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西院的石桌前,沈妙正和沈丘在下棋。
難得沈丘不用練劍的一日,知道沈妙的棋藝如今突飛猛進,沈丘早就為了赢沈妙一局摩拳擦掌了許久。
然而結局卻不甚如意。
沈妙落下一顆黑子,沈丘方才還橫行霸道的白子便被四周的黑子包圍,怎麼也出不去。
沈丘愣愣的看了半晌,問沈妙:“妹妹,這不是我第一局使用的棋路麼?
”
他覺得棋盤上的棋路怎麼看都有幾分熟悉,越看越是驚訝,沈妙正在一步步恢複他第一局走的棋路。
隻是沈妙用的更好,至少這一局,她用這個路數用的得心應手,殺氣騰騰。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沈妙微笑:“大哥,你自己的東西,可自己想得出對策?
”
沈丘搖頭:“我這法子是對敵的,本就是設了一條死路,妹妹讓我找對策,我找不出來。
”
沈妙瞧着棋盤上縱橫的棋路,淡淡一笑。
前生沈丘在幾年後殺了孫才南入獄,想來後面的籌謀多多少少都有沈垣的手筆。
不知道一模一樣的手段還回去,沈垣會不會覺得熟悉?
他給沈丘設的這條死路,沈垣自己解的開嗎?
應當是不成的。
沈丘撓頭要落子的時候,忽然瞧見院子外頭匆匆忙忙跑來一人,是灑掃的二等丫鬟,那丫鬟面上盡是驚恐,慌亂道:“不好了大少爺五小姐,二少爺在外頭殺人了!
”
“什麼?
”沈丘眉頭一皺,一顆棋子掉了下來,滴溜溜的在地上打了個轉,最後落在地上。
沈妙彎腰撿起棋子,看向丫鬟,溫聲問道:“他殺了誰?
”
京兆尹的大牢中,沈垣被關在最裡面一間,他的手上和衣裳都被血染紅的觸目驚心,而他自己臉上也有些青紫。
沈垣第一次落到如此狼狽的境地,在和荊楚楚奸夫扭打的時候,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種十分暴躁的情緒,仿佛頭腦都有些發熱,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孫才南已經被他用刀捅死了,而那酒家是木質閣樓,兩人打架的陣仗驚醒了不少人,桃源和荊楚楚的尖叫聲,幾乎是立刻讓這樁殺人案暴露于人前。
直到這時,沈垣的心才漸漸冷靜下來。
今日之事,他終究是太過沖動了。
沈垣一生自負,最恨的便是有人拿他的尊嚴淩辱他。
沈府家宴一事已經讓他覺得夠屈辱的了,不過是因為當時他未曾蘇醒,所以才忍了過去。
如今全定京的人都知道他要娶荊楚楚,荊楚楚卻還在外面給他戴綠帽子,那酒家的人似乎還因此對他指指點點,沈垣幾乎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怒意。
荊楚楚也不知被帶到哪裡去了,不過此事是因她而起,想來荊楚楚的下場也不會輕松。
隻是……沈垣還是有些奇怪,酒家的人為何會認識他與荊楚楚?
荊楚楚為什麼會奸夫的時候偏要挑在他那一間。
他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可是有飛快的搖了搖頭。
那地方是他與傅修宜的人接頭之地,除了傅修宜的人,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沈垣沉沉的想,傅修宜的人到了酒家,怕是已經知道了此事。
到了此刻,他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那些慌亂的情緒煙消雲散,衣裳上的血迹和陰森的牢籠都未曾讓他神色動搖。
正在此時,卻見一個獄卒走了過來,在他的牢門面前停下腳步,沈垣擡頭一看,驚喜的叫了一聲:“董浩!
”
董浩便是要與他接頭之人,此刻換了獄卒打扮,想來是混進來與他說話的。
“聽我說,此事是個誤會。
”沈垣連忙道:“這次還請殿下幫我一忙,日後我必報答殿下。
”
沈垣從來都沒有指望沈貴會過來救他,沈貴這人為了保住自己的仕途什麼做不出來,怎麼可能為他涉險。
如今能幫他的隻有傅修宜,可是皇室之人并不會重情重義,唯有證明自己的利用價值。
沈垣道:“給殿下的那份證據,還尚且有些不完整的地方,殿下很快就要上折子給陛下,還請殿下想法子救我出去,我來為殿下補完最後一筆。
”
董浩聞言,目光動了動。
沈垣這話,分明就是給傅修宜的那份對沈信不利的證據是不完整的。
沈垣自己留了一手,怕就是防的傅修宜過河拆橋,卻沒想到今日自己身陷囹圄,隻得将保命符提前拿了出來。
見董浩不言,沈垣有些焦急:“此事隻是場誤會,并不難辦,銀子我自己可以出,隻要殿下與那頭打個招呼,這事以前也有人發生過。
”
沈垣之所以如此冷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這件事情看起來沒那麼糟。
甚至比起沈府家宴之事還要簡單。
沈府家宴之事是因為當着衆位夫人的面,他和荊楚楚睡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是荊楚楚吃虧,而且荊家人太不講理,他沒法子。
而他殺了孫才南,當時隻有荊楚楚和她的丫鬟看到,隻要荊楚楚和丫鬟作證,他還能脫逃。
至于那奸夫,隻要給些銀子安撫,再讓傅修宜的人随意給他安個罪名,比如那人是想要行刺沈垣,被沈垣制住之類。
殺人,隻要殺的不是什麼高門大戶,最後都能遮掩過去的。
況且他此刻的身份似乎還未被發現。
在别人眼中看來,隻曉得殺了人,卻不曉得殺人的是誰。
董浩搖了搖頭,道:“沈垣,你這次惹上了大麻煩。
”
沈垣剛浮起來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不明白董浩的意思。
“你可知你殺的那人是誰?
”
沈垣心中隐隐浮起一絲不詳的預感,黑暗中,他見董浩慢慢開口。
“是吏部尚書唯一的嫡子,孫天正的兒子,孫才南。
”
将軍府門口,此刻圍着一大群人,這些人俱是舉着棍棒兇神惡煞的模樣,就連門口的沈家護衛都有些攔不下來。
屋裡,沈玥躲在陳若秋懷中,吓得瑟瑟發抖:“娘,二哥真的殺人了麼?
”
陳若秋一邊安撫着她,心中也有些疑惑。
外頭的那些人自稱是吏部尚書的人,說是沈垣殺了吏部尚書的嫡子孫才南,吵着鬧着要進來打砸,可是沈垣好端端的怎麼會去殺孫才南?
沈貴和沈萬已經在外頭攔着了,若不是沈信的沈家軍,隻怕真的就由那些人闖進來了。
萬姨娘躲在小屋中,有些緊張的拉着沈冬菱的手,道:“真的是二少爺殺人的話,那些人不會對咱們怎麼樣吧?
”
“放心吧,”沈冬菱道:“别人想對付的隻是二哥,與咱們何幹?
”她坐在屏風後,手中的書頁卻是一點兒也沒翻開。
“姑娘!
”驚蟄蹦蹦跳跳的跑進屋中,道:“外頭人鬧得好兇,連老夫人都驚動了!
”
沈妙眼皮子都未擡,問:“哦?
老夫人如何?
”
“聽聞二少爺殺了人,登時又昏厥了過去。
”驚蟄有些幸災樂禍。
“姑娘,此事不會牽連上咱們吧。
”谷雨憂心忡忡,畢竟他們都曉得,沈垣究竟為什麼會殺人,都是沈妙在後面推波助瀾。
“無妨,有人替我們擋着。
孫天正位高權重,沈府也不比他們低微。
再說了,最後目的還是沈垣,沈垣以命償命,他們也無話可說。
”
“可是二少爺真的會以命償命麼?
”谷雨問:“二老爺不會這麼輕易的讓二少爺就去送命的。
”
“如果沒有沈元柏,二叔一定會竭盡全力替二哥開罪,”沈妙道:“可是有了沈元柏,二叔有退路,失去一個兒子來平息孫家人的怒火,在二叔眼中是值得的。
”
沈貴在沈府三個兒子中,對于親情是看的最淡漠的。
沈萬好歹對沈玥疼愛有加,可是沈貴對自己的兒女,無論是嫡出的沈垣、沈清和沈元柏,亦是庶出的沈冬菱,都看不到一點兒真心的關懷。
兒女對沈貴來說,要麼是他仕途上的幫襯,要麼是他的繼承者。
難怪二房的兒女們待沈貴也沒有半分情感。
若是沒有沈元柏,沈垣是沈貴唯一的兒子,沈貴肯定會拼上一拼的。
可是有了沈元柏,沈貴還有一個兒子,沈垣便顯得不是必須的了。
更何況,孫家人豈是那麼好打發的?
前生殺了孫才南的是沈丘,孫天正一家人愣是将沈丘關進牢中,沈信散盡家财才保了沈丘一命。
孫天勝隻有一個嫡子,死了唯一的兒子,怎麼會輕易放過殺子仇人?
“可是隻有二少爺倒黴麼?
”驚蟄語不驚人死不休:“表小姐就這麼放過了?
她現在還躲在府裡不出來呢。
”出事之後,荊楚楚竟是自己溜了回來,和荊家人一道躲在沈府中。
“怎麼會?
”沈妙微微一笑:“畢竟她才是罪魁禍首嘛。
”
府門外,沈萬有些狼狽的勸阻道:“諸位聽我說,此事尚未弄清楚情況,還請各位先回去,我等一定會給各位一個說法!
”
一名婦人“呸”的一聲吐了口口水在沈萬臉上,叉腰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我們少爺被沈垣殺了,賠命!
這事兒沒完!
”
沈貴有些瑟縮,心中将沈垣罵了個狗血臨頭,此刻外頭除了尚書府的下人之外,還有一些圍觀看熱鬧的百信。
有人就高聲起哄道:“不是說是因為争風吃醋才殺人嗎?
那位被争奪的美人兒究竟長什麼樣子?
也讓我等一飽眼福如何?
沖冠一怒為紅顔,那紅顔得有多美啊!
”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也頓時附和起來。
尚書府的人也猛地反應過來,如今孫家的人自己也是亂成一團,好端端的孫才南出門回頭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此刻正是悲傷地時候,一心想要沈垣賠命,倒是把荊楚楚給漏了,此刻聽人這麼一提醒倒是想起來。
既然孫才南和沈垣是因為荊楚楚大打出手,随後沈垣失手殺了孫才南,那荊楚楚才是那個紅顔禍水!
孫家的人立刻道:“對!
交出那個賤人!
都是她勾引的我家少爺,不要臉的小娼婦!
快把她交出來!
”
别說是孫家人,就是沈貴自己也恨不得親手殺了荊楚楚。
自從荊楚楚來到沈府後,他們沈家二房便接二連三的倒黴。
先是家宴之事壞了沈垣的名聲,如今更是讓沈垣為此惹上人命官司。
沈貴二話不說就吩咐下人,不多時,荊楚楚便被綁着送了出來。
沈貴沖沈萬使了個眼色,沈萬道:“各位不要動怒,我們自會講道理。
既然此事是因為楚楚所出,我便将她交給你們,任由你們處置!
”
荊楚楚慘呼一聲,可是周圍的人哪裡容得她反抗。
孫家人一把将捆的和豬似的荊楚楚扯了過來,劈頭蓋臉賞了幾十個巴掌,荊楚楚當場就暈了過去。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荊冠生和荊家夫婦也趕了出來,見此驚醒大怒。
卻見孫家人冷笑一聲:“難怪是從蘇州那等小地方出來的人呢,眼皮子淺就罷了,還如此敗壞風德。
都是定了親的人還要到處勾引男人。
這事兒沒完,你們也别想好!
”
荊家人又怒又怕,怒的是孫家人如此嚣張,怕的是他們在定京城除了沈府以外并沒有靠山。
而沈府之前就和他們鬧得十分不虞。
如今見他們倒黴,沈家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就這麼在沈家門口吵吵鬧鬧了好一陣,眼見着天色都暗了下來,孫家來的人這才抓着已經氣遊若絲的荊楚楚離開,臨走之前,為首的婦人冷笑道:“今日不過是開始,你們沈家人等着吧,老爺已經向皇上寫折子了,這世上斷沒有拿了人命還能逍遙自在的道理。
一命抵一命,誰也别想好!
”
沈貴看着孫家人留下一片狼藉後大搖大擺的離去,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最後那句孫天正已經給皇帝寫折子讓他更是觸目驚心,孫天正隻有一個兒子,孫才南一死,孫天正就算魚死網破也不會讓他好過,眼下看來,就算是沈垣死了,也指不定平息不了孫家的怒火。
沈丘回到西院,抹了把汗,對着沈妙抱怨道:“孫家人太無禮,差點将大門都砸了。
我那些兵都攔不及。
”
“喪子之痛嘛,”沈妙安慰他:“自然要發洩。
”
“爹和娘這次都不打算插手了,”沈丘自言自語道:“不過沈垣從不沖動,就算荊楚楚私會孫才南,怎麼會一怒之下動手殺人?
”
“誰知道呢?
”沈妙漫不經心道:“也許是孫才南命中注定一死,死在誰手裡都一樣。
”
孫家大廳,一屋子的姬妾都跪在地上,大廳正中擺放着用白布蒙着的屍體,即便如此,白布上還有些沾染的已經凝固的血迹。
孫夫人自從知道孫才南死了後就暈了過去,醒了後幾乎崩潰,誰勸也不聽。
孫天正如今已經天命之年,此刻雙眼也布滿血絲,兩頰都在微微發抖。
曾有雲遊道士算過他一輩子命中無子,孫天正早年間娶了無數姬妾,确實生不出兒子。
孫才南是孫夫人好不容易懷上的,對于孫天正來說,是老來得子。
因此從小嬌慣着長大,長此以往,便養成了孫才南好色貪玩的性子。
隻是孫天正位高權重,怕惹禦史口舌,很早之前便提醒孫才南不可招搖,若是要玩女人,也得當做小妾納回府再玩。
孫才南不入仕,眠花宿柳也都在府中,認識他的人不多,至于朝中入仕的,就更不可能與他有什麼交情了。
誰知道卻死在沈垣手上。
這下子,真的應了道士的那句話,孫天正命中無子了。
“沈垣……”孫天正咬着牙道:“我要他賠命!
”
“老爺,”孫天正的一個愛妾抹着眼角的淚水道:“聽說下人們把那女子也帶回來了,說到底都是那女子引得咱們少爺如此,老爺打算……”
孫天正冷笑一聲,道:“先别玩死了,留口氣,送給夫人。
”
愛妾打了個寒顫,孫夫人的手段這些個姬妾都領教過,如今懷揣着喪子之痛的孫夫人,想來對那荊楚楚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沈家隻能動沈垣,荊家一個白身也想全身而退?
”孫天正“咔擦”一聲,竟是生生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杯子劃傷他的手,鮮血滴落下來,他也渾然未決,恨道:“我要他們荊家所有人,都給垣兒陪葬!
”
對于沈垣殺了吏部尚書獨子的事情,全京城都在議論此事,定王府上,董浩站在廳中,俯首對着高座上的人。
傅修宜一手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思索道:“本來明日就要呈給父皇沈家的折子,沈垣就在今日出事。
”
“沈垣手中的證據尚不完全,殿下,可要用法子掏話?
”
“不必,”傅修宜擺了擺手:“沈垣給的那些東西,已經足夠了。
就算我希望能再完全,這件事我都不能出手。
”
“殿下的意思是放任沈垣?
”董浩問。
“是别人就罷了,偏偏是孫天正。
孫天正是周王的人。
周王必然會插手此事,我若出手,隻會令周王警覺。
沈垣這回的禍事,惹得太大了。
”傅修宜搖了搖頭。
董浩沉默了一會兒:“可是沈垣到時候若是魚死網破,供出殿下怎麼辦?
”
“沈垣慣會給自己藏後手,你說的自然要防。
”傅修宜看着手中的茶杯:“所以這事不僅不能幫沈垣,還得催着刑部趕快處決。
在獄中殺了沈垣難免惹人懷疑,你想辦法喂點東西給他。
”
董浩連忙稱是。
又問傅修宜:“殿下明日還上折子麼?
”
“不上。
”傅修宜揉了揉額心:“此事會造成震蕩,現在說折子的事反倒不夠響亮,緩一緩。
”他突然睜開眼睛:“不過,你最好查一查,最近沈垣到底和誰有過過節。
”
董浩一驚:“殿下的意思是,此事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
“沈垣從來不沖動,這次一沖動就殺人,殺的還是孫天正的獨子,你不覺得太巧合了?
況且荊楚楚偷人為什麼會偏偏和沈垣遇上,很奇怪。
”
“沈垣不是會被算計的人。
”董浩道:“而且若是連這以後都能把控住,此人一定對沈垣非常熟悉。
”
“能把沈垣逼到如此境地,”傅修宜道:“此子不能留。
我培養一顆棋子,不是為了被人利用成為廢子的。
”說到這裡,傅修宜眼中也閃過一絲陰沉。
他并沒有看上去這麼雲淡風輕,沈垣這顆棋子是他精心培養了多年的,不僅是因為沈垣有智謀,更重要的是沈垣還是沈家人。
處于沈垣那個位置,日後有許多事情做起來也就更加容易。
然而如今他卻不得不棄車保帥,精心培養的心腹,日後再也派不上用場。
更何況,還是用一個女人這樣拙劣粗暴的手段。
“屬下一定會認真查明的。
”董浩道:“好在出事之前,沈垣就将東西給了殿下。
”
傅修宜道:“可惜還得等一等。
”
另一頭,沣仙當鋪的樓上,季羽書一合巴掌,笑的合不攏嘴:“妙啊,沈小姐果然是不出手則罷,一出手驚人。
本來明日該沈信倒黴的,結果今日沈垣入獄,這時日來的真是時候。
”
“隻是巧合罷了。
”高陽白了他一眼:“沈妙現在大約還不知道此事。
”
“不管知不知道,與你打的賭反正我是赢了。
”季羽書得意洋洋:“銀票之後自己送到當鋪來,交給紅菱就行。
”
高陽默了默,還是道:“沈垣或許從沒想過有一日會栽在這下三濫的手段中。
”
因為自己的妻子偷情和别人争風吃醋,從而錯殺奸夫。
這話怎麼聽都覺得不甚光彩,無論是那奸夫還是不守婦道的婦人,亦或是被戴了綠帽子的夫家,人們談論起此事時,隻會當做笑談。
沈垣本來有才華又懂得隐忍,剛剛回京,以傅修宜對他的重視,假以時日也會成為衆人不可小觑的人才,誰知道竟然會以這麼難堪的方式慘烈收場。
雖然看着像是個玩笑,下場卻是十分嚴峻的。
隻因為他殺的人是孫天正的獨子。
“孫天正明日就會上折子,高陽,你說沈垣這次到底會不會賠命?
”季羽書問。
“你覺得沈妙如何?
”高陽卻是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這和沈小姐有何關系?
”季羽書不解。
“沈妙這個人布的陷阱,一旦踩了進去,你可見過有人還能安然而退。
從豫親王那時你就應該看得出來,她的陷阱從來都不是一招。
此事看着是對付沈垣,實則不然。
”
“你說她還有後招?
”季羽書問:“最多不過沈垣賠命,她還想如何?
”
“我倒覺得,沈垣隻是其中一個。
”高陽搖頭,神色也忍不住嚴峻起來:“如果她下手,總覺得不會僅僅一人。
”
季羽書默了片刻,認真的問:“沈小姐和沈家其他人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如此手筆,雖是毛骨悚然,可是想來也是有原因的。
莫非沈家人對她做過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
能讓一個小姑娘使出如此殘忍的手段步步籌謀,其中必然有别的隐情。
隻是就連百曉生也查不出來,僅僅是因為沈家用捧殺的手段将她養成草包,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高陽搖搖頭:“我也不知,不過她行事太過張揚。
此次讓沈垣入獄,沈垣是定王的人。
定王吃虧,一定會注意到她。
之前派出的人也說了,定王手下正在調查此事。
”
“沈小姐對上定王可不好。
”季羽書憂心忡忡:“定王心思深沉,手段詭谲,一旦發現是沈小姐所為,也不知日後會怎麼做。
”
“不用擔心。
”高陽道:“我倒是覺得,沈妙對定王熟悉得很,或許她所做的一切,未必就不是沒有考慮過被定王知道的下場。
與其擔心她,倒不如擔心擔心自己,”高陽看向季羽書:“謝三要你找的人,找到沒有?
”
“咳,”季羽書摸了摸鼻子:“我立刻派人去。
”
“沒想到沈家内部這麼亂,今年開春就這麼大一出戲,日後可怎麼得了。
”
“啊呀呀,同為王孫公子卻愛上平民少女,為争風吃醋一死一傷,這不是戲本子裡才有的戲碼嘛。
”
“要我說,那平民少女長得也實在平平無奇,也不知兩位王孫公子怎麼會瞎了眼為她争風吃醋,還不如讓兩位王孫公子在一起呢。
”
“火珑,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麼奇怪的話本子了?
”
黑衣女子撩了撩自己的長發,端的是妩媚風情:“我說的難道不對麼,要男人為之大打出手,至少也得有我這般美貌。
”
“很有興緻嘛。
”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暗部那一群蹲在地上鬧的鬧玩的玩的黑衣人門頓時噤聲,一個個如臨大敵的站起身來,看着面前的人。
紫衣少年眉目英俊,在夜色中卻顯得越發冷傲,他掃了一眼衆人:“怎麼不繼續說了?
”
衆人低着腦袋不言。
謝景行轉身離開,待遠遠的将那群人抛下之後才停下腳步,自嘲般的一笑:“小丫頭倒有手段。
”
他垂眸,看向天邊無星的夜色,低聲道:“我卻沒有時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