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内力全無的祁雲宸被迫換了身輕薄似紗的衣裳,披肩墨發松松垮垮地散在身後,堪稱是衣不蔽體地被人強行扭送到了一個入眼皆是紅的屋子裡。
龍鳳花燭。
大紅錦缦。
不光是屋子裡挂滿了喜慶的紅綢,就連桌上的酒杯上都被紅色的絲綢綁着,紅豔豔的一片,喜慶得刺眼。
不知情的見了,還以為這是什麼準備已久的洞房花燭!
祁雲宸整張俊臉黑雲充斥,青筋遍布盡顯猙獰。
然而他的陰沉并未影響到其他人的歡喜心情。
那幾個人在五娘的催促下将祁雲宸扔進了屋子後,歡天喜地地怪叫着走了。
屋子裡隻剩下了五娘和祁雲宸大眼瞪小眼。
氣氛一度很尴尬。
意識到自己暫時難逃困境。
祁雲宸震怒過後反倒是不怒了。
他動了動剛剛被扭得刺痛的胳膊,半點不見緊張地往椅背上一靠,身上的衣裳往下滑了一截,露出了白皙得有些不符合男子陽剛的肩膀,墨發盡散,黑白分明,在滿是耀目的紅的襯托下,甚至讓人感覺眼球刺痛。
五娘見狀,面無表情地避開了頭,冷冷道:“衣裳穿好。
”
祁雲宸被氣笑了。
他從喉嚨裡擠出了一聲呵,要笑不笑地說:“你想看的不就是這個麼?
”
“怎麼這會兒我脫了,你又不願意看了?
”
說話間祁雲宸站了起來,狀似無意地往前走了一步,肩上本就半掉不掉的紗衣随着他的動作下滑得更加厲害,幾乎快到了胸膛。
五娘被眼前一幕刺得不敢睜眼,難掩慌亂地往後撤了一步,頭更是恨不得直接杵到地上。
祁雲宸見了無聲冷笑,沒骨頭似的往前倒了一下,勁瘦修長的胳膊撐在了桌面上,目光灼灼地逼視着眼前之人,故作暧昧道:“你不是說我皮相好看嗎?
”
“為何不看?
”
五娘大概從未經曆過這般場景,眼角眉梢都是局促。
甚至是惱怒。
她突然伸手掐住了祁雲宸的脖子,逼近一步從牙縫中擠出字音:“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
”
祁雲宸脖子受限,神情卻帶着說不出的輕松肆意。
甚至還有些說不出的得意。
他揚眉輕笑,語帶譏诮。
“你敢麼?
”
不管這些人費盡心機把他弄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可祁雲宸經過剛剛的試探就足以确定,這些人暫時不會殺他。
其餘人或許是為了讓他取悅所謂的大當家的。
眼前的五娘卻不盡然是。
隻是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什麼目的……
祁雲宸看似無意仰頭往前撞了一下。
過分挺拔的鼻梁與五娘的側臉一觸即分。
兩人肌膚相接的瞬間,五娘像是被一塊熱鐵灼了一下,手上鉗制着祁雲宸的手甚至不自覺地松了一圈。
祁雲宸側身站着沒動。
眼底卻是瞬間陰雲驟起。
令人窒息的沉默轉瞬即逝。
五娘短暫失神後宛若觸電般驚醒。
甚至施展出了輕功往後猛撤,砰的一聲撞上了桌角。
桌面搖晃不止,啪嗒一聲,特地被人擺出了吉祥造型的一雙酒杯倒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了幾圈。
光潔得過分的酒杯壁上印出了五娘此時無措的神情,祁雲宸見了,浪蕩子姿态十足地半倚着桌面吹了一個口哨,口吻玩味。
“你好像也沒看起來那般玩兒得起嘛。
”
五娘大怒:“你!
”
“我什麼?
”
祁雲宸不以為意地拉扯了一下身上半遮半露的紗衣,瞥了一眼五娘赤紅的耳珠,心情莫名的愉悅。
他漫不經心地說:“我還以為,姑娘這般看重我的皮相,是個色中餓鬼,不成想,你隻是看着餓。
”
五娘大概是從未見過這般無恥之人,愣了一瞬就忍不住反唇相譏。
“我也從未見過你這般放蕩之徒!
”
“正主還沒到呢,随便逮着個人就開始發浪,知道的你是被綁來的,不知道的見了,還以為你早就指望着以這身皮相換好處,蓄謀已久撞上門的!
“
這種不痛不癢的諷刺祁雲宸聽了半分不覺羞恥,甚至眉眼間還帶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得意。
他勾唇歎氣,三分無奈七分玩味,戲谑道:“都說逆來順受不是什麼好詞,可我卻覺得,順應時景也不見得是壞事兒。
”
“起碼……”
“我主動乖巧些,說不定姑娘心生憐惜,一會兒熄了燈就曉得心疼我些,少讓我受些罪。
”
祁雲宸一詠三歎地唉了一聲,像是憂愁極了,直接将自憐自艾寫在了臉上。
不似個王公貴族。
倒像是個實打實的深閨怨夫。
五娘被他氣得不住咬牙,指尖死死地攥着掌心才沒當場失态。
她目光化刃剜了祁雲宸一眼,惡狠狠道:“你能識趣,自是最好,否則有你的好果子吃!
”
祁雲宸頗為識趣地笑着點頭,連聲道:“姑娘放心,鄙人必然是識時務的。
”
看他這副怎麼都好我很樂意的樣子,五娘深吸幾口氣,徹底說不出話了。
五娘盯祁雲宸的确是盯了很久。
她之前隻以為這人身份神秘還驕矜。
卻不曾想,這竟是個沒臉沒皮的貨色!
五娘盯着祁雲宸磨牙的時候,外邊響起了隐隐約約的人聲。
祁雲宸恍惚聽聞幾聲鳥鳴,就看到五娘的神情微不可察地變了變。
那轉瞬即逝的變化幾難察覺。
不等祁雲宸抓住腦海中一閃而過的亮光,五娘扔下一句好自為之。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宛若鬼魅一般輕飄飄地躍上了房梁,動作娴熟又麻溜地掀開了房上的瓦塊,嗖的一下,人影就沒了。
猝不及防下人就沒了。
祁雲宸愣了一瞬,臉立馬又黑成了鍋底。
他幽幽地看了一眼五娘剛剛竄出去的地方,不再嘗試沖破體内穴道的封鎖,隻是漫不經心地擡手在剛剛與五娘側臉相碰的鼻尖輕輕一抹,指腹上就多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滑膩。
祁雲宸食指并拇指揉搓片刻,片刻後眯眼笑了。
他親娘身邊就有擅長易容的高手。
此道他雖不算精通,可從小耳濡目染接觸的卻是不少。
識破一個人的易容對他而言算不得難事兒。
剛剛那女子湊近時,他心中就有了猜測。
如今猜測得以證實,除去惱怒,心中更多燃起的卻是探究。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還有這個五娘,究竟是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