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赤紅着眼珠與祁骁對視半晌,空氣中一度充斥着難掩的僵凝。
與祁骁的氣定神閑相比,恭王的樣子看起來簡直就像一頭被觸怒的獅子。
旁人見了恭王這副壓抑着震怒的神情恨不得将頭縮進脖子裡。
可祁骁的神色卻是半分未變,甚至還夾雜着些許看好戲的戲谑。
他漫不經心地說:“據我所知,錦妃進宮前與你并無交集。
”
“進宮後她是妃嫔你是親王,理應更無打交道的地方,就算有開罪的地方,也不至于到要命的程度。
”
祁骁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眉梢微挑。
“你為什麼想殺她?
”
恭王狠狠咬牙。
“你當真要問?
”
祁骁要笑不笑地撇嘴。
“我為何不問?
”
恭王眼底猩紅逐漸加重,眉眼間甚至籠罩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用力抓起眼前的酒杯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口吻壓抑而瘋狂。
“你既敢問,我有何不敢說的?
”
恭王斜眉看了祁骁一眼,低得不能再低地說:“為了嘉甯,她必須死。
”
嘉甯是皇後娘娘的閨名。
聽恭王如此自然地叫出了這兩個字,祁骁的眼中多了一絲冷意。
“祁仲,你的規矩呢?
”
皇後是皇上的妻子,恭王理應尊稱一聲長嫂不可直呼其名諱。
若是讓有心人聽到恭王直呼皇後名諱,對在深宮中處境本就艱難的皇後而言,絕對是莫大的麻煩。
被祁骁直呼名字斥責了,恭王卻也不在意。
他閉着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冷笑着說:“規矩?
什麼是規矩?
”
“她本是父皇賜婚于我的未婚妻,被人橫刀奪愛扔進這深宮中苦苦煎熬,我如今更是連名字都叫不得了嗎?
”
先皇在世時,祁仲是最得寵愛的嫡次子。
先皇為祁仲多次斥責長子祁琮,甚至在大臣面前也不惜流露對祁仲的寵愛,何極榮寵。
為給祁仲挑選個門當戶對的賢惠妻子,先皇反複斟酌了很久。
甚至不顧規矩,問祁仲是否有心悅之人,得了他的肯定答複後,才為他定下唐國公府的嫡長女唐嘉甯為妻。
隻是先皇一心想給祁仲最大的榮寵,當時并未下旨賜婚,隻是跟唐家的老國公通了氣,說等到祁仲成年按例封王出宮建府邸,便為他們賜婚,一門雙喜,才為最佳。
可惜,先皇沒能等到為祁仲賜婚的時候。
祁仲十七那年,為在封王前有拿得出手的政績,主動請旨前往淮南調查鹽運一案。
他出宮時,先皇看着身體尚可。
可他剛剛抵達淮南不足半月,先皇就在睡夢中崩逝,死前并未留下隻言片語。
按照大褚的制度,先皇無特殊旨意時,皇位即由嫡出長子繼承。
原本不怎麼得寵的祁琮一舉越過祁仲登上了皇位,而原本最後指望繼位的祁仲卻在趕回京城的路上。
如此也就罷了,祁仲從小被先皇慣壞了,一心想當逍遙王,對皇位并不怎麼執着。
他恨的,是祁琮與太後都不同意他娶唐嘉甯。
太後先是以種種理由不許他輕舉妄動。
結果扭頭他前腳剛出宮,後腳祁琮的封後聖旨就到了唐國公府。
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成了皇後,還是個不得寵的空架子皇後。
随便出來個無名寵妃都敢給她臉色看……
想到祁琮縱容着嫔妃刻意羞辱唐嘉甯的場景,祁仲攥着酒杯的手背上緩緩爆出了青筋。
他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瘋狂猙獰,淡淡地說:“這些事兒你不是都知道嗎?
還用我跟你一一解釋?
”
祁骁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過了片刻才說:“皇後娘娘不是凡俗女子,宮中那些蠢貨傷不了她。
”
皇後雖然無寵,可她出身世家大族,身後有唐國公府做支撐,與大長公主府和鎮南王府也一貫交好。
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太過。
皇後自身也是個聰慧的,錦妃那種貨色,絕不至于讓皇後吃虧。
恭王對錦妃動手的理由立不住腳,祁骁不信。
見祁骁不信,祁仲似嘲似諷地呵了一聲,看着祁骁說:“我就知道這麼說你不信,平白糟踐了我這一番唱念俱佳的心思。
”
祁骁靜默不語,漫不經心地抓起酒壺往杯中倒酒。
就在這時,祁仲突然撐着半邊身子站起來湊到了祁骁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祁骁原本雲淡風輕的神色瞬時大變。
他突然站了起來,抓着祁仲的衣領一拳将人打得翻了過去!
周圍原本隔得遠遠的官員見劍拔弩張的鎮南王與恭王打起來了,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一陣驚訝的吸氣聲。
祁骁半點不受影響,沖上去揪着祁仲的領子将人提了起來,從牙縫中擠出的一字一句都蘊含着無盡的暴怒。
“你瘋了!
”
祁仲狼狽不堪地站穩,不以為意地擡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呸了一聲喘着氣說:“是啊,我瘋了。
”
“我早就瘋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
祁仲的話音落下,換來的是祁骁的狠狠一拳。
祁仲絕不是個任由人揪着打的性子。
接連挨了祁骁兩拳,祁仲胸口壓制不住的怒火再度上漲,反手就是一掌抽了回去。
祁骁見他還敢還手,心中更是動怒。
衆目睽睽之下,兩人就這麼毫無形象,宛若市井匹夫一般拳腳相加地打了起來!
原本來賓笑往的宴會宮殿就這麼亂成了一團。
拉架的勸說的,不敢往上湊的官員比比皆是。
葉相是百官中領頭的,見場面實在是控制不住了,強行鎮定下來大喊:“還愣住幹嘛!
”
“趕緊讓人去請皇上啊!
”
一個是超一品親王,一個是一品親王。
這兩随便往哪兒放都是惹不起的硬茬子。
這會兒兩人打起來了,除了皇上,還有誰能控制得住!
太監連滾帶爬地去請皇上了,剩下也有機靈的趕緊去了女賓所在的宮殿傳消息。
皇上不來,皇後來了也成啊!
去傳話的太監年紀小,膽子也小。
之前被兩個王爺大打出手的場面吓得不輕,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
他跑進女賓所在的宮殿也沒來得及通傳,跪在大門口就喊了起來。
“啟禀皇後娘娘,鎮南王與恭王殿下在殿中突然就打起來了!
葉相讓奴才趕緊來請您過去主持場面!
”
這話一出,不僅皇後愣住了,鐘璃和大長公主也是在對視一眼之後無聲皺眉。
好好的,怎麼還能打起來?
這兩人合起來智商有三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