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元真心實意謝過沈長貴:“好的,多謝沈四叔。
”
趙寡婦把兩個閨女領過來,讓她們喊人。
因為缺吃少穿,趙寡婦兩個閨女養得面黃肌瘦,大的那個六歲了,看上去才人家三歲的孩子高。
小的那個四歲了,卻連站都站不穩,還得靠着大的那個才行。
兩人十分膽小,都不敢擡頭見人。
趙寡婦讓她們喊“堂嫂,”催了好幾次,兩人低着頭,聲如蚊讷,喊一聲“堂嫂。
”
顧元元:“……沈四嬸以後盡量讓她們吃好點吧。
”
小孩子壞了底子,以後真是想養都養不回來。
趙寡婦臉上的喜色就黯淡下去,歎道:“我何嘗不想讓她們吃好點。
”
“可我一個女人,帶兩個閨女,能幹的活有限,能讓我們母女三個不餓死,就已經很困難了。
”
她輕聲道:“我知道她們兩姐妹跟着我受苦,所以,我給她們找了個爹。
”
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把主意打到沈長貴身上,非不可逼得沈長貴娶她。
趙寡婦知道,雖然她現在如願跟沈長貴成了親,但是名聲肯定更壞了。
村裡人背着她,指不定怎麼罵她不要臉訛男人呢。
可她就不要臉了。
臉面多少錢一斤?
她們母女三人都快餓死了,她之前可是規規矩矩,一直顧着臉面,可也沒誰讓她們吃飽飯。
跟活下去比起來,臉面不值一提。
沈長貴忽然就想起自己三個閨女小時候的樣子。
當年,也是這樣小小的,站都站不穩。
趙寡婦的閨女,是因為沒有爹,隻靠趙寡婦一個人養着,才餓成這樣,所以,趙寡婦,要給閨女找個爹。
可他的閨女,分明是有爹的!
他分明是老沈家幹活幹得最多的一個,結果呢?
大房、三房的孩子吃得飽飽的,還有肉、有蛋,他閨女,連野菜雜糧都吃不飽,還得做牛做馬給一家人幹活,從會走路開始,就開始給老沈家幹活!
就算這樣,他還聽信沈老太的話,打罵媳婦閨女,他到底幹了些什麼?
這回分家以後,他才清醒過來。
難怪方麗娘要跟他和離!
沈長貴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趙寡婦驚呼一聲:“當家的,你幹什麼?
”
沈長貴看了她一眼,說:“我也有三個閨女,我要把她們接過來,跟我們一起過日子。
”
趙寡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
沈長貴不是不管家裡的閨女嗎?
他不是一向隻知道幹活,卻沒主見嗎?
要不是這樣,她怎麼會選中沈長貴成為再嫁人選?
不就是覺得,沈長貴如今沒負擔,她們母女三人的日子會好過些。
可現在,成親當天,沈長貴就要把三個閨女一起接過來。
他一個人幹活,養了三個閨女,哪還有多餘的閑錢養活她們母女?
反倒是她還得辛辛苦苦,侍候他們父女幾個,洗衣做飯,縫補漿洗……
但凡有一點沒做好,就成了惡毒後娘。
又因為沈長貴是她自己鐵了心要嫁的,本身并不想娶她,所以,沈長貴的心也不會在她這邊。
趙寡婦強笑道:“我既然已經跟當家的成親,你的閨女自然就是我的閨女,把她們接來一起過日子,我自然沒有意見,隻是……”
趙寡婦為難道:“我們現在的條件當家的你也看到了,就這麼兩間茅草屋,把三個閨女接過來,讓她們住哪兒?
”
“要我說,還不如讓她們暫時跟着親娘過日子,當家的要是想她們,就随時去看她們。
”
沈長貴此時心裡正是對方麗娘和三個閨女内疚的時候,聽趙寡婦這麼說,不由怒道:“你說得輕巧!
”
“你一人帶兩個閨女過日子,都說過得困難,急着給孩子找爹。
”
“麗娘她一個人帶着三個閨女過日子,豈不是更難?
”
趙寡婦氣得差點哭出來,早知道這樣,早知道這樣,她就不嫁了!
也好過還沒成親,就受這種氣。
趙寡婦忍不住道:“這怎麼能一樣?
”
“你閨女多大了,我閨女才多大?
”
“你閨女大的都能說親嫁人了,難道還不能幹活養活自己?
”
“我這兩個閨女,别說幹活賺錢,我就算去後山挖點野菜,把她們單獨留在家裡都不放心。
”
“這能比嗎?
”
沈長貴聲音弱下去:“那也不能不管她們。
”
趙寡婦氣道:“那是你親閨女,沒有讓你不管她們,但是接來住就算了。
”
“我家這兩間茅草屋太小住不下,等你什麼時候賺到銀子,蓋了新房,再說把她們接過住的話。
”
沈長貴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顧元元覺得沈長貴就是個拎不清的。
願意養閨女當然沒錯,可在老沈家的時候,沈招兒幾個還小,也沒見他上心,如今,招兒幾個大了,已經能幫着幹活,又沒有老沈家的剝削,實際上,最艱苦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他這個時候再來心疼閨女媳婦,晚了點。
而且,就算想要把閨女接過來養,彌補這些年缺失的責任和父愛,也沒必要在成親當天,當着那麼多客人的面,嚷嚷出來,這不是當衆打人家趙寡婦的臉嘛?
這樣的男人居然能有媳婦兒,真是祖墳上冒青煙,老天爺瞎了眼。
顧元元懶得摻和他們的事,給了趙寡婦兩個閨女一人五文錢見面禮,随口聊了幾句,就借口要回去照顧沈正淩,離開了。
别人家的日子,過得是好是歹,都跟她沒關系。
她現在有點發愁沈正淩的情況。
顧元元已經把那根百年老參用來切片熬湯,給沈正淩灌下去了,沈正淩還是沒反應。
他到底要昏睡到什麼時候啊?
明明,所有大夫都說,他一切正常。
可,就這麼昏睡着,吃喝拉撒不能自理,全靠顧元元每天喂食,換洗。
說起來,一開始兩天對于扒了沈正淩身上的衣物,顧元元還有些不自在,如今幾天下來,一天幾次的換洗,衣裳扒了一遍又一遍,顧元元就佛了。
對着沈正淩的偉岸,也能面不改色了。
果然醫生眼裡沒有男女,隻有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