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嬌這一醉直接睡了兩個時辰,乃至于天都黑了。
麒麟殿,燈火通明。
蕭珩在藏書閣看了一整日的書,廢寝忘食的,這會兒才感覺到饑餓。
他胃口不大好,廚房給他做了可口的蛋花湯,幾樣國師殿的特色小食,并一盤開胃的新鮮瓜果。
蕭珩坐下來準備開動。
小淨空在屋子裡洗澡。
由于他這兩日過于活躍,被判定為無創傷後遺症,讓人舒舒服服伺候洗澡的福利已取消,他又得自己洗。
雖然事後蕭珩還是會給他洗一次,但到底力道不同。
讓小淨空安安靜靜洗澡是不可能的,他曾是廟裡最會念經的小和尚,如今雖不念經了,不過他有了更令自己陶醉的興趣。
他在身上綁了奇奇怪怪的布條,擺了奇奇怪怪的pose,開唱。
“山楂~啊~梨~啊~櫻桃~喔~梨~”
“統統拿來洗~統統拿來洗~”
“若不拿來洗~全部都拉稀~”
剛拿起了一個山楂的蕭珩:“……”
蕭珩果斷放下山楂,其餘瓜果也不碰了,他看向碟子裡的小食,是油炸過的,不知是什麼做的,但看起來松松脆脆,還配了醬汁,看着很有食欲。
他用筷子夾起一片,輕輕咬了一口,發出一聲焦脆的聲響。
那邊小淨空唱完山楂和梨了,開始深情吟唱下一首。
“夢多麼珍貴,雞糞焦脆~”
咔~
蕭珩咬了一口。
無比焦脆。
小淨空戲腔起。
“廁所裡火鍋燒烤一人醉~這一醒呀~舔上一把~”
“窩草~無情~”
剛舔了一口醬汁的蕭珩:“……”
半刻鐘後,麒麟殿響起了一片小淨空炸毛的小聲音。
“啊啊啊!
”
壞姐夫過來啦!
他拿着雞毛撣子過來啦!
快跑呀!
——又是一個雞飛狗跳的夜晚。
莊嚴肅穆的國師殿因為一大一小的吵鬧聲有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感覺。
……
三日後,七月初一,今日的比鬥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選拔。
地點仍在韓家的黑風營,初選共有四十四位騎兵晉級,初選是六進一,比鬥是二進一。
這種軍營内的選拔考核是不允許外人觀看的,隻有軍營的将士或本身與選拔有關的人才能出現在現場。
蕭珩乘坐馬車将顧嬌送到軍營門口,目送顧嬌騎着黑風王進了營地才讓馬車離開。
隻不過,他并未走遠,找了個不起眼的樹蔭下待着。
而不遠處停着另一輛馬車,馬車上坐着安國公與景二爺。
“天這麼熱,都說了不讓你來,大哥你非得來。
”景二爺嘀咕。
安國公沒說話。
……主要是他想說也說不了。
他靜靜地等在這裡,等着顧嬌出來,不論她成敗。
顧嬌來得不算早,其餘人都到了,有士兵過來找她取走号牌挂在了公告欄上。
“我可以去看看嗎?
”顧嬌問一旁路過的士兵。
士兵道:“可以。
”
顧嬌走過去。
上面的号牌差不多挂滿了,看來大家都到了。
第一個号牌是顧長卿的,他用的是韓家旁系子弟韓擇雨的名字。
另一個天幹甲一是楊家主的弟弟楊武。
楊家主是名副其實的高手,就不知他弟弟實力如何。
清風道長是天幹丙三,他的對手是董家嫡子。
顧嬌又看了看自己與沐輕塵的。
他倆這運氣還真是好得可以。
她的對手竟然又是韓家人,這究竟是什麼孽緣?
而沐輕塵居然要對戰王家人,自己人打自己人,還真是過早消耗實力。
大概還有七八個号牌沒有挂上。
顧嬌沒看見韓五爺的名字,想必是還沒來。
“他是天幹庚七。
”顧長卿走了過來。
二人中間隔了一點距離,乍一看去就像是并沒有任何交集。
“地支酉十……”顧嬌的目光落在地支酉十的位置上,那裡已經挂了一個号牌,“蘇沉?
”
顧長卿一邊假意打量号牌,一邊低聲道:“蘇淵的弟弟,沐輕塵的小叔。
”
“厲害嗎?
”顧嬌問。
“據說是個高手。
韓五爺原本打算與人換一換。
”顧長卿道。
顧嬌唔了一聲:“怕打不過蘇沉?
”
顧長卿道:“不是,他想打過你,把你淘汰出局。
”
這種選拔嚴格說來是不能随意更換号牌的,可架不住這是韓家的主場,加上顧嬌又恰巧抽中了韓家人。
顧嬌也有此意,她想把韓五爺淘汰出局,她遺憾地問道:“那為什麼又沒換?
”
有人過來了,顧長卿等那人走過去了才開口道:“因為他發現你的對手是韓少宇,這個人是韓家的旁系子弟,他隻是出身不好,沒投身在本家,但他本身的實力十分強悍,他是從地下武場打出來的,是排行前二十的高手。
”
原來如此。
韓五爺是打算自己解決掉蘇沉,讓韓少宇解決掉顧嬌。
“挺好。
”顧嬌說。
“是挺好。
”顧長卿也說。
二人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新盔甲不錯。
”顧長卿說道。
“嗯。
”顧嬌點頭。
沙場上,銅鑼聲響,顧長卿手持長劍,策馬朝對手楊武沖了過去。
衆人沒料到第一組對手就來了如此厲害的,顧長卿的劍法出神入化,楊武的大刀亦不遑多讓。
刀光劍影,殺氣彌漫,頃刻間過了數十招。
楊武的武功稍遜于哥哥楊家主,可在小輩面前還是頗有優勢的,他内力雄厚,刀法精湛,唯一不如顧長卿的是他的坐騎。
可這一點缺憾也讓他用磅礴的内力彌補了。
楊武狂妄地說道:“小子,你不是我的對手,認輸吧!
否則刀劍無眼,我怕你死無全屍啊!
”
今日的比鬥是簽了生死狀的,換言之,可以殺人。
楊家觊觎韓家兵權已久,對韓家的子弟下的都是死手。
他一刀劈斬而下,顧長卿掄劍一擋。
好強大的内力!
四周飛沙走石,塵土四起,顧長卿的坐騎快要承受住楊武的内力了。
一旦坐騎受了内傷,後面的比鬥就危險了。
顧長卿忽然朝後仰卧而下,反手抓住了楊武的大刀,一劍朝楊武的腰腹刺去。
楊武的大刀抽不出來,隻能用另一手去彈開顧長卿的劍刃。
就是現在!
顧長卿長腿一掃,一腳踹上楊武的腦袋,巨大的力道将他從馬背上狠狠地踹了下來!
楊武落馬着地,出局!
第一場開局太精彩,倒顯得第二場平淡無奇,第三場是清風道長對陣董家嫡子。
能看見清風道長出手,衆人再次提起了興趣。
然而清風道長對于被圍觀毫無興趣,他一招便将董家嫡子轟下了馬。
所有人:“……”
顧嬌摸下巴:“不愧是能和了塵打成平手的人,真的很強大呢。
”
這一局的選拔其實有不少運氣成分在裡頭,若是抽中清風道長這樣的對手,基本就是跪。
方才的董家嫡子武功不算太高,但也絕不是最弱的,至少接下來的三場就沒一個人的武功高過他。
臨近午時時,輪到顧嬌與黑風王出場了。
昨日這一人一馬的組合給衆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因此一開始所有人都是對他們給予厚望的。
直到——衆人看見了騎着黑風騎走來的韓少宇。
“是韓少宇!
真的是他!
”
“韓少宇是誰啊?
”
“你連韓少宇都不知道?
他是唯一一個入住韓家主宅的旁系子弟,他在黑風營任校尉一職,平日裡那些騎兵的訓練都是交由他負責的。
”
“他看起來很年輕啊。
”
“不到二十四,韓世子之下,就屬他最年輕有為了,并且他出身不高,能有如今的成就可見他本人究竟有多優秀。
”
“那這個蕭六郎算是完了呀。
”
“是啊,他運氣不好,對上誰不行,偏偏對上了韓少宇。
”
衆人紛紛替顧嬌惋惜了起來。
就算擁有老黑風王,可這個少年與天才高手韓少宇之間的差距不是一匹馬可以彌補的。
何況黑風王往日裡的訓練也有韓少宇的參與,可以說韓少宇十分了解黑風王。
韓少宇騎着馬器宇軒昂地朝顧嬌與黑風王走來。
黑風王雖具有無比強大的氣場,可韓少宇是訓練過黑風王的人,他知道如何壓制黑風王的氣場。
他坐下的黑風騎沒有絲毫懼怕與退縮。
他在六尺之距的地方停下,手持銀槍,冷冷地望着對面紅衣玄甲的少年:“你就是蕭六郎?
我聽說過你,你有不少厲害的傳聞。
”
顧嬌哦了一聲:“我沒聽說過你,真是抱歉。
”
韓少宇目光冰冷地說道:“韓世子的傷勢是拜你所賜,這筆賬我今天會與你算個明白,你現在求饒還來得及,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就放過你。
否則,一旦上了場,你會連認輸的機會都沒有!
我會殺了你!
”
顧嬌的背上背着用布條纏着的紅纓槍。
她沒着急亮出兵器,而是看了韓少宇一眼,說道:“那就來殺吧。
”
“亮出你的兵器!
”
“你還不配。
”
銅鑼聲響。
韓少宇策馬刺出長槍。
尋常的戰馬遇上如此強大的殺氣早已轉身躲避,可黑風王沒躲,顧嬌拽緊缰繩,雙腿夾緊馬腹,讓黑風王全力加速!
圍觀的騎兵們炸鍋了。
“他瘋了嗎!
這是要讓黑風王去送死嗎?
”
“韓少宇最精通的就是長槍,這一槍下去,黑風王的腦袋都要被戳穿的!
”
“他到底會不會打仗啊?
這是犯了兵家大忌!
”
黑風王以往接受的訓練也是迂回閃避,然而這一次,它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肌肉記憶,它全身心地信任着顧嬌。
顧嬌讓它沖,它便勇往直前地往前沖!
它将速度提到了極緻,快得幾乎隻剩殘影。
韓少宇眉頭一皺,蕭六郎是故意讓黑風王受死,以換取近身攻擊我的機會來赢得這一局嗎?
蕭六郎想殺了我!
韓少宇眉心一跳,頃刻間将轉攻為守!
顧嬌唇角一勾。
老大,躍起!
她拽緊缰繩往上一提,黑風王高高躍起。
這是什麼招式?
韓少宇已做好防守的準備,結果黑風王從自己的頭頂跨過去?
韓少宇立刻變招,舉槍刺向黑風騎徹底暴露的馬腹。
這一槍非得将黑風王刺個腸穿肚爛!
可令韓少宇與沒料到的是,馬上的少年突然往下一倒,柔軟的腰肢彎折出不可思議的弧度,自馬鞍上倒挂金鈎,用自己的胸口替黑風王擋下了這一槍!
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
韓少宇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卻并不是因為顧嬌這一高難度的動作,而是——他的長槍沒有刺穿對方的戰甲!
怎麼會這樣?
顧嬌早在國師殿試過了,景音音的戰甲連葉青的内力與長劍都刺不穿呢。
顧嬌很享受他眼底的震驚。
論武功,才恢複了四成功力的她是不如韓少宇的。
可她裝備強呀。
來呀,拼裝備呀。
韓少宇暗道不妙,趕忙收手,卻為時已晚。
顧嬌扣住了他的長槍,身子往下一降一撬!
我不用撬起地球,撬你足夠。
韓少宇直接被撬飛——
他也不明白一個人的力道怎麼就能突然那麼大——
他淩空吹了聲口哨,他的坐騎飛奔去接他,卻被黑風騎霸道強勢地一腳踹開!
韓少宇最終狼狽落在了地上。
而顧嬌長呼一口氣,柔軟韌勁的腰肢一收,坐回了黑風王寬闊的馬背上。
“本輪晉級,蕭六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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