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穿着銀狐鬥篷,柔軟的狐狸毛在寒風中輕輕搖曳,微拂過他的俊臉。
兩月不見,他似乎又長開了些,容顔更精緻俊美了,眼波多了幾分上位者的皇族貴氣,卻并未半分傲慢之意。
皚皚白雪在他身後,銀裝素裹,江山如畫,卻奪不去他一分風華。
顧嬌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你怎麼來了?
不是回盛都了嗎?
”
她接到的消息就是皇長孫議和完畢,動身回京。
蕭珩将木桶放在井口上,一手握住木桶的柄,另一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不這麼說,怎麼給你一個驚喜?
”
很好。
如今撩妹都不帶含蓄的了。
真是越來越膽大。
顧嬌的目光落在他握住木柄的手上,她方才看得很清楚,這麼大一桶水,他輕松便提了起來。
“力氣也變大了呢……”
他的臂力有了成年男子的力量,連氣息與聲音都變了,變得更加成熟穩重。
蕭珩輕輕捏了捏她精緻微涼的下巴:“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
顧嬌認真道:“好好吃了,每天都吃很多。
”
這是大實話,為了補充體力,她沒在吃食上苛待自己,隻不過,她成天打仗消耗太大,還是比在盛都時瘦了。
蕭珩唇角一勾,指尖輕輕摩挲着她下巴:“為伊消得人憔悴嗎,顧嬌嬌?
”
顧嬌:“……!
!
”
這家夥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會撩!
顧嬌撇嘴兒,挑眉道:“你不是也瘦了?
那也是想我想的?
”
快害羞吧,少年!
哪知蕭珩輕輕一笑,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
顧嬌嬌軀一震。
哎呀!
道行怎麼這麼深啦!
蕭珩看着她驚詫不已的樣子,心裡笑得不行了。
畢竟是要正兒八經成親的人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被她逗兩下便面紅耳赤的。
他長大了。
要做她的男人了。
凜冬的風冷硬如刀,顧嬌的指尖凍得冰涼。
蕭珩解下自己的銀狐鬥篷,披在了顧嬌僵硬的小身闆兒上,披風上殘留着他的體溫與氣息,又暖又香。
顧嬌深呼吸,渾身都開始暖和過來。
蕭珩擡起修長的指尖,為她一點一點系好鬥篷的綢帶,并拉過鬥篷的帽子,罩在了她凍得發懵的小腦袋上。
顧嬌朝他身後看了看,疑惑地問道:“咦?
龍一呢?
”
“他走了。
”蕭珩說。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清晨,他睜開眼,龍一已不在他身邊。
龍一是将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才離開的。
龍一現在,大概是去尋找自己的記憶與答案了。
“哦。
”顧嬌垂下眸子,有點小失落。
她如今能感知到的情緒越來越多,其中有一些情緒會讓她難過。
啪。
她的額頭抵上了他結實的胸口。
蕭珩擡起有力的胳膊,寒風中輕輕地環住了她:“沒關系,我相信有一天,還會再見到龍一的。
”
顧嬌:“嗯。
”
……
卻說聞人沖、李申與趙登峰三人來井邊打水,遠遠瞧見了兩道摟抱在一起的身影,一個明顯是男子,另外一個被鬥篷罩住了,可從軍靴上看是營地裡的将士。
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在這裡卿卿我我成何體統!
簡直就是——
三人捋起了袖子,要将倆人揪出來軍法處置,李申的步子忽然一頓:“小統帥?
”
趙登峰與聞人沖定睛一瞧。
哎呀,那鬥篷下晃了一下的小側臉……可不就是小統帥的?
!
他、他、他——
聞人沖站在二人中間,他第一個擡起手來,反手捂住了二人的眼。
而幾乎是同一時刻,李申與趙登峰也齊齊擡起各自的一隻手,伸過去捂住了聞人沖的眼。
顧嬌在他懷裡暖和到不行。
蕭珩微微低下頭,在她耳邊帶着幾分戲谑的笑意小聲提醒:“被你屬下看見了。
”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耳根子微微紅了。
但僅僅一瞬,便被冷風平複了下去。
顧嬌自他懷中擡起頭來,左右望了望,在右邊的空地上看見了以一種詭異姿勢相互捂眼的三大将。
“哦。
”顧嬌面不改色地直起身來,望着三人的方向,說道,“李申,聞人沖,趙登峰,過來見過長孫殿下。
”
三人一個趔趄,齊齊摔趴!
搞什麼?
小統帥的男相好是皇長孫殿下?
!
三人站了幾次才從雪地裡站起來,十分尴尬地來到顧嬌與蕭珩的身前。
方才還說要把他倆軍法處置呢,結果一個是小統帥,一個皇長孫——
三人目不斜視地拱手行了一禮。
“李申見過皇長孫殿下。
”
“聞人沖見過皇長孫殿下。
”
“趙登峰見過皇長孫殿下。
”
蕭珩目光從容地看向他們,不疾不徐地說道:“軒轅家的舊部,我在藏書閣看到過你們的名字。
”
三人頓時受寵若驚。
蕭珩與顧嬌淡定得不得了,絲毫沒有被撞破的尴尬,反倒叫三人懷疑是不是他們心思不純潔,想歪了。
長孫殿下與小統帥興許隻是兄弟情而已——
下一秒,隻是兄弟情的長孫殿下拉着小統帥的手從他們面前離開了。
三人原地石化。
“水提過來一下。
”
蕭珩說。
“啊……啊,是!
”趙登峰率先做出反應,應了一聲,硬着頭皮将水桶提了過去。
他放下水桶立馬開溜,一刻也不敢多待。
趙登峰回到井邊,捂住拼命狂跳的心口,扼腕一歎道:“小統帥真可憐,居然喜歡男人。
”
李申難得沒與他唱反調:“還是一個高不可攀的男人。
”
趙登峰搖頭:“一個高不可攀又命不久矣的男人。
”
“阿嚏!
”
城主府中,上官慶狠狠打了個噴嚏。
……
蕭珩使用上官慶的身份去趙國議和,上官慶便不能再用此身份,上次在地道中扮成皇長孫的樣子是為了迷惑公孫羽。
如今沒了這方面的危機,上官慶索性用回了自己原本的容貌,以鬼山小鬼王的身份住進了城主府。
顧嬌每日會去看他一次,今天還沒去。
營帳内幹冷,顧嬌為了節約冰炭,一個人在營帳時基本不燒炭。
是蕭珩來了,她才去點了一盆炭火。
蕭珩看着逐漸燒起來的炭火,不由想到了在村裡的日子。
那時家裡窮,隻有一個炭盆,她自己舍不得用,端進屋給他。
而她隻是偶爾過來坐一下,他埋頭抄書,她靜靜在火上烤冬季曬不幹的衣裳。
蕭珩看着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忍不住納悶,那時的自己是怎麼靜得下心去抄書的?
顧嬌一回頭,見蕭珩正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她說道:“快好了。
”
蕭珩将她扶起來,讓她坐在椅子上:“你坐,我來生火。
”
顧嬌:“哦。
”
若是讓人瞧見堂堂皇長孫居然蹲在地上為她生火,怕是要驚掉下巴。
顧嬌饒有興緻地看着他。
顔值太高,生火這種粗活竟然也被他做得賞心悅目的。
在鄉下吃過苦,他的動作并不笨拙,不一會兒便将火生好了。
他來到顧嬌身邊坐下。
不知是火盆的緣故,還是他來了她身邊的緣故。
顧嬌覺得西北的冬天,似乎沒那麼冷了。
二人遠在東西兩地,得到的全是官方驿站的軍情,對于一些私事甚少提及。
譬如軒轅麒與軒轅七子的消息,蕭珩在來的路上便已經聽說了,但兵部的密函上并未注明軒轅峥與了塵的關系。
聽顧嬌一一細述後,蕭珩恍然大悟:“原來,了塵就是軒轅峥。
對了,他們現在在哪裡?
”
顧嬌道:“軒轅大将軍在城主府養傷,了塵去前線攻打晉國了,太女在蒲城,她今晚……最遲明晚會過來。
”
蕭珩點了點頭:“那我在這裡等她,一會兒我去城主府拜訪一下大将軍。
”
顧嬌道:“好,我陪你去。
順道去看看上官慶。
”
蕭珩倏然一驚:“上官慶也在?
”
他的那個哥哥?
說曹操曹操到。
門外,一個充當宦官的小鬼兵扯着嗓子高呼道:“鬼王駕到——”
蕭珩一頭霧水:“鬼王?
”
顧嬌解說道:“你哥。
”
話音剛落,營帳的簾子被掀開了。
一瞬間,蕭珩在腦海裡唰唰唰地閃過了無數個他哥哥的模樣,既然是他娘親生的,那應該很像信陽。
端莊、矜貴、儒雅、一身書香。
結果他就看見一個扛着火铳的男人,大刀闊斧、大搖大擺、渾身匪氣地走了進來。
蕭珩:“?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