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麗娘攥緊手指,嘴唇蠕動,輕聲問顧元元道:“正淩媳婦,能不能勻兩畝地出來佃給我們嗎?
”
顧元元詫異看向她。
方麗娘眼裡滿含期盼,還帶着強烈的祈求。
隻是,顧元元沒打算為方麗娘破例。
自從發生了沈盼兒暗中破壞玩偶繡面的事情之後,顧元元就跟方麗娘保持了距離。
倒不是說,方麗娘本身為人處世有什麼不好的地方,而是因為,她身邊有沈盼兒這個心思不正的小姑娘。
沈盼兒聰明不用在正途上,小小年紀,總想着不勞而獲,達不成自己的目的,就暗中下手陷害對方,這樣的人,顧元元一向不與為伍。
作為沈盼兒的親娘,方麗娘從一開始就是站在沈盼兒那邊的,無關道德,隻是立場不同。
之前那次,看在方麗娘的份上,顧元元隻讓她們賠償了因此遭受的損失,而沒有深究沈盼兒。
可如果雙方繼續接觸下去,沈盼兒再有一次這樣的行為,顧元元自認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會再一次放過她。
與其到時候跟方麗娘起沖突,還不如趁早保持距離,像普通人那樣不遠不近的相處。
這樣對大家都好。
所以現在,聽方麗娘這麼問,顧元元搖頭緩慢道:“這恐怕不行。
”
“方嬸子你知道的,我剛剛拒絕了村裡大家佃地種的要求,卻單單佃給你一個人,這樣村裡人肯定有意見,無論是對你對我,都不太好。
”
“不然嬸子你去裡正家裡打聽一下,看還有沒有别人家要把地佃出來的。
”
方麗娘如今處境确實有困難,看上去也很可憐,但也不是說困難到活不下去,村子裡比她更困難的人也不是沒有。
何況這世上可憐的人那麼多,顧元元自認不是聖母,幫不過來。
話說到這份上,方麗娘也知道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抿了抿唇,低低“嗯”了一聲就走了。
她心裡也清楚,自從沈盼兒暗中損壞了顧元元的玩偶繡件,而自己又不分緣由,下意識維護沈盼兒,指責顧元元的那一刻開始,她們之間的關系就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好了。
方麗娘歎口氣,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不管沈盼兒做錯了什麼,沈盼兒都始終是她親閨女,她這個當親娘的,再怎麼樣,也得維護着。
方麗娘沒能從顧元元這裡佃到地,回去以後憂心忡忡,沈招兒跟着一起擔心,沈來兒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看臉色,知道方麗娘心情不好,就瞪着大眼睛安靜瞅着她,十分乖巧。
沈盼兒心裡卻十分高興。
原因無他,要是方麗娘佃了地回來種,少不得讓她們一起跟着下地,種田多累?
以時候她曬得臉也黑了,幹活幹得手也粗了……
至于能不能吃飽飯這種問題,自有方麗娘去擔心,她是不擔心的,她就是不想幹活而已。
頭季水稻收割完,需要馬上把二季水稻種下去。
原本是想着把地佃出去,自有人種地,結果現在地不佃出去,就隻能找人來種。
沈正淩對顧元元道:“我明天去問問裡正,村裡有沒有多餘的人手幫我們家種田。
”
水稻的秧苗倒是不用發愁,之前買地的時候,就已經跟李福生說好,讓他找人幫着育秧,不然等田裡的頭季稻收完之後,沒有秧苗可種。
沈正淩說:“要是有人願意幹,工錢可以給高一點。
”
顧元元道:“夫君,我們買人吧。
”
之前那些村民過來威脅說不降租就不佃地,讓他們家的地荒廢了的時候,顧元元心裡就已經決定買人回來。
這個時候,奴仆是通過買賣的,光明正大的交易,不存在違法的問題。
既然法律上都承認奴仆存在的合法性,那顧元元也沒必要,非得用前世的标準,來衡量這種社會現象。
曆史的車輪自然是滾滾向的,隻是現在,曆史的車輪還沒有滾到人人平等的時候。
“嗯?
”沈正淩卻是有些吃驚的看向顧元元:“娘子想買人?
”
顧元元點頭:“對呀,寶兒很快就要去鎮上開火鍋店,到時候家裡連洗衣做飯的人都沒有。
”
“我們現在也不缺錢,可以買些人回來幹活。
”
沈正淩覺得顧元元說得有道理,也懊惱自己怎麼沒能早點想到去買幾個人回來?
這樣既有人幹活,也有人看家護院,他就可以進深山打老虎,而不用擔心家裡了。
沈正淩想到這裡,連連點頭道:“娘子說得對,我們明天就去縣上買人。
”
“多買幾個!
”
顧元元失笑:“買這麼多幹什麼?
”
以為買大白菜呢這是?
還多買幾個!
沈正淩道:“買兩個人回來侍候娘子,買一個回來洗衣做飯,再買幾個回來種地,外加看家護院。
”
顧元元詫異瞪大雙眼:“我好手好腳的,要人侍候什麼?
不要不要!
”
“我現在不幹活還得吃好喝好,已經夠招搖了,再買兩個人回來侍候,估計會讓人嫉妒到變形。
”
“這樣不好,真的。
”
她對沈正淩認真說道:“就買幾個人回來幹活就好。
”
沈正淩覺得她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哦,好吧,那就聽娘子的,買幾個人回來幹活。
”
耕種有時間,錯過了季節影響産量,二十幾畝地不能等,顧元元和沈正淩第二天一大早就趕着牛車去了城裡。
縣裡才會有專門的人市,是由官府設立的,合法的人員交易場所。
人市裡面賣身為奴的人員來曆有好幾種:
一種,是從小被人拐來,然後糊弄個身份,養大了賣出去的;
一種,是家裡遭了意外過不下去,隻好自賣自身,又或者賣兒賣女的;
一種,是家裡犯了事,根據律法,被貶為奴藉的;
還有一種,就是大戶人家因為種種原因,提溜出來發賣的奴仆……
顧元元前世,社會秩序相對有序,像這種公開的人口買賣,是不允許存在陽光下的,隻會在某些特殊的渠道進行交易。
所以對于人市這種地方,顧元元還是抱有一定的好奇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