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魂的力道又快又狠,雖無長弓,卻也比尋常暗器快了太多。
弓箭手發覺了這個高手的舉動,箭矢看似是朝他身邊的小太監射來,實則也會傷他。
可箭太快了!
躲不掉了!
弓箭手的身子愣愣地僵在了原地。
顧嬌抓住他,嗖的閃到一旁!
兩支箭矢自二人原先蹲守的屋頂一射而過,帶着可怕的力道,釘在了後面的檐角之上,直直将檐角都給削飛了一塊!
弓箭手看到這一幕,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無法想象方才若不是這個小太監反應快,被削掉的隻怕是自己腦袋。
暗魂的主要目的是救走韓氏,方才那兩箭既是給顧嬌的一次警告,也是為自己的營救争取時間。
他沒再繼續與顧嬌糾纏,帶上韓氏在韓賦等人的護送下殺出了重圍。
顧嬌可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他離開!
夢裡的那場長達三年的内亂,始作俑者雖是韓氏,可暗魂也出了不少力,多少世家來暗殺韓氏,就是因為有暗魂的阻撓全都以失敗告終。
要殺韓氏,必先了結暗魂!
顧嬌抓上長弓:“箭筒給我!
”
“是!
”弓箭手立馬将背上的箭筒遞給了顧嬌。
顧嬌拿上箭筒,自屋檐上飛快地朝韓氏與暗魂離去的方向奔走而去。
弓箭手忽然反應過來,等等,我方才說“是”是怎麼一回事?
他就一小太監,我怎麼會對他俯首聽令?
還乖乖地把自己的弓箭交了出去?
“喂——你當心點啊!
”
該死!
他要說的明明是——你給大爺我還回來呀!
怎麼到嘴邊就變了?
地面上源源不斷地有都尉府與王家的大軍湧入,暗魂帶着韓氏走得并不輕松,而一旦他施展輕功騰空而起,便像個活靶子暴露在了顧嬌的眼皮子底下。
暗魂起先并沒沒意識到顧嬌的箭法究竟有多精準,誰料他第一次用輕功行走時,就被顧嬌一箭射穿了袖口!
暗魂眉心一蹙,在顧嬌射出第二箭之前猛地朝顧嬌打出一掌。
顧嬌早料到他會還擊,射完第一箭便立馬躲開了,根本沒有第二箭。
這就叫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而顧嬌在屋檐上滾了一圈,看似在躲避,實則暗暗拉開了弓弦,單膝跪地穩住身形的一霎,手中的箭矢離弦而去,倏然射中了一名韓家的心腹!
他慘叫倒地,他身前的都尉府禁軍聞聲轉過身來,這才發現此人手中拿着劍,适才分明是要偷襲自己的。
他看了看屋頂上的救了他一命的小太監,感激地颔了颔首,随後更奮力地投入了殺敵的陣營。
顧嬌繼續追逐暗魂。
論武功,尚未恢複全部實力的顧嬌并不是暗魂的對手,可顧嬌的一身箭術出神入化,強大如暗魂竟然被顧嬌的箭術給壓制了。
這是暗魂始料未及的。
本以為他隻是個在黑風營嶄露頭角的鐵騎,沒想到還是一個天生神力的弓箭手。
這小子……好似天生為戰場而來!
暗魂不再跳起來給顧嬌當活靶子,他帶着韓氏一路從地面上殺出去。
顧嬌殺不了他,就殺韓家的心腹。
韓賦打着打着,隐隐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然而等他回過頭去時,圍在他身旁的韓家心腹全被人射光了!
韓賦的第一反應是,王家的弓箭手這麼厲害的嗎?
早知道,當初韓家就該把弓箭營也拽在手裡的!
然而下一秒他就發現射殺了那麼多韓家心腹的人并非來自王家的弓箭手,而是那個護送國君進宮的小太監!
汗水淌下,沖花了顧嬌臉上的易容。
韓賦看見了她左臉上的紅色胎記,他眸光一顫:“蕭六郎!
”
作為韓家心腹,對奪走了黑風營的新統帥可謂咬牙切齒,不僅在選拔時見過真人,也私底下看過顧嬌的畫像。
此子簡直是韓家的噩夢!
韓賦一劍砍傷一名禁軍後,打算飛檐走壁朝顧嬌追去。
顧嬌沒理他。
她的對手不是他。
王緒飛撲而上,一劍将韓賦攔下:“姓韓的,你别想逃!
”
韓賦被王緒死死地纏住,無法脫身,二人劍光交錯,很快便浴血厮殺在了一起。
都尉府的禁軍加上王家的弓箭營,對韓賦統領的這一支禦林軍幾乎是形成了一面倒的碾壓。
顧嬌不擔心宮中局勢,她直直地朝暗魂與韓氏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她追出了皇宮,黑風王早早地在宮外等着了,她抓住缰繩,一個利落的蹬腿翻身上馬。
黑風王追着暗魂的氣息一路疾馳,暗魂沒選擇紮進繁華絡繹的街道,而是拐進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老街。
看起來不利于隐藏,但道路通暢,實則更方便逃亡。
當顧嬌追到一座廢棄的酒莊外時,她與黑風王都明顯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殺氣。
顧嬌勒緊缰繩,一人一馬默契地停了下來。
四周很靜,連風聲都仿佛停止了,顧嬌能清晰地聽見自己與黑風王的呼吸
忽然間,東邊傳來一聲突兀的動靜,顧嬌趕忙拉開弓箭,瞄了瞄東邊,卻猛地朝東南的一處茅草屋頂射去!
屋頂後陡然飛出一道身影,赫然是暗魂!
暗魂的眸子裡掠過一絲驚詫:“小子,居然沒中計!
你的箭術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
不如你跪下給我磕個響頭,叫我一聲師父,你的命,我不要也罷!
”
顧嬌自背後的箭筒裡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我看磕頭的人是你才對吧!
”
“口出狂言,看招!
”
暗魂展開雙臂飛身而起,黑袍迎風鼓動,宛若一隻嗜血的蝙蝠,毫不留情地朝着顧嬌襲擊而來。
顧嬌坐在馬背上沒有閃躲。
暗魂的眸子裡有驚疑閃過,卻并未收手,眼看着他要一掌将顧嬌打飛,顧嬌的身後突然伸出一個拳頭,猛地對上暗魂的掌風。
暗魂的手臂一麻,眉心一蹙,一個後空翻落在了酒莊的大門外。
待到他看清對方模樣,并無意外地冷哼了一聲:“又是你!
”
龍一擋在了顧嬌的身前,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暗魂譏諷道:“你還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連我也不認識了。
”他看了看顧嬌,再度對龍一說道,“你不要被這夥人騙了,你和我才是一個陣營的,我是你師兄。
你當年任務失敗,如果我是你,就乖乖地回去請罪。
”
“你讓開,不要插手,我可以當你這些年沒與昭國人勾結過,回去之後,我不揭穿你。
”
龍一沒讓開。
暗魂眸光一沉:“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嗎?
你太小看我了!
”
話音一落,他猛地催動起周身内力。
顧嬌對死士的氣息格外敏感,她明顯感覺到暗魂的氣息比前幾次更加強大了,短短幾日之内怎麼提升這麼快?
雖說死士的确是在一次次破後而立中變強的,可他強大起來的程度也太驚人了。
與他曾經中過的紫草毒有關嗎?
如果真是這樣,龍一就比較吃虧了。
暗魂這些年為了提升自己的功力,沒少與人進行生死決鬥,龍一在昭國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果不其然,這一輪交鋒中,暗魂明顯占了上風。
暗魂為了速戰速決,拔出了腰間佩劍,龍一也拔劍相對。
這是顧嬌第一次見龍一出劍,二人不愧是師兄弟,劍法一模一樣,都以快劍為主,往往一招還沒打完,另一招已經跟了上去。
顧嬌的眼珠子轉得飛快,簡直要看不過來了:“好快的劍法!
”
單從交鋒來看,暗魂不論是在招式上還是在内力上都占據了上風。
暗魂一劍砍上龍一的左臂,龍一掄劍擋住,暗魂冷冷地說道:“我這些年勤于習武,就是想着萬一你沒死,我會光明正大地赢過你!
”
他說罷,一腳踹上龍一的肚子,誰料并沒踹中,反而被龍一拔劍劃傷了胳膊。
暗魂眉頭一皺,看了看左上臂流出來的血迹,咬牙道:“還真是大意了呢。
”
顧嬌故意激怒他道:“什麼大意了?
你就是打不過龍一!
你看你苦練這麼多年又有什麼用?
還不是打不過失憶的弑天?
”
暗魂被戳中痛腳,心氣兒一滞,險些又中了龍一的劍。
他怒道:“臭小子!
你給我閉嘴!
”
顧嬌挑眉道:“打不過不讓說啊?
那你幹脆别打了,夾起尾巴乖乖走人就是!
等你再回去練個十年八年的,看能不能勉強和龍一打成平手吧?
我估摸着還是有點難度的!
”
暗魂是個心高氣傲的死士,他一輩子活在弑天的陰影下,弑天就是他的魔障,他最無法容忍别人說他不如弑天!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我,不、再、是、弑、天、的、手、下、敗、将了!
”
暗魂幾乎是從牙縫裡咬出最後一句話,他運足了内力,一劍朝龍一的心口刺去。
奈何他受到的幹擾太大,氣息不穩,龍一早已預判了他的招式。
龍一反手就是一劍,生生将他的長劍挑飛!
這一劍是所有噩夢的開始。
暗魂徹底被激怒,他陰鸷的眼底彌漫上一股血氣,他的氣息開始發生變化。
顧嬌對這種氣息太熟悉了。
暗魂他……要失控了!
國師說過,中了紫草毒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現過失控的情況,一般是在生死關頭,但也有例外。
顧嬌皺了皺眉頭:“這家夥……是打算與龍一同歸于盡嗎?
”
黑風王也本能地感受到了一股危險,不動聲色地繃緊了渾身的肌理。
暗魂倏然朝龍一撲過去,徒手奪了他的長劍,一掌将他打飛在地上!
他又迅速閃到龍一的身旁,抓起龍一的衣襟,一拳一拳地砸在了龍一的身上!
他的每一拳都帶着可怕的内力,顧嬌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龍吟完全被失控的暗魂壓制了!
更可怕的是,不知是受到暗魂氣息的誘引,還是出于自我本能的保護,顧嬌也感受到了龍一氣息上的變化。
龍一……也要失控了!
龍一雙目血紅地看向暗魂,每一個砸在他身上的拳頭,似乎都在撬開壓制他殺戮之氣的枷鎖。
顧嬌眸光一涼,自背後取出箭矢,拉了個滿弓,一箭射穿了暗魂的大腿!
暗魂處于這樣的狀态下,這種小傷根本不算什麼,他甚至都感覺不到疼痛。
但他不允許自己受到挑釁。
他扔掉手中的龍一,淩空一掌朝顧嬌打來!
黑風王要帶着顧嬌離開,可惜晚了,顧嬌被他的掌風打中,整個人被掀翻出去,重重地撞上酒莊的危牆。
她跌在了地上,巨石鑄就的牆壁轟然坍塌,猛地朝她壓了下來!
然而,顧嬌卻并沒被坍塌的牆體淹沒。
龍一用高大的身軀護住了她。
顧嬌看着他滿是血霧的眼睛,也看着那些血霧一點一點散去:“龍一……”
龍一喘着氣。
他沒失控。
沒變回心裡那頭隻知殺戮的野獸。
龍一夾着顧嬌走了出來,施展輕功一躍而起,将顧嬌輕輕地放回了黑風王的背上。
随即他閃電般地沖向暗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砸上了暗魂的胸口!
暗魂來不及閃躲,被當場砸倒在地上!
龍一又是一拳,砸得他肋骨咔擦斷裂,戳入了肺髒。
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巨大的疼痛以及内力的流逝令他逐漸恢複了意識。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龍一。
誠然,龍一的眼底有殺氣,卻并不是失控之後的那股殺戮之氣。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他在清醒的狀态下還能擊敗失控的自己?
“你不可能……勝……我……”
他話未說完,龍一直接反手一擰,咔擦扭斷了他的脖子!
暗魂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仿佛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輸掉的。
他不是輸給了死士弑天。
是輸給了一個叫龍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