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則目瞪口呆:“大嫂,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怎麼能這麼兇?
”
顧元元“咦”的一聲:“你現在知道大嫂是女人了,剛才說我教你套麻袋打人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這麼說有損我形象?
”
沈正則就嘿嘿直笑,轉移話題道:“大嫂,大嫂,你還是說說那位美人到底有多慘吧。
”
那位美人的下場确實特别慘。
沈正則如今不再是靈湖村那個種田的小孩,世态中殘酷的一面自然需要讓他及早了解,以免以後因為太過單純而吃虧。
顧元元說道:“那位禍從口出的美人,當即被府裡拔了舌頭,畫花了臉送到莊子上,配給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鳏夫。
”
沈正則瞪大眼睛,在他幼小的心靈裡,把人套子麻袋打一頓,已經是很不得了的事情。
哪能想到直接就被拔了舌頭,而且還把臉畫花了。
美人不就是憑着一張臉才有資本嗎?
現在好看的容貌沒有了,又被拔了舌頭變成啞巴,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而且,而且還把她配給老鳏夫!
沈正則震驚說道:“這麼慘的呀……”
顧元元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那個老鳏夫的年紀比美人的爹還要大,差點都能做她爺爺了。
”
“并且好吃懶做,還是個瘸了一條腿的殘廢,脾氣暴躁好酗酒,已經打死三個媳婦。
”
沈正則忍不住問道:“這種人到底是怎麼活到老的?
”
“好吃懶做打媳婦,不會餓死嗎?
”
顧元元說:“因為靠媳婦賺錢養他。
”
沈寶兒越聽越不自在,手指無意識拽着衣擺,越抓越緊。
對于嫁人這件事情,忽然間心生恐怖。
沈正則氣得小臉通紅,大聲罵道:“這種人簡直丢男人的臉!
”
“不是說殺人償命嗎?
”
“他都打死了三個媳婦,怎麼還活在世上啊?
官府都不把他抓去砍頭嗎?
”
所以說,哪怕這個世間再險惡,孩子的心靈總是善良單純。
他們相信世間的美好,和公理的存在,遇到險惡和黑暗,會發聲會質疑。
打破孩子心中對真善美的定義,其實是特别殘忍的一件事情。
隻是在成長的過程當中,總是或多或少的接觸險惡,看清人性,遭遇黑暗。
顧元元說:“因為他打死了三個媳婦,都跟他一樣,是簽了死契的奴才。
”
“簽了死契的奴才死亡,隻要沒有人去官府報案,官府是不會主動調查死因的。
”
“因為不得主子喜歡,所以才被發配到下面的莊子裡,配給他當媳婦。
”
“又因為這是一個男權時代,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讓女人無法反抗。
”
“再加上莊子地勢偏僻,平時根本沒有什麼人,老鳏夫把人打死之後,随便找個理由埋了,再上報給東家,根本不會有人說什麼。
”
“哪個府邸,也不會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奴才,跑去莊子上徹查命案。
”
“老鳏夫裝模作樣,時不時向京城的主子表達中心,讓他們給他配一個女人當媳婦。
”
“正好府裡有不得主子喜歡的,犯了大錯的丫鬟,就正好發配到莊子裡來,也是一種懲罰。
”
“看來這個美人也難逃被打死的下場!
”沈寶兒臉色發白的說道:“幸好,幸好我沒有去給人當丫鬟。
”
當時老沈家其實是想把她賣掉的,隻是因有沈正淩,加上她那個時候年紀還小,所以才作罷。
顧元元想了想,對沈寶兒說道:“雖然有父親在,将軍府屹立不倒,正常情況下,你這個将軍府的大小姐,絕不可能去給别人做丫鬟。
”
“但世事難料,時有不為人知的意外來臨,萬一有一天,你遭遇了困境,不論任何情況下,保住性命都是第一位的。
”
“就好比那老鳏夫的三個媳婦,活生生被他打死,也并不是一天就把人打死的。
”
“而是一不高興就打人,随時随地打人,天長日久下來,哪天一不小心,就把人給打死了。
”
“而那些女人被打怕了,從來不敢反抗,最終結局讓人惋惜。
”
“寶兒,我想跟你說的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遇見這種情況,就是男女在體力上有差異,你當時打不過他,那就等他不設防的時候打回來。
”
“他不可能永遠清醒,永遠保持警惕。
”
“他也會有吃飯,睡覺的時候,找準機會往死裡打。
”
“從一開始就要把他打怕了。
”
沈寶兒哆哆嗦嗦的問道:“萬一,萬一把人打死了怎麼辦?
”
顧元元:“他死總比你死好!
”
“隻有活着,才有無限可能。
”
沈寶兒沉默着,顯然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觀念。
這和她從小所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
從小她的母親就教導她,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男人是天,是一家之主,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對的,女人就應該聽從。
誰讓這是女人的命!
不想逆來順受,下輩子别做女人!
但是現在,顧元元告訴她,女人的事情由女人自己做主,哪怕受到了男人的欺負,也要找盡一切機會打回去,往死裡打!
男人并沒有比女人高貴。
雖然她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觀點,可沈寶兒知道,她心裡其實是高興的,特别高興。
她第一次知道,女人也可以為自己抗争。
女人的命并不比男人的命低賤。
這種平等觀念像一束光,在沈寶兒心間撕開一個口子,讓她開始向往。
現在的沈寶兒還不知道,因為這束光的存在,後來,當她有能力的時候,開始為女人發聲,替女人争取平等的權利,把社會文明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沈正則因為是男孩子,在這個男權社會,并沒有像沈寶兒那樣,從小就被輸灌不平等的概念,性格上更多的是受到這個社會男人以自我為中心的影響,所以對于顧元元所說的觀點,反而接受的毫無障礙。
本來就是呀!
大家都是人,憑什麼隻準你打我,我就不能打你呢?
沈正則說:“姐姐,大嫂說的對,誰打我們,我們就打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