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一連幾日天氣都不甚好,偏生到了馮安甯要出門的這一日,難得的出了日頭。
日頭暖融融的,灑在身上分外舒服。
不過雖然如此,沈妙還是攏上了兔毛披風,雖然屋裡有暖爐,可是難保外頭起風,若是這樣的天氣着了風寒,倒是一件麻煩事兒。
一大早,馮安甯的馬車就在沈宅的門口來接羅潭和沈妙。
馮家對馮安甯自來溺愛的很,如今馮安甯的年紀也将廣文堂的課都學完了,每日又在府裡呆不住,幹脆日日出門閑逛。
隻是定京城再大,終有一日有逛的厭煩的地方。
羅潭的到來讓馮安甯很是歡喜,十分樂于做一個為羅潭帶路的人,替羅潭找些新鮮的地方玩樂。
不過天長日久,馮安甯也有些吃不消。
羅潭不愧是羅家出來的姑娘,首飾鋪子衣裳鋪子看過便忘了,倒是成天一門心思的往兵器鋪子跑。
瞧見稱手的武器,便是滿眼放光。
馮安甯哪裡懂這個,叫苦不疊,這才死活要将沈妙也帶上。
馮安甯穿着櫻桃色花籠裙,外罩妃色織錦鬥篷,在冬日裡顯得極為鮮亮。
她這些年也容色見長,越發的俏麗。
隻是一開口說話便讓那份俏麗登時顯得有些驕縱起來。
她掀開馬車簾子,着急道:“等死人了,還不上來!
”
卻沒想到站在馬車外頭的是沈丘。
沈丘送沈妙和羅潭兩人出來,他是知道沈妙在定京城似乎隻有馮安甯一個朋友。
記憶還停留在兩年前那個有些跋扈的小姑娘身上,誰知道掀開馬車簾子,裡頭卻是個水靈靈的姑娘。
那姑娘瞧見是他,腦袋一縮,方才趾高氣昂的聲音一下子低了下來,怯生生道:“沈少将。
”
沈丘莫名其妙的看了馮安甯一眼,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
讓沈妙和羅潭坐上馬車,囑咐注意安全後就離開了。
因着今日是馮安甯相邀,馮家護衛帶了不少,沈妙和羅潭便也沒帶其他護衛,想着到了時辰馮安甯又将她們送回沈宅就是。
等沈丘走後,馮安甯撫着心口,這才松了口氣。
說來也奇怪,每次瞧見沈丘,馮安甯都覺得本能的有些畏懼。
雖然沈丘并未怎麼對她疾言厲色,但是少将軍的威嚴不是說說而已。
馮安甯又想到沈丘方才的模樣,兩年不見,在小春城曆練過的沈丘越發的成熟堅毅起來,雖然到底還是個和煦的大哥,不過在外人眼中,卻是威嚴不減。
羅潭問馮安甯:“哎?
你怎麼臉紅了?
”
馮安甯一愣,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果真燙的出奇。
她掩飾般的拿手做扇子在臉頰旁扇了扇風,道:“這馬車裡悶得慌,有些熱。
”
羅潭不疑有他,道:“你是穿的太厚重了吧。
”說着又想起什麼:“安甯,你為什麼怕丘表哥啊?
”
“我何時怕過他了?
”一聽羅潭說這話,馮安甯就忙不疊的反駁。
倒讓羅潭吓了一跳。
“你方才那模樣明明就是很畏懼好不好。
”羅潭道:“這有什麼可丢人的?
不過丘表哥人很好哦,大約隻是外頭瞧着以為他很兇吧。
你要是連丘表哥都怕,等你見了我飒表哥,那才知道什麼是黑面神呢。
”
羅飒不曉得千裡之外的羅潭已經在她的“至交好友”面前将自己黑成碳了。
馮安甯強調:“我沒有怕他!
”
羅潭道:“好好好,你不怕,這總行了吧。
”
一直在默默旁觀的沈妙瞧着馮安甯兩頰迅速生氣的紅暈,心中突然一動。
光祿勳家前生因為站錯了隊,馮老爺也被連累,為了保全這個掌上明珠,隻得提前将馮安甯嫁給了本家的表哥。
誰知道那表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馮家落敗後,便在外頭養了個外室,兒子都有了。
馮安甯這樣高傲的性子哪能受得了這個委屈?
後來便拿了剪子和那外室同歸于盡。
今生卻因為沈妙的這麼胡亂一攪合,明齊皇室之中的勢力到了如今都是勢均力敵,馮老爺倒是未曾站隊。
可是前生的結局,誰也不能保證不會再次發生。
沈妙對馮家沒什麼感覺,可若是馮安甯的話,她也想拉一把。
馮安甯總是讓她想到婉瑜,都是被家族所連累的可憐人。
“你看着我做什麼?
”馮安甯見沈妙直勾勾的盯着她也不知在想什麼,還以為沈妙是在對羅潭的話耿耿于懷。
氣急敗壞道:“你也覺得我怕你大哥?
”
羅潭在一邊偷笑,沈妙回神,搖頭:“那倒沒有,隻是覺得你這件裙子有些别緻。
”
但凡女子總愛聽人誇耀自己的,馮安甯便是再如何遷怒,沈妙這番話倒讓她發不起火來。
便又得意的道:“那是,這可是我娘托人給我找的花樣子!
”
沈妙垂眸,心中微微歎氣,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些事情,還是慢慢來的好。
不得不說,三個人一起閑逛起來,比兩個人累的多。
因為馮安甯想逛的是首飾裁縫鋪子,羅潭想看的偏偏又是兵器之類,從城東逛到城西,城南逛到城北。
羅潭和馮安甯老是鬥嘴,沈妙都被吵得腦袋生疼,同這二人出門的時候,便如帶着孩子的娘一般老成,結果那二人吵吵鬧鬧一陣,最後還不約而同的将矛頭對準她,說沈妙“年紀輕輕的,像個小老太婆”“真是比廟裡的和尚還要悶”,沈妙到了最後,幹脆不理會這兩人了。
這一日便是過的分外熱鬧,三個小姑娘到處逛,買的東西整個馬車都幾乎沒地方放了。
馮安甯倒是豪氣的很,但凡沈妙和羅潭看中什麼,便大手一揮:“買!
”若非沈妙阻攔,隻怕馮安甯要将整個首飾鋪子都搬回府去了。
吃吃喝喝玩玩鬧鬧,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衆人也打算打道回府。
因着沈妙和羅潭是被馮安甯邀出來的,護衛帶多了不方便,所以沈妙沒帶沈府的護衛,想着坐馮家的馬車回去。
誰知道剛剛出去從鋪子裡下來坐上馬車,馮安甯卻是翻了翻身上的荷包,面上出現些焦急:“我方才買的貓眼簪不見了”
馮安甯逛了一日定京城的首飾鋪子,若說最滿意的,便是挑到了一隻蝶形貓眼簪,那貓兒眼是罕見又通透的寶藍色,十分好看,馮安甯在酒樓用飯的時候便單獨拿出來與沈妙她們端詳。
沈妙道:“你再找找,方才還拿在手裡,怎麼會不見?
”
馮安甯翻了翻荷包,又問自己的幾個貼身丫鬟,俱是說沒有瞧到。
羅潭問:“會不會是落在酒樓裡了?
”
馮安甯道:“我不知道。
”
“要不回去看看吧。
”沈妙道:“你才剛走,若是落下,酒樓的人應該會撿到。
我陪你一道去看看。
”
馮安甯想了想:“我自己去,橫豎一句話的事兒,若是沒找到便罷了,倒也不是可惜那兩個銀子,隻是難得遇上這麼喜歡的。
”
羅潭有些無語,馮安甯果真是财大氣粗,其實說起來,馮家雖然富貴,卻也還不到這般揮霍的地步,無非就是馮家真心疼愛馮安甯這個女兒,銀兩上不曾短缺過馮安甯。
導緻馮安甯自個兒對銀子都沒什麼印象,丢了東西,第一個反應竟是“難得遇上這麼喜歡的”。
“我帶幾個護衛上去看看。
”馮安甯道:“你們在這裡等等我,我馬上就下來。
”
沈妙點頭。
馮安甯帶了大半護衛走了,大約是為了壯點聲勢,萬一酒樓裡的夥計撿了想要藏私,瞧着馮安甯這動靜怕也會膽怯。
馮安甯走後,便隻剩下羅潭和沈妙二人了。
外頭還有四個護衛守着。
羅潭瞧着天道:“等安甯下來,回府後大約天就黑了。
”說着伸了個懶腰,道:“今日真是累的慌,明兒個我要起懶,誰也别吵我。
”
沈妙默然,方才也不知道是誰興緻勃勃的說下回還要這般痛快的暢玩。
正想着,忽然聽到外頭有個護衛道:“沈小姐,羅小姐,屬下剛剛撿到了小姐的簪子。
”
“啥?
”羅潭一愣。
掀開車簾子,果然見馮府外頭站着的一個護衛手裡拿着一根閃爍的寶石簪子,不是馮安甯丢的那根貓兒眼又是什麼?
羅潭皺眉:“安甯這是怎麼冒冒失失的,東西落在地上都不知道。
”
那護衛就往馬車便走了兩步,羅潭伸手過來接那簪子。
剛剛握住那跟簪子,那護衛卻是忽的将羅潭往外一拽!
另一個馮府護衛“忽”的一下跳上馬車将車夫一把掀倒,猛抽馬鞭,幾匹馬吃痛,蓦地揚蹄,乍驚之下在街上瘋跑起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連另外兩個馮府護衛都未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妙連着馬車都已經跑出了十幾米遠!
值得慶幸的是,羅潭卻還在馬車之上,羅潭反應極快,在那護衛将她往外頭拉的時候,羅潭卻是牢牢地抓住馬車車沿,身子往後一仰。
這本來就是分秒必争的時候,那人見拽不下羅潭,也未糾纏,躍上另一匹馬,同馬車一同往城外的方向跑。
街道上本來有不少百姓,都被這橫沖直撞的馬車驚呆了,有躲閃不及的小販,鋪子連同整個人都被掀翻,卻又不曉得是哪家馬車如此嚣張。
那馬車跑的極快,沈妙和羅潭在馬車裡被摔得東倒西暈。
關鍵時候,羅潭卻還記得拉住沈妙的手,道:“小表妹别怕,我們跳車,跳下馬車亮出身份,外頭那麼多人,他們總要忌憚幾分!
”
沈妙心中微暖,馬車裡被摔得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卻道:“來不及了,你看外面。
”
羅潭扒住馬車床沿往外看,卻是驚呆了,方才熟悉的街道已然不見,這小巷七歪八扭,一個人都沒有,倒不知道這是哪裡的路。
羅潭的心中陡然間生出絕望,如果說方才她還想着奮力跳車,至少能保命,可是頃刻之間,這裡荒無人煙的,便是跳車了,也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别擔心,他們應該是沖着我來的,到時候你裝暈或是想法子逃掉,他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沈妙道。
“我怎麼可能扔下你自己逃命?
”羅潭一把抓住沈妙的手:“你當初在小春城救了羅家,我救不了你也不會扔下你,要死一起死!
”
沈妙有些哭笑不得,現在可不是講英雄義氣的時候,她勉強在晃動的劇烈的馬車裡直起身子,附耳在羅潭耳邊低聲道:“記住,若是你成功逃出去後,想法子給睿王府上遞信,就說有事交易,價錢後議。
”
羅潭聽着就是一呆,狐疑的看向沈妙:“怎麼還和睿王有關系了,小表妹,你……”
“别問那麼多了。
”沈妙道:“此事事關重大,睿王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信得過你才告訴你。
”
羅潭點點頭,又搖頭:“不行,我不會丢下你一個人的。
”
沈妙還想要說什麼,那馬車卻是一個猛子突然停了下來,沈妙和羅潭反應不及,一下子撞到了馬車裡的小幾裡去。
緊接着馬車簾子猛地被人掀起,一人進來就把沈妙往外頭拖。
羅潭一把抱住沈妙的大腿:“小表妹!
”她也是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這一拽之下,外頭的人竟然未曾拖走沈妙。
那人大約十分惱怒,突地踹了一腳羅潭。
羅潭就算是在羅家常年習武,到底隻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被人這麼一踹心窩子,當即就從馬車裡摔了出去,“咚”的一聲,聽的沈妙都是心裡一驚。
剩下的那個護衛催促:“動作快點,别被人發現了。
”
他們直接砍斷了馬車,其中一人二話不說就拿布堵了沈妙的嘴又綁了她的手腳,打暈了沈妙将她往馬背上一扔,那動作看的羅潭幾欲噴火。
羅潭目光突然瞥見一旁從馬車裡掉出來的一把短刀。
今日馮安甯逛夠了珠寶鋪子,也大發慈悲的陪羅潭逛了逛兵器鋪子,那短刀就是在那裡買到的。
她想也沒想,抓起短刀就往一人面前沖。
那人卻是個練家子,幾把将羅潭撂翻在地,羅潭目光突然一凝:“兵家……”
這不是普通的護衛,這幾個招式,分明是兵家人特有的,這兩個人至少與軍隊脫不了幹系!
那人聽見羅潭如此說話,突然目露兇光,一把奪過羅潭手裡的短刀反手就是一刀。
羅潭捂着腰慢慢倒了下去。
另一人還在催促:“别磨蹭了,快走!
”
那人才扔下刀,上了另一匹馬。
二人迅速消失在小巷中。
陰森森的巷子裡,隻有七零八落的馬車,羅潭趴伏在地,杏色的衣裙漸漸染上大片紅色,顯得格外悚然。
“啪”的一巴掌,馮安甯甩手給了兩個護衛一耳光。
兩個護衛一下子跪倒下去,皆是磕頭道:“屬下護主不利,請小姐責罰!
”
“責罰?
”馮安甯不怒反笑:“我要怎麼責罰你們?
打闆子還是發賣?
責罰了你們又有什麼用?
沈妙和羅潭就能回來?
”
兩個護衛皆是不吭聲。
他們也試圖追趕過那馬車,可那馬車本就跑的極快,他們開始追的時候已經隔了一段距離,對方又似乎有備而來,走的都是小巷,到後面根本不知道人到哪去了。
馮安甯快瘋了。
她不過是去酒樓問了問夥計有沒有看到自己的貓眼簪子,下樓回來就見馬車不見了,而周圍的人俱是圍在一起指指點點,她派丫鬟一打聽,居然是有人劫了自己的馬車。
而那馬車裡,還有沈妙和羅潭!
不多時,剩下的兩個護衛回來了,卻是沒有追到馬車的下落。
馮安甯看着地上沾染了灰塵的簪子,閉了閉眼,就算她平日裡再沒心沒肺,眼下卻也心知肚明。
今日之事本就是有人計劃好了的!
有人混進了他們馮家的護衛裡,為了就是劫走沈妙和羅潭。
沈妙和羅潭是什麼人,一個是沈信的嫡出的女兒,一個是羅雪雁的親侄女,無論是哪一個,在定京城也算是有些名頭的。
有人竟然敢在她們頭上打主意,那便意味着,對方肯冒這麼大的險,沈妙他們肯定就兇多吉少了。
一想到這裡,馮安甯渾身都顫抖起來。
是她邀請沈妙和羅潭出來逛定京,是她帶的護衛,是她中途要上酒樓。
若是她不回去找那簪子,多幾個護衛或者能阻止那些兇手。
若是她不圖方便,答應讓沈妙也帶些沈府的護衛,就不會出這樣的岔子,若是她不邀請沈妙,根本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是她,都是她的錯!
馮安甯身子搖搖欲墜,身邊的丫鬟見狀吓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她,道:“小姐莫要自責了,傷了身子,老爺夫人瞧見了也會心疼的。
”
馮安甯搖頭,慘笑道:“我如此爹娘就會心疼,得知沈妙和羅潭的事,沈夫人和沈将軍又會如何?
便是殺了我也賠償不起我犯的錯。
”她捂着臉,頭一次不顧自己身份在酒樓裡,衆目睽睽之下,失聲痛哭起來。
“怎麼回事?
嬌嬌呢?
潭表妹去哪了?
”卻聽得酒樓外猛地傳來沉肅的男聲。
馮安甯松開手,就見着沈丘大踏步的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跟着一衆小兵手下,各個威武氣勢奪人,酒樓的人都忍不住縮了縮頭。
沈丘今日下官下的早,本想着回府問沈妙和羅潭改日要不要一同去打獵,誰知道還未回府,便聽得自己的手下過來報,說是沈妙羅潭今日和馮安甯出去,在酒樓下出事了。
沈信和羅雪雁還沒回府,自然不知道這個消息,沈丘知道後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誰知道一來就瞧着酒樓裡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而那個自來驕縱的馮家小姐卻在中間失聲痛哭,一瞬間,沈丘的心中湧起了不詳的預感。
他大踏步走到馮安甯面前,問:“出了什麼事?
”
馮安甯一愣,沈丘站在他面前,他身材高大,卻是滿眼焦急,馮安甯突然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沈丘和沈妙感情很好,這是衆人都知道的事實。
為了沈妙,沈丘殺人放火都願意,如果讓沈丘知道了沈妙被人擄走……
她面色澀然,艱難開口道:“我與沈妙羅潭逛完鋪子,回酒樓拿東西,沈妙羅潭留在馬車……馮府護衛混進了奸細,他們劫走了馬車,也劫走了沈妙和羅潭。
我已經讓我爹派人暗中查探,可是……”馮安甯強忍着眼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
沈丘看也沒看馮安甯一眼,可是衆人卻都瞧見了他猛地握緊雙拳,似乎還能聽到骨節的脆響。
他深吸口氣,聲音倒是十足平靜,吩咐莫擎:“報官,封城,找人,沈家軍即可出動,拿我的靈牌傳令下去,全城搜捕,找到人,沈家萬兩黃金奉上!
”
萬兩黃金!
周圍人倒抽一口涼氣。
馮安甯也是聽得一愣,可是待回過神來,心中卻更是自責難受。
沈丘眼皮也不眨的願意出萬兩黃金,豈不是說明沈妙在他眼中如珠如寶,可如今沈妙生死未蔔。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大約說的就是這個理。
莫擎也面色肅然,轉身領命而去。
馮安甯道:“雖然報官可以更好戒城,可是這樣一來,定京勢必起流言,對沈妙和羅潭的名聲有損。
”
馮安甯是女子,自然明白名聲對于女子的重要。
沈妙和羅潭被歹人擄走,這一事情若是被外頭人傳出去,難免會被有心之人惡意揣測。
再說沈家在定京也不是沒有對頭,的确可能被人利用。
沈丘道:“名聲比起命來,一文不值。
就算她們真的名聲受損,沈家養一輩子又如何?
又不是養不起。
”
他轉身往外走,馮安甯道:“對不起,今日之事都是由我牽連,改日我定會登門道歉。
”
“此事和你無關,”沈丘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那些人有備而來,知道她們身份還動手,就算不是你,也會找機會下手。
”
馮安甯心中稍稍安慰,還沒等她說話,便又聽到沈丘淡淡的話傳來。
“不過抱歉,看見你,難免遷怒,所以馮小姐暫時不登門為好。
”
他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去,徒留馮安甯一個人呆呆立在廳中。
外頭,阿智問沈丘:“少爺直接調動沈家軍,不問問夫人和老爺的意見?
”
“問個屁!
”沈丘罵道:“現在還有什麼功夫想東想西。
那些人敢冒險,嬌嬌和潭表妹危險得很。
竟然在我沈家頭上打主意,等我抓到人,我他娘的非弄死他不可!
”年輕和煦的少将軍在這一刻匪氣暴怒無疑,他翻身上馬:“去京兆尹,就算把定京城掀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
沈家小姐和表小姐在定京城被歹人擄走,不出片刻就傳遍了整個定京。
這都是隐瞞不了的事實,一來是,當時擄走沈妙羅潭的時候,周圍有百姓是在看着的,也有人知道馮安甯的身份。
二來是,京兆尹,城守備,衙門官府,沈家軍,馮家護衛全部出動,搞出這麼大動靜,要想不知道也難了。
誰都知道沈信疼女兒,但是這麼個疼法,幾乎要把整個定京城給掀翻過來的陣仗還是吓倒了不少人。
羅雪雁和沈信下朝得知了這個消息後,更是親自帶人馬挨家挨戶的搜索。
竟是水米未歇的查到了大半夜。
謝景行從外頭回來,剛到睿王府,就見到季羽書和高陽等在府中。
這二人平時一般都在沣仙當鋪聚頭,因為高陽身份敏感,一般來說,是不會齊齊都到睿王府的。
謝景行意外的看了二人一眼,将手裡的東西交給鐵衣,院子裡的白虎瞧見他進來,歡騰的撲到謝景行靴子旁,親昵的咬他的褲腳。
謝景行彎腰把白虎包起來,問:“什麼事?
”
高陽看了一眼季羽書,季羽書眼巴巴的盯着白虎,盯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道:“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
“什麼事?
”謝景行今日獨自出城了一趟,是以還真不知道定京發生了何事。
“定京最近的治安不太好,有些亂。
”季羽書抓耳撓腮,顧左右而言他,道:“就是今日有小姐出去逛城,就在酒樓下,自家護衛裡混了歹人,直接就把馬車給劫跑了,那馬車裡還有另外兩名官家小姐。
到現在都沒找着下落。
”
謝景行盯着季羽書。
季羽書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膽寒,顫顫巍巍道:“我和高陽想要提醒你,你的美貌不比那些小姐差,千萬要小心。
”
謝景行平靜開口:“季羽書。
”
“我說!
那個人你也認識,就是沈五小姐!
”季羽書飛快開口,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藏到了高陽身後。
屋中有一刻的寂靜。
“人呢?
”季羽書茫然的看着空蕩蕩的院子,隻有白虎被人随手扔在地上,疼的嗷嗷叫喚。
“你是不是傻?
”高陽冷眼看他。
“比你聰明就行。
”季羽書回到。
與此同時,正在城裡各處搜尋沈妙下落的沈丘得到消息,已經找到了羅潭。
莫擎道:“羅小姐快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