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從馮氏兄妹說起
拓跋赤還是被活捉了。
被壓着跪在地上的時候,拓跋赤面色頹敗,連掙紮也無了。
畢竟,到這一步,他知道自己是徹底敗了。
對方能按捺住性子,一步步的慢慢收網,他卻直到最後一刻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若是旁人,他還能寄希望于他那好大哥敢冒殺頭的危險來救他。
可眼下,對方是郡主!
這說明什麼,說明朝廷怕是對他的所作所為,都心知肚明!
這一刻,拓跋赤是真感覺那顆心,拔涼拔涼的。
……
拓跋赤的心涼不涼,杏杏管不着。
她這會兒細細辨認了危時宴身上染的血都是旁人的,這才松了一口氣。
危時宴同樣也在打量杏杏有沒有受傷,見杏杏安然無恙,隻是長弓上染了些血,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喻永桂讓下屬把拓跋赤捆得結結實實的,往杏杏她們這邊走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那叫一個惱火。
我說二殿下,你眼珠子都快黏我妹妹身上了!
說好的冷淡不愛理人呢?
!
我看你倒是挺愛搭理我妹妹的!
卿霜快步朝喻永桂走來:“你沒受傷吧?
”
喻永桂瞬息間那張晚娘臉就收了起來,隻覺得渾身遍體都舒暢起來。
他咧着嘴笑了起來,還不忘吹噓自己一波:“那當然。
我是誰?
我怎麼會受傷?
他們都死光了我都不可能傷着一分。
”
卿霜認真的點了點頭:“有道理。
”
說完轉身就走了。
卿霜很忙的。
她還要幫着打掃一下戰場,看對方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喻永桂“啊”了一聲,朝卿霜的背影伸出手:“不是……”
然而卿霜已經快步走遠了。
喻永桂臉色瞬間變臭。
那邊杏杏也過來了:“四哥。
”
喻永桂:“你怎麼不問我有沒有受傷?
”
杏杏一臉疑惑:“可是,四哥剛才不是跟卿霜姐姐說,他們都死光了你都不可能傷着一分嗎?
”
喻永桂:“……”
他隻覺得他的心,遍體鱗傷。
……
這邊塵埃落定,那邊安蓁蓁與羅輕柔才戰戰兢兢的掀起了車簾,第一眼先見着站着的人服色大多是他們不認識的,臉色瞬間慘白,車簾也趕緊松開,兩個人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哭都忘了哭。
然而他們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對方趕盡殺絕,反而還好像隐隐約約聽到了杏杏在外面說話的聲音。
安蓁蓁跟羅輕柔這才鼓起勇氣,抖着手又掀開車簾,這次看到的,是杏杏好端端的,隻裙擺沾了些血,站在那兒跟一個生得好看得不似凡人的男子說話的場景。
安蓁蓁與羅輕柔都呆住了。
安蓁蓁反應得快一些,她掀開車簾,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從馬車上爬了下去,跌跌撞撞的朝杏杏奔去。
“郡主!
”
然而那個好看的不似凡人的男子卻眉頭一皺,擋在了杏杏身前,冷冷的看了過來。
安蓁蓁緊急刹車,呆在那兒——實在是,這個好看的不似凡人的男子,好看是好看,但周身氣勢,也太,太駭人了些……她,她實在不敢再上前了。
安蓁蓁甚至哭都不敢哭了,還火速往後退了幾步,跟這個她一看就惹不起的男子拉開了距離,讷讷道:“郡主……”
杏杏從危時宴身後探出個小腦袋來:“怎麼了?
”
安蓁蓁從沒覺得!
杏杏的聲音有這麼動聽!
猶如天籁!
安蓁蓁扁了扁嘴,又想哭了。
杏杏安慰道:“不要緊,都結束了。
沒事了。
”
安蓁蓁哭哭啼啼的,一邊抹淚,一邊點頭。
羅輕柔這會兒也白着臉下了馬車。
她這會兒才看到被押着跪在地上,捆成粽子的拓跋赤。
羅輕柔差點魂飛魄散,好懸沒暈厥過去!
她自然是認識拓跋赤的。
知道這拓跋赤是她姑父的“至交好友”。
羅輕柔快步走到杏杏身前一丈遠的地方,依舊是礙于杏杏身前那青年的氣勢,不敢再上前。
羅輕柔撲通一聲跪下了,連連磕頭,聲音沙啞,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郡主明鑒,這個,這個跟我們沒有關系!
”
她聲音沙啞,“康表哥還在車上,刀劍無眼,姑父姑母怎麼會參與這樣的事?
”
羅輕柔隻覺得渾身都在發顫。
杏杏注視着羅輕柔,隻道:“有沒有關系,不是你說了算的。
你先起來,回頭等我們查清了,再一并算賬。
”
這一句“一并算賬”,直把羅輕柔吓得差點跪都跪不住了。
她身子軟軟的癱在一旁。
安蓁蓁聽出點門道來,先前在馬車上還跟羅輕柔抱作一團,這會兒是趕忙離羅輕柔離得遠遠的,半點都不敢沾。
安蓁蓁這會兒是恨不得跟杏杏貼在一起。
可杏杏身邊那青年,雖說生得比天上神仙還要好看,可,可他那面無表情,冷冷看過來的樣子,實在,實在是太吓人了。
安蓁蓁隻能委委屈屈的,亦步亦趨的,跟在杏杏一丈外的地方,不敢靠近,也不敢離開。
杏杏知道安蓁蓁就隻有給她自己下毒的膽子,她也沒管安蓁蓁,由着安蓁蓁去了。
卿霜那邊正帶人在打掃戰場。
主要是看看敵方有沒有漏網之魚,己方有沒有還能救一救的。
也多虧了卿霜細心,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了先前被人砍傷的秋沅桑,被丫鬟的屍體壓在身下,還有最後一口氣,算是沒死。
杏杏緊急處理了下,又給了秋沅桑往嘴裡塞了一顆護住心脈的藥丸。
其餘受傷的人,杏杏也是都幫着處理了下,大大提高了救活的概率。
等官府的人趕到時,杏杏這邊已經都處理的差不多了。
庵江知州龐如海幾乎是從馬上連滾帶爬下來的。
他看都不敢多看拓跋赤一眼,直奔杏杏:“郡主……”
龐如海擦着冷汗:“下官來晚了,您,您沒事就好!
這天殺的賊子,竟敢刺殺郡主!
好在郡主洪福齊天,化險為夷,不然,不然下官真的都不知道怎麼跟聖上交代了。
”
杏杏似笑非笑的看向龐如海:“龐知州确實要好好考慮下,怎麼跟陛下交代。
”
這話聽得龐如海心下重重一跳:“……郡主……”
杏杏卻是沒再往下說,隻道:“這次刺殺,傷者衆多,我雖說緊急處理了下,但終究不是法子。
先把人送回城,我們再慢慢算今天的帳。
”
龐如海隻能作揖應是。
走之前,杏杏去找了喻永桂,悄悄道:“四哥,讓你的人看好那個拓跋赤,我怕他自戕。
”
喻永桂方才被卿霜拉了拉小手慰問了下,先前那顆遍體鱗傷的心已經滿血複活,這會兒得意的正像一個開屏的孔雀。
聽到妹妹這般囑咐,喻永桂胸膛拍得震天響:“放心,你忘了你四哥是幹什麼的了?
讓人死不了,可是我們的專業拿手絕活。
”
杏杏有些奇怪的看向喻永桂。
喻永桂被杏杏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杏杏,怎麼了?
”
杏杏斟酌了下:“四哥,你好像很高興啊?
我聽着你這聲音,怎麼喜氣洋洋的,好像要飛到天上去了?
”
喻永桂被妹妹指出,非但沒臉紅,反而還越發得意的挺了挺胸膛,意味深長道:“妹啊,你還小,你不懂。
”
杏杏倒也沒刨根問底,她聳了聳肩,好吧。
危時宴走過來,低聲同杏杏說了句什麼。
杏杏眉眼都帶着笑,輕輕回了句什麼,兩人一道肩并肩走了。
喻永桂眉頭一皺,有種不妙的預感。
……他妹,不會很快就會懂了吧?
!
……
等到了庵江城,傷者都安頓妥當,其餘人,則是都到了知州衙門。
龐如海這一路都在提心吊膽,他倒是有心想給拓跋赤傳遞消息,讓他趕緊“畏罪自盡”,别連累他們,可看守拓跋赤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是什麼來曆,一個個滑不溜秋的,愣是沒讓他找到跟拓跋赤打照面的機會。
龐如海那叫一個抓心撓肺。
羅氏也是心急如焚,從後衙進來,悄悄的打量着這衙門裡的人,愣是沒找着她兒子。
羅氏差點沒站穩,那天殺的拓跋赤,不會把她兒子給殺了吧?
!
羅氏顧不上什麼,快步從後衙出來,心急如焚:“康兒呢?
我康兒呢?
”
她一邊問,一邊梭巡,最後眼神落在人群中臉白如紙,戰戰兢兢站着的羅輕柔臉上。
羅輕柔卻是臉更白了,低下了頭。
羅氏顯然誤會了,瞬間天旋地轉,若非龐如海趕緊出手攙扶,羅氏定然已經摔倒了。
杏杏安安穩穩的坐在龐如海讓人搬過來的椅子裡,聞言一挑眉:“羅夫人别着急,令公子在這兒。
”
杏杏拍了拍手,侍衛把已經解綁,但依舊昏迷不醒的龐金康給拖了上來——是真的用拖的。
羅氏先是心中一松,但見着福綏郡主的侍衛竟是用“拖”的,又怒目而視。
可她很快又發現龐金康狀态不對,雖說臉色還算紅潤,不像是死的,但,怎麼又是暈着的?
羅氏掙脫了龐如海的手,撲了上去:“康兒!
康兒你這是怎麼了?
!
”
杏杏溫柔一笑,道:“知州夫人不必太過擔心,隻是令公子對我圖謀不軌,讓我喂了些迷藥,暈了過去罷了。
”
龐如海與羅氏渾身一僵。
羅輕柔也渾身一僵,渾身都打起了擺子。
龐如海勉強還能維持得住,他僵硬一笑:“……郡主,郡主定然是在開玩笑。
我兒,我兒不可能做這等事,一定有什麼誤會。
”
羅氏也勉強笑道:“對,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輕柔!
輕柔你不是一直跟着郡主嗎?
你來說!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
”
被點到名的羅輕柔,猶如行屍走肉的從人群中僵硬的邁了出來。
她突然跪倒在地,伏在地上,渾身都在發顫,說不出話來。
她能說什麼?
!
她還能說什麼!
郡主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羅輕柔絕望的伏在地上,隻盼着自己這會兒認錯的姿态别再激發郡主的怒火。
羅氏一見羅輕柔這狀似認罪的模樣,臉上擠出來的笑也僵了下:“——輕柔?
!
你起來,好好跟郡主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的康兒弄成這樣的?
!
”
羅氏有些崩潰,上前就去撕扯羅輕柔。
杏杏叫停了:“知州夫人不必這般。
”
她遞給卿霜一顆藥,卿霜把那藥丸粗暴的塞入龐金康口中,沒過多久,龐金康便咳嗽着蘇醒過來。
羅氏又喜又悲,喜得是兒子終于醒來,悲的卻是眼下這情形,還不知道兒子醒來是不是一件好事。
龐金康驚天動地的伏在地上咳了會兒,他能感覺到有人在幫着拍他的背,聲音好像他娘——
稍稍止咳,舒緩了些的龐金康人也僵了,他擡起頭,緩慢的掃了一圈,發現人在公堂,杏杏正在一旁,安安穩穩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中,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龐金康想起他昏迷前發生的事,整個人臉色灰敗的好像命不久矣一樣。
一看兒子這樣,羅氏隻覺得心口都在絞痛。
杏杏道:“令公子雖然醒了,不過,令公子對我圖謀不軌的事,也還算小事,我們暫且先不說這個,說說别的吧。
”
羅氏與龐如海臉白如紙。
對郡主圖謀不軌都是小事,那,郡主這會兒要說的“别的”,還能是什麼——
杏杏想了下:“我先想想看,先從什麼地方說起呢?
”
杏杏撫掌,“就從馮氏兄妹說起吧。
”
一說到“馮氏兄妹”四個字,龐金康是反應最激烈的,他猛的擡頭,眼裡帶了幾分不知道是什麼的複雜,看向杏杏。
杏杏點頭:“沒錯,正如你們所想,我用了些手段,化名馮永永,與我家四哥扮作馮氏兄妹,來這庵江城來尋人……至于尋什麼人,龐知州應該心知肚明。
”
龐如海那臉色就跟死人沒什麼兩樣了,但他還是強作鎮定:“郡主,下官實在不知……”
“龐知州怎麼會不知?
”杏杏道,“龐知州不是派了好些人,去山裡追蹤了好些日子嗎?
”
杏杏這般一說,龐如海跟羅氏腦中都轟的一聲!
滿腦子都是兩個字。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