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多兩銀子拿不出來是假,不想賠是真。
吳家在縣裡的産業這麼多,光是這些鋪面每天收到的現銀,都不止一兩千銀子。
顧元元“哦”了一聲,無所謂道:“拿不出銀子沒關系,用鋪面抵吧,我不挑的。
”
什麼叫她不挑的?
想要他們吳家在縣城的鋪面,還敢說不挑?
吳少奶奶差點吐血,厲聲拒絕道:“這不可能!
”
顧元元:“那就賠銀子啊。
”
“說起來,白花花的銀子我還是很喜歡的。
”
顧元元輕輕“嘶”了一聲,悄悄挪了下膝蓋。
她跪不住了,膝蓋好痛啊。
她這點小動作沒能逃過上首縣令的眼神。
年輕的縣令大人眼睛微微一眯,目光落到她跪到在地的膝蓋上。
忽然就想到,從一開始的時候,顧元元,好像就沒有下跪這個概念。
之前,他從後堂走出來的時候,大堂裡其他幾人下意識就跪下了,顧元元卻是站在原地沒動的。
後來,是她夫君扯了她一把,她才不情不願的跟着一起跪下。
是的,就是不情不願。
縣令大人剛才沒注意這些細節,現在這麼一回想,就覺得處處都是破綻。
對于平民百姓來說,見官下跪,天經地義,幾乎成為他們刻進骨子裡的本能。
那為什麼,到了顧元元這裡,似乎并沒有這種本能?
然後,從剛剛下跪到現在還不到小半個時辰,顧元元就已經不自在的挪動了好幾次膝蓋。
她跪不住,對于下跪這個行為,不習慣。
縣令這麼一腦補,忽然就覺得顧元元更神秘了,定然是有什麼不凡來曆的人。
縣令大人在心裡給顧元元腦補出一個不凡的身份,那麼在這件顧元元絕對占理的小事上,當然就沒什麼好遲疑的。
縣令立即順着顧元元的話對吳少奶奶說道:“本官覺得這個小娘子言之有理。
”
“你們吳家如果賠不起銀子,就給鋪面,如果不想給鋪面,就賠銀子。
”
“總不至于自己做出的承諾,當着本縣的面還要反悔不兌現。
”
“限你們三天之内,和這位小娘子交接好賠償事宜。
”
“若是三天時間都辦不好賠償,那就由本縣派人上門,替你們吳家清算賠償。
吳少奶奶一臉菜色,到底不敢反駁什麼,隻期期艾艾的求情道:“大人,三天之内,我們吳家确實調撥不出這麼一大筆銀子,還請大人寬限幾天……”
縣令大人的注意力,此時都在顧元元的一雙膝蓋上。
見她在這短短的時間内,已經不知道挪了多少次,重心從左腿移到右腿,又從右腿移回左腿,顯然是早就跪不住了,哪裡還顧得上吳少奶奶在說什麼?
縣令大人不容反駁道:“吳家堂堂六合縣首富,三天時間湊不齊兩千多兩現銀,你們吳家這是在跟本官開什麼玩笑?
”
“是不是覺得本官年輕,看起來就非常好糊弄?
所以在本官面前哭窮!
”
吳少奶奶張了張嘴,滿心苦澀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其實她說吳家拿不出來這麼多現銀是真的,隻是沒有人肯相信她罷了。
吳家這個六合縣首富,早就隻是虛有其表。
表面上看起來吳家産業衆多,并且都在盈利。
實際上,吳家早已債台高築。
暗地裡在各個錢莊都借了不少錢,用以維持底下的生意運轉,每個月光是利錢,就是不小的一筆,加上吳家人不是生産卻揮霍無度。
吳家的老爺老太太,特别喜歡首富排場,花起銀子來一擲千金,一點也不心痛。
吳老爺是賭館裡的常客,十賭九輸,每月光是還賭坊的銀子,就是一大筆。
吳老太太喜歡聽戲,家裡常年養着戲班子,還特别喜歡邀請别人一起到家裡來聽戲,每個月家裡光是這項支出,又是一大筆銀子。
至于吳俊傑本人就更不用說了。
他不好賭,但是除了賭之外,吃喝嫖樣樣俱全,每個月花在女人身上的錢,也是多了去了。
除了這些無底洞,無價的收入,還要給府裡的下人發月錢,給各個鋪子的掌櫃賬房夥計發月錢。
還有生意中的正常損耗,再加上稅費等各種費用,能夠勉強保持收支平衡,已經是吳少奶奶日夜苦熬、精打細算的結果。
如今忽然一下,多出一筆兩千多兩銀子的開支,一下子就把吳少奶奶勉強辛苦維持的平衡打破了。
吳少奶奶頹然道:“民婦……盡量想辦法,三天之内湊齊賠償銀兩。
”
然而這還不算完,縣令又說道:“吳記銀樓以次充好,兜售假貨,假貨按律沒收,銀樓的掌櫃和夥計打八十大闆。
”
此言一出,吳掌櫃大驚失色。
别說他這些年當掌櫃當的養尊處優,受不了苦,就算是吃苦耐勞的糙漢子,八十大闆打下來,也會要了大半條命。
吳掌櫃連連磕頭,高聲自己開脫道:“大人,縣令大人,小的隻是給人當掌櫃,隻能聽東家的命令行事,東家讓我們這麼做,我們能怎麼辦?
我們當然隻能這麼做!
”
吳少奶奶怒急:“吳掌櫃!
我們吳家可沒有讓你用鍍金冒充純金牟利!
”
吳少奶奶說到這裡忽然想到,既然吳記銀樓出售假貨,把幾兩銀子的東西,賣出上百兩銀子,為什麼吳記銀樓的賬目上,卻根本沒看到這筆收益?
也就是說,銀樓的掌櫃和夥計,合起夥來,利用吳記銀樓的便利,牟取私利?
然後如今事發,反而害得吳記銀樓損害了名聲,并被官府查辦?
吳少奶奶想到這裡,整個人都快炸了。
她立即對縣令說道:“縣令大人,我們吳家聘請的掌櫃,利用吳記銀樓為牟私利,連累吳家名聲。
”
“民婦要告他竊取主家财物,敗壞主家名聲,請縣令大人為吳家做主!
”
吳掌櫃自然是喊冤:“大人,小人沒有,小的所做的一切,都是聽從主家吩咐才幹的。
”
吳少奶奶冷笑,聲音裡是藏也藏不住的憤怒:“本少奶奶可從沒吩咐過你幹這種缺德事!
”
她對縣令道:“大人,民婦可以提供吳記銀樓的賬本做為證據。
”
“銀樓作假這件事,我們吳家一概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