必要見到太後,把京城的局勢告訴她。
”
黑衣人抱拳:“屬下遵命!
”
“不過……”想到什麼,黑衣人蹙眉說道,“如果對方真的是太後,郡王打算怎麼辦?
”
安郡王目光冷淡:“能怎麼辦?
當然是帶回京城了,不能讓她落在任何人的手裡。
不論那人是陛下,還是别的什麼人。
”
黑衣人猶豫片刻,說道:“眼下的京城隻怕不太安全,太後的麻風病是如何染上的至今成謎,陛下隐瞞了太後的病情,對外宣稱她是突發惡疾在行宮療養。
我們這麼把太後帶回去,豈不是在告訴陛下,我們什麼都知道了?
而且我們還悶不吭聲,暗地裡把太後帶了回來!
陛下會不會覺得我們對他有不臣之心?
”
安郡王冷哼道:“他是頭一天忌憚我們莊家嗎?
從他與宣平侯府聯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想盡辦法牽制莊氏一族了。
太後的病,隻怕與陛下脫不了幹系。
如今朝堂上的局勢對莊氏一族越發不利,太後再不出來主持局面,莊氏一族隻怕就要成為第二個柳家了。
”
昔日京城有四霸:宣平侯府蕭家、羅國公府羅家、定國公府柳家、内閣首輔莊家。
這位陛下的出身其實并不好,他的生母連撫育他的資格都沒有,他是被養在靜妃的膝下。
莊太後一生無子,又因與太子的母族柳家不和,于是鬥垮太子、鬥垮柳家,将靜妃的養子扶上帝位。
然而這位陛下卻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不僅沒對莊太後心存感激,反而在見識過莊太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後對她心生忌憚。
莊家送進宮的女兒本該做皇後,他卻在金銮殿上立了宣平侯的妹妹為後,還把最寵愛的信陽公主嫁給了宣平侯。
在宣平侯府的擁趸下,陛下如虎添翼,削弱了不少莊家的勢力。
隻不過,莊太後的手段還是太強悍了,她一天壓着陛下,陛下就一天撼動不了莊家真正的根基。
太後“在行宮養病”的這段日子,莊氏一族被宣平侯府打壓得快要喘不氣了。
再這麼下去,莊家真的會完蛋。
所以,哪怕太後一回京便會陷入巨大的危險,莊家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伍楊,這是我們的命。
”
去陳國做質子,是他的命。
為莊氏一族赴湯蹈火,也是太後的命。
翌日大清早,黑衣人換了一身侍衛的衣裳,帶上一大箱禮物去了清泉村。
顧琰三人去上學了,給他開門的是顧嬌。
“你是誰?
”顧嬌問。
他拱手一笑:“我叫伍楊,是安郡王的侍衛,我今天是奉郡王之命,前來向顧小姐賠罪的。
”
顧嬌道:“他昨天不是已經來賠過罪了嗎?
”
伍楊客氣地說道:“昨天郡王受了傷,有些話沒說完,讓我今天務必再跑一趟。
”
顧嬌等着他說下去。
伍楊問道:“我能……先把這些禮物給顧小姐搬進去嗎?
”
顧嬌沒有拒絕。
伍楊将大箱子搬入堂屋,打開箱子,取出裡頭的幾個大錦盒,對顧嬌道:“郡王希望顧小姐回京之後,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家小姐出言不遜之事。
我家小姐被家裡寵壞了,性子是跋扈了些,我家郡王向您賠罪了。
不過名聲對女兒家來說實在太重要了,若知她如此仗勢欺人,将來隻怕要遭受不少非議,還請顧小姐體諒我家郡王的一片愛妹之心。
”
聽上去是要來堵她的嘴的。
顧嬌沒說什麼,示意他把東西放下就好。
伍楊特地跳出兩個錦盒,對顧嬌道:“昨日吓到了小兄弟與老太太,郡王叮囑我務必親自向二人緻歉。
”
“淨空去上學了,你恐怕見不到她,姑婆不愛見生人,你的歉意我會替你轉達。
”
難道真是防得緊?
伍楊原本隻信三分,眼下就信了五分,他起身道:“如此就有勞顧小姐了,請問我能借個茅廁嗎?
”
顧嬌看了她一眼:“請便。
”
伍楊神色如常地往茅廁去了。
伍楊在拖延時間,他今日必須要見到太後。
也是他運氣好,老太太做了個噩夢把自己吓醒了,出來到院子裡透透氣,叫伍楊碰了個正着。
伍楊是安郡王的心腹,曾多次随安郡王觐見太後,他熟知太後的樣子,不像顧侯爺隻匆匆見了兩次,一次還是背影。
眼前之人盡管一身鄉下老太太打扮,氣定神閑,氣場與那個心狠手辣的莊太後相差甚遠,可伍楊還是能夠一眼認出她就是太後!
尤其太後的右耳垂上長了一顆痣,伍楊确定自己沒有認錯。
伍楊激動了,他大步一邁走上前!
老太太剛做完噩夢,正心有餘悸呢,結果後院憑空長出來一個身高七尺的漢子,她吓了一大跳!
“你誰呀?
”她兇巴巴地問。
伍楊一愣:“小的是伍楊啊!
”
“什麼五頭羊六頭羊的,沒聽過!
走走走,走開!
”老太太心煩意亂地将他揮開,“嬌嬌!
家裡怎麼又來了奇怪的人?
”
顧嬌放下錦盒走過來,看了眼伍楊,對老太太道:“他是昨天那位王爺的侍衛,上門來賠禮的。
”
老太太挑眉道:“那有送東西嗎?
”
顧嬌點頭:“有。
”
老太太去堂屋翻了翻那些瓷器玉器茶葉,一臉嫌棄:“一塊桂花糕都沒有,沒誠意,哼!
”
伍楊簡直怔住了,什麼情況啊?
這太後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啊!
“我要吃糖水蛋!
”老太太對顧嬌說。
“好。
”顧嬌應下,反正不加糖水就是了。
“給他也來一碗!
”老太太一本正經道,“送了這麼多禮物上門,你得留人家吃個飯吧!
”
“也行。
”顧嬌點點頭,去竈屋煮了兩碗糖水蛋,一碗半塘,一碗少糖。
老太太大方地說道:“嬌嬌你去忙吧,我招呼客人就夠了!
”
伍楊在心裡給太後豎了個大拇指,先是用吃糖水蛋的借口把他留下來,還想辦法把顧家人支開,不愧是英明神武的太後,機智啊!
顧嬌挑上扁擔去村口打水。
屋子裡沒有第三人,老太太的神色瞬間激動起來。
伍楊也激動了。
太後大智若愚,方才果真是裝的!
太後要與他相認了!
“快快快!
一會兒嬌嬌就回來了!
”
嗯嗯嗯!
是得快!
伍楊點頭如搗蒜,結果他就看見老太太和他換了一碗糖水蛋,然後拿起勺子,無比開心地吃了起來!
伍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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