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其中一片天絲錦緞,道:“就這個好了。
”
那是一匹蓮青色的料子,一般來說,閨中女兒,大多不會選這個料子。
因着蓮青色挑人,尋常女兒家穿這個顔色,容易顯得太過老氣。
若是沒有通身貴氣的,穿這個顔色更會顯得壓不住,十分難看。
陳若秋目光微微一閃,笑道:“小五怎麼挑了這麼一件深色,姑娘家都要穿的鮮鮮亮亮的,如你兩個姐姐。
這樣的深色怕是老氣了些。
”
“不錯。
”任婉雲也跟着道。
她雖然也喜聞樂見大房的人出醜,可是這蓮青色,未免也太過出格。
若是被外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沈家的姑娘都老氣橫秋的,清兒還要在菊宴上大展身手,怎能被沈妙拖了後腿?
沈玥和沈清卻是暗笑。
沈清道:“我看這蓮青色也挺好的,五妹不是不曾穿過這樣的深色麼?
試一試也好,聽說這樣的顔色也很是貴氣呢。
”
“若非我已經挑了料子,定也是要嘗試一下那蓮青色的。
”沈玥笑盈盈道。
麗娘看了看沈家的兩位口蜜腹劍的嫡女,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沈妙,心中歎了口氣。
沈家大房沈信嫡女沈妙頭腦愚蠢無知,定京城無人不知。
可誰知道,那外表良善溫柔的兩名堂姐竟也有這樣的惡毒心腸?
竟也是變着法兒的讓沈妙出醜。
她有些同情沈妙,沈将軍在外保家衛國,可自己的嫡女在府裡被親人算計,實在是有些可憐。
思及此,她婉言道:“這蓮青色确實有些太過莊重,若是賞菊宴,不妨選些輕松的色彩,小姐不若選這一匹玉白色的?
”
沈妙瞥了一眼麗娘,她倒是個難得的實誠人。
上輩子也曾這般提醒自己,隻是那時候的沈妙一心相信兩位堂姐和嬸嬸,壓根兒就沒聽她的話。
聞言卻也是婉言謝道:“不必了,我就喜歡這匹蓮青色的料子。
”
她這般回答,倒教剛剛眉心皺起的沈清和沈玥兩人松了口氣。
沈玥笑道:“五妹妹眼光果然是好,如此,就勞煩麗娘子為我們量體裁衣了。
”
麗娘心中微微歎息,卻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便又依言為幾位小姐量身子來。
自始至終,沈老夫人都斜倚在榻上閉着眼睛假寐,對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聞。
隻要是有關銀子的事情,她從來都樂得裝不知道。
今日裁衣和布料都是從公中出的,而公中的銀子都是交由任婉雲打點。
待量完了衣裳,麗娘走了後。
任婉雲才笑道:“幾個孩子都是大姑娘了,咱們沈府的姑娘出去,也不能被人小瞧了。
我便為幾位姑娘打了些首飾,待到賞菊宴那日便可用了。
”說着,她吩咐身後的香蘭把幾個匣子端了出來,一個給了沈清,一個給了沈妙。
沈妙的匣子沉甸甸的,任婉雲看着她,語氣分外慈愛:“二嬸瞧你這些日子忙着廣文堂的校驗準備,自己逛首飾鋪子的時候給你打的,都是依照最好的款式,隻希望你喜歡。
”
高座上,沈老夫人的眉頭皺了皺,似乎想睜眼,然而頓了頓,終究還是繼續假寐。
“多謝二嬸嬸,”沈妙也回禮。
沈清和沈玥都能自己挑選款式打了送回來,偏偏逛鋪子的時候沒帶上她,還美其名曰不願打擾,最後囫囵的給了一個成禮,現在想換也來不及了。
“那咱們就先回去瞧瞧吧,”沈玥拉着陳若秋沖沈妙眨了眨眼:“五妹妹的首飾定是最重頭的那個。
”
沈妙微微一笑,并不言語。
回到了西院,沈妙将那匣子扔到一邊,并未細看。
驚蟄見狀,奇道:“姑娘也不打開瞧瞧?
”
“有什麼可瞧的?
橫豎有什麼不一樣?
”沈妙頭也不回地答。
驚蟄欲言又止,每次從二房三房那邊得來的首飾,自家姑娘都愛不釋手,可惜就算從他們做下人的都看的出來,那首飾實在是有些暴發戶了。
沈妙自來就被二房三房帶成了一個浮誇的性子,最愛的便是這些頗為俗氣的金銀。
沈妙想了想,又伸手過來将那匣子打開。
甫一打開,便是金燦燦的光芒撲面而來。
裡頭擺放的都是金子和銀子打造的手镯項圈,甚至還有钗子,上頭鑲着的紅寶石個頭倒是大,隻是成色卻劣質的很。
驚蟄忍不住露出一絲憤怒的神情。
沈妙險些失笑。
這些東西,在出嫁之前,她的首飾都是這樣的。
這樣的金钗子銀項圈,便是鄉下的姑娘都不會穿。
每每她穿着顔色豔麗的衣裳再戴着那些金晃晃的首飾,活像個移動的匣子。
在溫柔婉約的沈玥和大方明朗的沈清面前,實在像個洗腳婢。
如今這些東西在落到沈妙面前,隻覺得實在是可笑了。
驚蟄觀察着自家姑娘,驚訝的發現她并未如同以前一樣露出興奮的神情。
正在詫異,便見沈妙将匣子一合,推給驚蟄:“找個當鋪給當了吧,順便去買根銀钗子回來,也不用太好,刻花的就行。
”
“姑娘……”驚蟄驚訝道:“就這麼當了,若是被東院的人發現,難免會用來做筏子。
”她雖然也很高興沈妙終于不像以前一樣喜愛這些金銀了,可是這般行事,還是太過大膽了些。
“這些首飾既然已經不能戴,留着有什麼用,倒不如當了真金白銀,平日裡做事總歸是方便些。
”沈妙淡淡答。
凡事都要講究實用,這是她在當皇後悟出的道理。
沈府每月都是按份例給月銀,每個姑娘都是一月二兩銀子。
然而沈玥和沈清究竟又有被自家補貼多少呢?
沈妙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總歸她是沒那份補貼的。
分明是将軍府上的姑娘,出手卻沒有兩位姐姐大方。
她以前覺得那是因為二嬸和三嬸自個兒願意貼補女兒,可如今呢?
那公中的錢财都是由任婉雲掌握的,可是沈貴和沈萬平日裡在朝中辦事上下打點,自己的俸祿尚且不夠,哪裡有多餘的閑錢。
倒是沈信,因為是用自己的生命和血汗在戰場馳騁,陛下賞賜的多,而這些賞賜,沈信從來沒有私吞過,全是奉給了公中。
拿着他們家的銀子卻如此對待自己,這般無恥之人,也隻有老夫人那家人做得出來。
她總要想辦法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