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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VIP 1003 後記

首輔嬌娘 偏方方 17156 2024-09-30 11:00

  昭國,仁壽宮。

  莊太後這幾日胃口不大好,秦公公總是讓禦膳房變着法兒地給她做吃的,她也吃不下幾口。

  秦公公偷摸給碧水胡同遞信,讓莊太後攔住了。

  莊太後瞪了他一眼。

  秦公公歎氣,也知她是不願讓幾個小輩瞧見自己生病的樣子,可他心疼啊。

  “太後,陛下來了。
”寝殿外,宮女禀報。

  秦公公見莊太後病恹恹的,低聲道:“要不奴才去回了陛下,說您歇下了?

  莊太後望了望懸在夜空的彎月,壓下眉間疲倦說道:“他這個時辰過來,必定是有正事。

  “是。

  秦公公去将陛下請了進來。

  皇帝邁進屋,看了眼端坐在官帽椅上的莊太後,擔憂地問道:“母後身子可好些了?

  這個兒子蠢是蠢了點,對太後的關心不是假的。

  莊太後難得沒翻小白眼,不鹹不淡地說道:“哀家早沒事了,是你們一天天的大驚小怪,說吧,這麼晚了,找哀家何事?

  皇帝在母後身邊坐下,無奈地說道:“實不相瞞,兒子确有一事與母後相商。

  “立儲之事?
”莊太後一針見血地問。

  太子已被廢了兩年,朝堂上關于立儲的呼聲漸高,再不立,恐要起黨派奪嫡之争了。

  皇帝默認。

  莊太後看着他:“你心裡是如何打算的?

  皇帝道:“兒子認為,瑞王堪當大任。
”言及此處,他頓了頓,又道,“不過,小七近兩年收斂了許多。

  莊太後望向無邊的夜色:“小七十八,快十九了,阿珩在他這個歲數已經考上狀元了。

  “是。
”皇帝歎道,“兒子在瑞王與小七之間猶豫不決,想聽聽母後的意見。

  莊太後淡道:“哀家沒什麼意見,你是皇帝,立誰是你們秦家的江山。

  “母後!
”皇帝不喜歡她與自己分得如此清楚,弄得像她不是這個家裡的人一樣。

  莊太後哼了哼:“怎麼?
哀家為昭國皇室操勞了一輩子,臨了了也不讓人清淨兩天?

  皇帝皺眉:“母後說的是什麼話?
您是要長命百歲的!

  “行了行了,哀家聽不慣那些。
”莊太後擺了擺手,打開桌上的蜜餞罐子,裡頭裝的是嬌嬌給她新做的蜜餞,一天三顆,她已經攢了五天了。

  她拿出一顆蜜餞,盯着它說道,“哀家隻問你一句,若是瑞王繼位,小七心裡服不服?

  “這……”皇帝遲疑。

  莊太後接着道:“若是他不服,造起反來,瑞王扛不扛得住?

  皇帝的面上掠過一絲頹然之色:“必定是扛不住的。

  瑞王背後有羅國公府不假,可秦楚煜的背後是整個宣平侯府,信陽公主與蕭戟關系緩和了,也會幫着他。

  他還有拜把子兄弟軒轅羲、兵部尚書的小兒子許粥粥。

  蕭珩的人脈皇帝還沒算進去。

  另外十分重要的一點,小七是中宮嫡出。

  答案其實不言而喻了。

  這個位子,不是說不想争就不去争的,就算小七自己不貪戀皇位,蕭皇後又焉能甘心?
想要從龍之功的大臣又何肯善罷甘休?

  莊太後語重心長地說道:“做皇帝啊,不一定得是最聰明的那個,但一定是最合适的,最讓江山穩固的。

  隻有讓秦楚煜上位,其餘的皇子才不敢打皇位的主意,畢竟誰也沒有這個底氣能在蕭戟的手中造反成功。

  莊太後睨了他一眼,道:“何況小七沒你想的那麼差,你别低估了他。

  和淨空一起長大的熊孩子,沒兩把刷子早被玩壞了。

  皇帝略一沉吟:“兒子明白了。

  皇帝離開後,莊太後終究是沒舍得吃那顆蜜餞,又放回了罐子裡。

  秦公公上前給她倒了一杯溫水,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地問道:“立儲一事也解決了,您心裡是還有什麼别的事嗎?

  哪知莊太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兀地說道:“你老了。

  秦公公一怔,随即笑道:“老奴又不是妖怪,哪兒能不老?

  莊太後抿了抿唇,想說自己也老了。

  她把這話咽下了,問道:“你和哀家是同一年入宮的吧?

  秦公公笑道:“是,隻不過,頭幾年老奴沒福氣伺候在您身邊。

  莊太後歎道:“你沒收個幹兒子什麼的?
哀家若是走了,你那一池子小王八又不能真給你養老送終。

  秦公公忽然哽咽了一把:“您近日怎麼總說這些胡話?

  我隻是個卑賤的閹人,不值當您記在心上。

  莊太後她一貫不是悲春傷秋的性子,她很平靜:“小順去幽州多久了?
該回京了吧?

  秦公公抹了淚,說道:“算算日子,該回了。

  莊太後還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

  顧小順是在年前前往幽州的,他三年前成了親,妻子是姑婆為他挑選的書香門第的千金,家住京城,祖籍在幽州,此去一是陪妻子回鄉祭祖,二也是受工部委托,前往幽州協同建造一座皇家園林。

  他抽空,帶妻子去了一趟清泉村。

  他早與顧家斷絕關系,自然不是去探望他們的,而是給三叔、三嬸上墳的。

  哪知他剛進村,便碰到了自己的親娘劉氏。

  劉氏在村口打水,她蒼老了許多,四十多歲的年紀已有了不少白發,她邊上蹲着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娃。

  小女娃在地上胡亂撿了什麼往嘴裡送,她發現後立馬打了小女娃的手:“啥都往嘴裡送!
吃不死你!

  小女娃不知是疼的還是吓的,哇哇哇的哭了起來!

  “除了吃就是哭!
你還能幹啥!
”劉氏罵罵咧咧了幾句,小女娃哭得越發兇了,劉氏氣得打了她好幾下。

  顧小順不由記起自己小時候,也是在劉氏的打罵下度過的。

  且因為他調皮又嘴犟,劉氏下手尤為重。

  孩子不聽話了打幾下,他不會因為這個記恨劉氏。

  他對劉氏心寒,是因為劉氏心裡從來就沒有他這個兒子。

  劉氏隻器重比他聰明會讨好人的顧二順。

  “相公,怎麼了?
”妻子陳芸問。

  “沒什麼,我們走。
”顧小順扶着妻子下了馬車。

  劉氏一眼看見了他。

  “呀!
是小順嗎?
”剛端着一盆衣裳走過來的趙嬸兒看見并認出了他,趙嬸兒很驚訝,“哎喲我的天!
我險些沒認出來!

  顧小順的變化太大了。

  離開村子時他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小混混,連走路都沒個正行,而今他一身錦衣長袍,眉清目秀,俊逸倜傥,一看便是世家公子的模樣。

  他身邊戴着面紗的女子華貴素雅、儀态端莊,看着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

  這誰敢認呀?

  鄉親們圍觀了過來。

  劉氏愣愣地看着顧小順,手中的桶子吧嗒一聲掉進了井裡。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這個比縣令公子還貴氣的男人真是她的草包兒子?

  “咳咳咳!
”随行的侍衛是知府大人執意派來的,恐顧大師在路上遭遇不測,務必謹慎保護夫婦二人的安全。

  他清了清嗓子,對鄉親們客氣地說道:“大家别擠,顧大師是回來給家人上墳的,還請鄉親們行個方便,讓個道。

  “你叫他啥?
”劉氏走過來問。

  侍衛不認識她,隻當她是普通的鄉親,耐心地解釋道:“顧大師啊!
顧大順可是朝廷的紅人!
這回是奉旨來幽州修建府邸的!

  朝廷……奉旨……

  劉氏險些暈厥過去。

  早知顧小順如此出息,她當初就不該二十兩買了他!

  該賣二百兩……不對,二兩千!

  不對,她賣啥賣?

  他當了官兒,她就是官老爺的娘!

  沒錯,她是官老爺的娘了……

  她揚眉吐氣了……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
去了京城就對我和你爹不管不問的!
你良心被狗吃了!

  她說着便朝顧小順撲過去。

  可顧小順已經不是當初對她逆來順受的幺兒子了,是她親手斷絕了他們的母子關系!

  顧小順往後一退。

  她撲了個空。

  侍衛不知劉氏所言是真是假,可顧大師的态度他是瞧得真真切切,他立馬攔在了劉氏的面前。

  不多時,顧長陸也聞訊趕來了。

  他看見了如今的顧小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顧家最瞧不起的小混混,搖身一變,成了朝廷的大紅人。

  他試圖與顧小順說上話,同樣被随行的侍衛攔住了。

  “兒媳!
兒媳!
我是你公爹!
”他見顧小順不肯認他這個爹,忙向一旁的陳芸求助。

  女人都是心軟的,隻要她開口替自己求情,小順一定會聽的!

  陳芸卻根本沒有回頭。

  顧家這些年過得不好,顧老爺子去世了,留下一個爛攤子,長房、二房分了家。

  顧大順科舉之路并不順利,當蕭六郎高中狀元的消息傳回村子,他的心态就崩了,之後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家裡為供他科考欠下一大筆外債。

  後面雖說找了個米商的女兒為妻,可嶽父家見他總考不上,也不願供他了。

  他不得已在鎮上做了個蒙學的教習先生,他心高氣傲,對學生沒耐心,被辭退幾次後也沒什麼私塾請他了。

  二房當年做過讓顧二順科考的美夢,把賣顧小順換來的二十兩全砸在了顧二順的身上,結果全打了水漂。

  “小順呐!
我們是你親爹親娘啊!
你不能這麼對我們!
還有沒有天理啦!

  “你不怕我們告到衙門去!
一個不孝的罪名……我看你還能不能做官了!

  “你們有沒有王法了?
他是我兒子!
我親兒子!

  顧小順隻當沒聽見。

  鄉親們是知根知底的,二房把小順賣掉的事,十裡八鄉誰不清楚?
試問哪兒有被賣出去的孩子,又回來給自己養老送終的?

  真是好生不要臉!

  顧小順沒在村裡多待,帶着妻子給三叔三嬸掃了墳、上了香,又替顧嬌與蕭珩、淨空磕了頭。

  其實顧嬌的屋裡一直供着顧家三房的牌位,每年忌日、清明、年節都會祭拜,她若是出征了不在,蕭珩也會買來香燭紙錢祭拜。

  ……

  顧小順是四月份回京的。

  臨近京城時,陳芸突然暈倒,顧小順連忙讓人去京裡遞了消息。

  顧長卿恰巧在碧水胡同:“我送你過去。

  顧嬌:“好。

  二人一道去了京城南門外的驿站,顧嬌給陳芸把了脈,随後她笑了笑,對顧小順道:“小芸是有喜了,馬車裡太悶中了暑,休息一會兒便無礙了。

  顧小順瞠目結舌:“我、我、我……我要做爹了?

  成親三年,這是他們的第一胎。

  他心中的歡喜難以言喻。

  陳芸醒來後得知自己終于有身孕了,激動得險些哭出來。

  大婚三年沒孩子,她自己不知多絕望,雖然家裡沒有一個人催她,可她心裡總是希望能為夫君生個孩子的。

  一行人坐上馬車。

  顧長卿獨自打馬走在馬車身側,默默守護着馬車裡的妹妹,以及自己和妹妹的家人。

  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就連暮春的天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千篇一律。

  注定了這将是平淡無奇的一天。

  然而突然,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

  顧長卿扭頭看向掀了簾子的妹妹,問道:“有事嗎?

  顧嬌在陽光下看着他,莞爾一笑:“哥哥。

  顧長卿被直擊心口,午後的那一束陽光,直直照進了他的心底。

  ……

  另一邊,今年的恩科也考完了。

  莊玉恒當初一同被流放時其實是剝奪了功名的,但皇帝沒說不允許他重新下場科考,隻是他從未出現在考場上。

  正是如此,莊太後才明白他是自己不願回到京城來。

  可就在今年,他出現在了京城的貢院,并于三月殿試一舉奪下魁首。

  他成了昭國史上第一個兩次走過皇宮正門、打馬遊街的三鼎甲。

  他去了仁壽宮,跪在地上,給莊太後重重地磕了個頭,垂着眸子,聲淚俱下:“姑婆……”

  莊太後看着已過而立之年、形銷骨立的莊玉恒,招手讓他上前來。

  莊玉恒忍住哽咽膝行而上。

  莊太後捏着帕子,一拳頭捶在了他的肩上。

  她捶了一下又一下,眼眶發紅,喉頭脹痛:“你才回來……你才回來……”

  ……

  五月,蕭珩經手了一樁性質惡劣的行賄案件,牽扯了大半個翰林院。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可凡事得有個度,翰林院過半的官員牽涉其中,就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了。

  當一切的調查結果出來時,蕭珩萬萬沒料到幕後主使會是現任翰林院學士。

  牢房中。

  翰林院學士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收受賄賂,操控庶吉士的考試,将低分的人錄入翰林,并未其造假資質政績,以便輸入六部。

  審訊室裡,一襲紫色官袍的蕭珩坐在椅子上,神色複雜地看着對面的翰林院學士:“為什麼?

  甯緻遠苦澀地笑了笑:“六郎,不是每個人生來就在雲端,我這種寒門蝼蟻,不知要費多大的苦心才能一步步爬上去。
我不怕吃苦,可有時候,吃苦并沒有用。
我知道,你想說你也是憑自己走到今天的。
這點我承認,不論世人如何誤會你,我始終堅信你靠的是自己才能。
但是六郎啊,我沒有你這樣的才能。

  “我生了與才能不匹配的野心。

  “我……沒守住自己的本心。

  蕭珩淡淡走出刑部大牢。

  多年前,翰林院的某間值房中,甯緻遠拍着他的肩膀,滿懷抱負地說:“你别看我出身微寒,沒背景、沒人脈,但我偶爾也會做做夢,就想着萬一哪天我也爬上去了……不用爬太高,五品翰林學士就是我這輩子的夢想了!

  他捏緊了拳頭,似要把一路走來受到的輕視都從骨子裡逼出來:“我在想,等我有那麼一天,等我掌管了翰林院,我絕不任人唯錢,絕不任人唯親,絕不任人唯圈,絕不任人唯順,絕不任人唯鬧!

  一道驚雷閃過,天際似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大雨滂沱而下。

  他定定地望着無邊的大雨,半晌後,眼神再度恢複堅定。

  他撐開傘,頭也不回地走入了雨中。

  ……

  莊太後今年的身子一直反反複複的,時好時壞。

  顧嬌與老祭酒親手給她做的蜜餞與小奶棗她也吃不下了。

  一下子積攢了好多顆。

  軒轅羲坐在他床頭,輕聲說:“姑婆,您吃蜜餞吧,随便吃,我不會告訴嬌嬌的。

  莊太後笑了笑:“我小孫媳婦兒呢?

  軒轅羲的耳朵微微一紅。

  莊太後撇嘴兒一哼:“和你姐夫一個德行!
你可别學他!
成親那麼多年才吃到嘴裡!

  八月,顧嬌把薛凝香與狗娃從鄉下接了過來。

  狗娃比淨空小一歲半,今年十四了,是個帥氣的小夥子了。

  莊太後躺在柔軟的鳳床上,望着光影中朝自己走來的身影,虛弱地問道:“是香香嗎?

  薛凝香撲通跪在了地上,握住姑婆的手,哽咽道:“是我,姑婆,是我……”

  “狗娃呢?
”莊太後問。

  狗娃就站在薛凝香的身邊,可她的眼神已經不好使了。

  薛凝香心如刀絞,她拉過一旁的兒子:“狗娃!
快給太後磕頭!

  狗娃跪下,重重地給莊太後磕了三個響頭。

  “老磕頭做什麼?
磕壞孩子了。
”莊太後從枕頭下摸出一塊自己私藏的麻糖,遞給他,“狗娃,吃。

  狗娃小時候最愛吃麻糖。

  薛凝香捂住嘴,哭得不能自已。

  ……

  顧嬌帶着三小隻住進了仁壽宮。

  “你們不吵。
”莊太後偶爾會對三小隻說,“你們淨空舅舅,小時候真是吵死人了。

  三小隻不是不吵,隻是在她面前很安靜。

  就連蕭嫣這個小喇叭精都懂事地壓制了自己本性與洪荒之力。

  蕭珩、軒轅羲與顧小順、顧琰、顧小寶,也每日入宮探望她,顧長卿與顧承風也時常過來。

  值得一提的是,顧長卿與袁寶琳得了個閨女,但顧長卿至今仍認為自己是在履行協議。

  袁寶琳告訴他:“女人總得有個兒子傍身才能安穩度過下半生的。

  一根筋的顧長卿于是又開始履行給袁寶琳一個兒子的協議。

  顧嬌得知此事後着實大吃一驚,她萬沒料到顧長卿一根筋到了如此地步。

  她問袁寶琳:“要是有兒子了呢?
你還怎麼把他哄上床?

  袁寶琳揚起下巴道:“那我就告訴他,一個兒子太孤單了,日後出了什麼事也沒個兄弟撐腰,你看你們兄弟都有五個!

  顧嬌默默豎起大拇指。

  莊太後被一屋子人噓寒問暖,哼哼唧唧道:“成天來來來的,不用做正事嗎?

  老祭酒也來的。

  隻不過,他總是靜靜地待在那裡,不吭聲,莊太後的眼睛看不見了,自然不知他來過。

  臘月,莊太後的記憶退化了,時常叫錯人。

  會對着小蕭煊喊淨空,對着顧小寶喊顧琰,還問顧嬌,小順去了哪裡,六郎是不是又去府城考試?

  她聽着窗外的雪,說道:“天冷了,六郎帶夠衣裳了沒?
幽州的考棚冷,不比京城。

  “帶夠了。
”顧嬌說,“姑婆放心吧。
小順去書院上課了。

  姑婆拽了拽手中的銀票,摸到顧嬌的手:“你替我給他,他與顧家鬧翻去書院住了,他那個肚子,輕易吃不飽。

  顧嬌收下銀票:“好,我等下去鎮上拿給他。
您想吃蜜餞嗎?
今天吃多少顆都可以……”

  莊太後閉上眼睡着了。

  ……

  除夕這日,軒轅羲迎來了自己十六歲的生辰,蕭珩也迎來了他的而立之年。

  莊太後精神不錯,起床便一口氣幹掉了六顆蜜餞,可把秦公公樂壞了。

  原本生辰宴是要擺在仁壽宮的,可莊太後想打葉子牌,于是一家人又回到了碧水胡同。

  莊太後、劉嬸兒、周阿婆與陸嬸兒湊了一桌。

  自打姑婆視力退化後,顧嬌把葉子牌做成了麻将,用手能摸出來。

  老祭酒站在姑婆身後,老老實實伺候茶水,外加上繳私房錢。

  莊太後挑眉哼道:“今天心情好,讓你們少輸一點!

  街坊們其實有心給她放點水來着,結果發現完全用不着,老太太就算成了如今這樣,也依舊吊打整個碧水胡同。

  街坊們輸得實慘。

  姚氏在竈屋做點心,信陽公主去和她學手藝。

  顧小寶與蕭依兩個大孩子,領着幾個小家夥在胡同裡放爆竹。

  軒轅羲沒去湊熱鬧,他搬了把椅子坐在莊太後身後,精緻的下巴輕輕擱在她肩膀上。

  莊太後一臉嫌棄地道:“幹嘛?
黏黏糊糊的?

  “就是,黏黏糊糊的,小孩子邊兒去。
”顧琰過來将軒轅羲擠開,自己趴在了姑婆肩頭。

  莊太後炸毛:“你二十七了!
像什麼話!
媳婦兒不找一個!
小順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還在肚子裡的小順寶:“……?


  顧琰粘着她道:“那您和我娘說說,讓我娶玉芽兒。

  莊太後翻了個小白眼,心道你就胡扯吧。

  這種事得靠緣分,哪兒能個個都如意?
當初隻求他活下來,他做到了,她沒什麼不滿足的。

  她一把推了面前的牌:“自摸!
胡!

  ……

  下午,莊太後在自己的小屋睡了會兒。

  軒轅羲也躺了上來姑婆,我小時候你是不是特别想和我睡?
你總是把我抓去你屋。

  莊太後冷聲道:“那是因為我想要小重孫孫!

  軒轅羲道:“我不管,你就是喜歡我。

  莊太後:……如此厚顔無恥之徒。

  蕭戟,還我那個害羞的小和尚。

  軒轅羲本是想逗逗姑婆,哪知自己也當真睡着了,他醒來天已黑,他叫了叫一旁的姑婆。

  姑婆沒反應,他吓得臉色大變:“姑婆!

  莊太後淡淡開口:“吵什麼?
以為哀家去了嗎?

  軒轅羲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莊太後懶懶地說道:“放心,今天是除夕,哀家不會在除夕走的。

  不會把你和阿珩的生日,變成哀家的忌日,那樣你們該有多難過?

  正月初一,碧水胡同一大家子入宮給她拜年。

  她拉着顧嬌的手,讓顧嬌照顧好秦公公。

  ……

  莊太後是在正月初三走的。

  她這幾日精神都很好,記憶也不混亂了,大家以為她是好轉了,誰也沒料到她睡了一覺,便再也沒有醒來。

  她是在睡夢中離世的,走得很安詳。

  她沒留下任何遺言,隻是聽秦公公說,她前一晚曾拿出出閣前的詩集看了看。

  莊太後權傾朝野數十載,世人隻記得她淩厲霸道的手段,卻忘了她也曾是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溫婉千金。

  她将一生獻給了昭國,她有無數的機會徹底離開皇室,去外頭過自己的逍遙日子。

  可她沒這麼做。

  是為了江山社稷,也是為了幾個孩子不因她蒙羞。

  皇宮是座牢籠,囚禁了她一輩子。

  太後薨逝,按祖制是要葬入皇陵,與先帝同柩。

  蕭珩上書,請求為莊太後修建單獨的陵墓。

  不是以莊太後之名,是以莊錦瑟之名。

  活着被囚禁,死後總得還她自由。

  陵墓建成的那天,顧嬌、蕭珩、淨空、顧琰、顧小順、顧小寶、顧長卿、顧承風前來為姑婆扶靈。

  姑婆沒在世上留下血脈。

  但他們都是姑婆的孩子。

  ……

  若有來世,願你不再入皇家。

  ------題外話------

  大家的留言好像都是想看教父和小藥箱番外的,那我試着寫一寫。

  更新時間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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