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慶平複了心底的激動情緒,又變回了那個六親不認的自己。
上官慶對曲陽并不比蕭珩熟悉多少,可他這些日子胃口越來越差,為了讓他多吃點東西,顧嬌讓胡師爺大街小巷為他搜羅美食。
他大概記住了幾家鋪子。
車夫是本地人,報了鋪名車夫便輕車熟路地将他們帶去了那裡。
這是一家趙國人開的面館,但卻自稱擁有六國風味。
上官慶要了兩碗昭國特色的陽春面。
蕭珩看着碗裡的面片,心道這與陽春面不能說完全相似,簡直毫無關系。
蕭珩嘗了嘗味道,挺一般的。
上官慶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他問蕭珩道:“怎麼樣?
有沒有你們昭國那邊做得好吃?
”
蕭珩看了他一眼,說道:“嬌嬌做的比這個好吃。
”
上官慶意外地說道:“那丫頭還會做飯?
”
蕭珩眼神裡閃過一絲溫柔:“嬌嬌廚藝很好。
”
上官慶撇嘴兒。
哼,他是來吃面的,不是來吃狗糧的。
曲陽城在逐漸恢複秩序,但到底受戰火影響,物價有所上漲,平日裡陽春面六個刀币,如今二十刀币。
這算漲得少的,肉價更是離譜,一小碗驢肉直接賣到了二兩銀子。
上官慶瞟了眼默默吃面的蕭珩,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要了兩碗最貴的驢肉,又要了一壇三十年的好酒。
“對了,你出門沒帶銀子吧?
”他一本正經地問。
“沒有。
”蕭珩愣愣搖頭。
是真的沒帶。
一路上都有太監打點衣食住行,銀票都在軍營的行李裡。
上官慶拍拍胸脯說道:“沒關系!
我帶了!
我做哥哥的請你吃飯,還能讓你掏錢嗎?
那邊有家桂花糕不錯,我去給你買!
”
蕭珩忙說道:“我去吧。
”
上官慶笑道:“不用不用,我是哥哥,我去!
”
蕭珩想了想:“那,好吧。
”
上官慶提醒道:“對了,你記得千萬不要暴露皇長孫的身份,城裡有晉國的刺客,你會很危險的!
”
蕭珩乖乖點頭:“哦,知道了。
”
上官慶笑眯眯地去了。
一出鋪子,他便拉過門口的夥計,漫不經心地說道:“方才和我一起來的人,他結賬!
”
他倆長得好看,衣着氣度皆不凡,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夥計無比客氣地笑道:“好嘞,客官!
”
上官慶走到對面後,回頭冷笑着望了鋪子裡慢條斯理吃面的蕭珩一眼。
傻弟弟。
等着被人揍吧!
上官慶倒是真去了那家賣桂花糕的鋪子,不為别的,這兒能直接看見對面的面館。
他要親眼見證狀元小弟的黑曆史!
他上二樓要了一間上等的廂房,又點了一壺最貴的茶,翹起二郎腿,優哉遊哉地看起好戲來。
應當快被打出來吧?
自己什麼時候出手呢?
等他被揍到哭爹喊娘的時候,會不會太殘忍了?
上官慶等了許久也沒見到面館門口有所動靜。
“怎麼回事?
不會是直接在裡頭被打死了吧?
”
“哎呀,忘了那家鋪子有後院了!
”
“萬一他們是在後院對那小子行兇,那就糟糕了!
”
上官慶隻是想整整蕭珩,沒打算要蕭珩的命,他趕忙下樓,打算直接将錢袋扔給掌櫃,不用找了。
可他的手摸了空。
他一怔,低下頭左右翻找。
“咦?
我的錢袋呢?
”
掌櫃一見這架勢,當即黑下臉來:“客官,您的錢袋是不是掉了?
出面時都還帶在身上的,不知怎的就不見了?
”
上官慶納悶道:“你怎麼知道?
”
掌櫃的捋起袖子:“呵呵!
這種借口老子聽多了!
長得人模狗樣的!
竟然是個騙子!
你也不看看我這家鋪子是誰開的!
敢在我鋪子坑蒙拐騙!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
來人!
給我把他抓起來!
拖去後院!
不交出銀子,就打斷他一條腿!
”
上官慶不可置信道:“你也太黑心了吧!
那麼點東西,用得了一條腿來抵債嗎!
你目無王法!
”
掌櫃冷哼道:“王法?
這就是咱們曲陽城的王法!
”
呃……邊關多戰亂,似乎地方律法的确有所改動。
掌櫃:“抓他!
”
“等等!
”上官慶伸出一隻手,比了個停的手勢,“我是皇長孫!
”
掌櫃從櫃台裡掏出一幅畫像,啪的一聲展開:“你當我沒見過皇長孫嗎?
小子!
這才是皇長孫!
”
上官慶看着畫像上醜到五官亂飛、骷髅鬼一般的男子,虎軀一震!
我去!
皇長孫的形象都垮成這樣了嗎?
還是說這年頭,點顆淚痣就成皇長孫了?
上官慶嚴肅指證:“這不是皇長孫!
”
掌櫃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
”
上官慶義正辭嚴:“因為我是!
”
你小爺我,做了大燕二十年的皇長孫!
皇長孫長什麼樣我不比你清楚嗎!
掌櫃:“你臉上沒有淚痣,你不是!
”
有淚痣的不一定是,可沒淚痣的一定不是!
這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了。
上官慶氣得火冒三丈。
然而又也不能真拿火铳崩了他們,畢竟人家開門做生意的,沒幹啥壞事。
就在上官慶被人狼狽摁住之際,蕭珩從容淡定地走過來了。
他看了看鋪子裡的上官慶,臉上浮現起一抹驚喜:“哥哥,你真的在這裡呀?
”
上官慶回頭一瞧:“你……你……你怎麼出來……了?
”
本想說你怎麼出來的?
想了想,這話會暴露,趕緊改了最後一個字。
他真機智。
蕭珩說道:“哦,我的面吃完了,就來找你了。
”
上官慶張了張嘴:“那……那你把飯錢結了嗎?
”
“結了,一共五十三兩。
哥哥,酒好貴。
”蕭珩皺眉。
上官慶怔怔地問道:“你不是沒帶銀子?
”
蕭珩睜大眸子道:“哥哥你忘了?
你把錢袋留給我了呀。
”
上官慶:“嗯?
”
蕭珩:“就在你的闆凳上。
”
艹!
老子方才是把錢袋落在闆凳上了!
所以那五十三兩,是花的他的銀子嗎?
上官慶倒抽一口涼氣。
不生氣,不生氣,才五十三兩而已。
“哥哥,給你。
”蕭珩把錢袋還給了上官慶。
上官慶一度懷疑這小子是故意的,可看着蕭珩那雙小鹿般無辜的眼睛,他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他拿出銀票結了賬。
掌櫃笑嘻嘻地恭送二人離開。
上官慶心裡憋了一口氣,回去的路上越想越生氣。
他是要看這小子出糗的,怎麼反而被對方給看了笑話呢?
他活了二十年,就沒栽過這種跟頭!
必須把場子找回來!
“停車。
”他吩咐。
車夫将馬車停下。
上官慶帶着蕭珩下了馬車。
蕭珩滿眼疑惑地問道:“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
”
這聲哥哥叫得真好聽。
上官慶險些要心軟了,還好他郎心似鐵,及時穩住!
他說道:“我們初次見面,我是哥哥,應當給你備一份見面禮,我沒提前準備,現在給你買一個好了!
”
蕭珩微微搖頭:“不必了哥哥,我也沒給你準備。
”
上官慶豪氣沖天地擺擺手道:“那不一樣!
我是哥哥,我必須給你見面禮!
你再和我客氣我生氣啦!
”
蕭珩猶豫了一下,盛情難卻道:“既然哥哥這麼說了,那阿珩恭敬不如從命了。
”
上官慶摟住他肩膀,拍了拍,笑道:“這才像話嘛!
”
上官慶帶着蕭珩去了一家古董鋪子,多事之秋,附近的古董鋪子接連關閉,這是唯一還開着的一家。
蕭珩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道:“哥哥,這裡的東西太貴重了,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
昭都小侯爺,母親是公主,父親是侯爺,居然會覺得幾個古董貴?
啊,對了,這個弟弟曾流落民間幾年,過了些苦日子。
上官慶又差點心軟,但也幸虧自己道行深,他笑道:“你放心,我這幾年攢了不少私房錢!
看上什麼随便挑!
不用和哥哥客氣!
”
這次上官慶學乖了,一再檢查錢袋沒有掉落。
其實就算掉在這兒也無妨,錢袋裡的銀票根本不夠買一件古董的!
“你先看,我去一趟茅房!
”
“好。
”
蕭珩留在二樓看古董,上官慶下了樓,在大堂挑了幾件古董帶上:“樓上,我弟弟付賬。
”
這一招旁人來使興許并不奏效,可他倆一瞧便是世家公子,沒人懷疑上官慶是個小騙子。
上官慶拿了古董就跑!
臭小子,我看你這回怎麼逃!
上官慶仰天長笑,哈哈哈!
他提着一袋古董回到馬車上,剛一掀開簾子,險些吓得一屁股摔下來!
“你、你怎麼在這裡?
”
蕭珩微微一笑:“我買完了,就先上車等哥哥。
”
上官慶更驚訝了:“你……買、完了?
”
他瞠目結舌地看向車上的幾大箱子古董,“都、都是你買的?
”
蕭珩一臉無辜地說道:“這些全是哥哥方才挑給我,讓我一定要收下的。
”
我、我的确那麼說了,可你拿什麼結賬的?
上官慶摸了摸錢袋,錢袋還在。
蕭珩滿面笑容地說道:“我說哥哥是皇長孫,掌櫃說那不打緊,一會兒他上城主府去找哥哥收賬。
”
為毛我說我是皇長孫,沒人相信,你說我是皇長孫,他就信了?
這麼多古董……
得多少銀子啊?
你老哥我攢了十幾年的私房錢呐——
上官慶心裡的小人撲通跪在地上,嗚的一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