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雲宸心中疑惑正無聲發酵時。
門外人聲響動越發刺耳。
祁雲宸打量了一圈四周,随手抓起一個酒杯磕破,撿出一塊瓷片捏在掌心,将桌上的酒菜攪和得一團亂,往自己的身上倒了些酒液,沾染了渾身的酒氣才翻身上了床,扯下了床邊的帷幔遮住了半邊身子,借着帷幔間的縫隙看着門口的動靜。
片刻後門打開了。
從門口進來了一個年近中年,身形幹練的女子。
想來就是剛剛那群人口中所說的大當家的。
平心而論,這位大當家的并不醜陋。
甚至還有幾分說不出的飒爽利落。
可看清的第一眼,祁雲宸還是受冒犯似的忍不住磨牙。
好家夥,知道他皮相好,還敢把他往這種老女人的床上送。
那個什麼見鬼的五娘可以去死了!
等他脫困了,就帶人來踏平這破寨子!
祁雲宸暗暗提高警惕,心想着如果這大當家的敢對自己動手動腳就直接反抗。
誰料大當家的進了門,見了滿屋子的喜慶擺設,看見床上躺着個衣衫不整的男子,表情比本被綁架來的祁雲宸更加驚吓。
她驚吓之下甚至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刀鋒對着祁雲宸嗷的一嗓子就喊了出來:“刺客!
快來人啊有刺客!
”
祁雲宸滿臉茫然震驚,完全來不及反應怎麼回事兒,緊接着就聽到稀裡嘩啦的一陣響,呼啦啦地從窗子和門就沖進來了一群人。
男男女女,各色都有。
體态多豐,不一而述。
最令人矚目的是,這些進來的人,不管是誰,手裡都拎着一把比胳膊長的大砍刀。
寒光四溢。
極其駭人。
衆人的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了祁雲宸的身上,眼中帶着震驚和不可說的憤怒。
那一瞬間,仿佛祁雲宸隻要敢承認自己是刺客。
他們就會沖上來亂刀将祁雲宸砍死。
祁雲宸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小心地将掌心瓷片往被子裡藏了藏,竭力讓自己看起來自然地說:“那什麼……是誤會……”
大當家的怒了,指着他就吼:“誤會?
!
”
“你都這般進了我的屋子,這還能是誤會?
!
”
祁雲宸比她還生氣,卻不得不在生命威脅下咬牙解釋:“我當真不是你說的什麼刺客!
”
誰能想到他被抓到這裡,除了被迫以色事人,還要背個莫須有的刺客名聲?
!
他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大當家的很生氣。
“那你是誰?
!
”
祁雲宸頂着滿臉憤怒的小青筋,憋屈又悲憤地磨牙。
一字一頓。
“我特娘的是來侍寝的!
”
大當家的瞬間石化。
祁雲宸卻是報複似的打開了話匣子。
“侍寝的知道嗎?
”
“就是有人找我來陪你睡覺生孩子的!
”
祁雲宸語驚四座。
瞬間滿屋子的人,誰也不吭聲了。
大當家的表情幾度變幻,似乎是終于後知後覺地想到什麼,手裡的刀鋒終于落下去了些許。
可她看起來還是很生氣。
她無視了更加憤怒的祁雲宸,扭頭看向努力把自己藏在人群之後的一個男子說:“這是誰的主意?
!
”
被問話的男子大約是想甯死不屈的。
可轉眼看到大當家手裡的危險十足的長刀,沒什麼骨氣的咽了咽口水,悻悻道:“是……是五娘……”
真相暫明。
祁雲宸刺客的嫌疑終于洗清。
可大當家的顯然是不待見他這副好皮相。
沒那點兒不可說的念想就罷了。
甚至還很是見不慣祁雲宸那身打扮。
祁雲宸被人強行裹着被子推出門的時候,都還能隐隐聽到大當家的怒吼:“傷風敗俗!
”
“簡直就是傷風敗俗!
”
被迫傷風敗俗的祁雲宸悲憤地呸了一聲,然後就被人毫不憐惜地扔到了一個小柴房裡。
就跟他剛剛醒來時看到的一樣。
四處皆是空蕩蕩。
折騰了這麼一圈,祁雲宸裹着被子很是茫然。
這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
?
祁雲宸越想越氣,最後實在是忍無可忍,索性就輕手輕腳地站了起來,用指尖支起了窗戶一角無聲往外看。
屋子外,正是熱鬧的時候。
兩個守着祁雲宸的婆子正在閑話大當家不可說的一二三事。
祁雲宸豎着耳朵悄悄地聽。
據說,大當家的潔身自好好多年了。
身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男人。
五娘作為大當家最為器重的少寨主,自然而然地就替大當家的開始發愁。
就這麼下去不行啊!
總要有個男人才可以。
否則大當家的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意思?
少寨主與親近之人琢磨了幾日,就想出了這麼個歪主意。
下山去找個皮相好的,洗白了送到大當家的床上。
指不定大當家的鐵樹開花看對眼了,寨子裡明年或許就能添個小主子了。
五娘一行人琢磨得很好,想得也很周全。
甚至還背着寨子裡的大多數人,悄咪咪地把大當家的喜房都布置好了。
可誰能想到,大當家的進了門,就把找來傳宗接代的孩子爹當做了刺客,嗷一嗓子就把人拿下了。
祁雲宸打破腦袋也沒想到自己被抓來的原因會是這個。
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是理應生氣還是驕傲……
詭異的沉默過了半晌,祁雲宸一言難盡地出手放倒了門外守着的兩個婆子,表情微妙。
“原來娘親說的都是真的。
”
長得好看的男孩子,出門真的是要保護好自己……
利落地把人放倒,祁雲宸身形一閃就沒入了黑夜。
他按照先前被送過去的路線摸到了大當家的屋子附近,趁亂打暈了一個看熱鬧的閑人,扒了衣裳換上,胡亂搓了一把地上的黑泥将臉抹得烏漆麻黑,神鬼莫認,毫無痕迹地就混入了正在看熱鬧的人群當中。
屋子裡,大當家的震怒不減,指着五娘氣得不住發抖,看起來恨不得一刀把這礙眼死丫頭給剁了。
五娘站着,卻是一身抵抗不住的浩然正氣。
甚至還有些理直氣壯。
她說:“我想的做的已經說了,信與不信都在你,要怎麼處置我都認了。
”
“你……”
“你!
”
“朽木不可雕!
”
大當家的氣得連連摔了幾個杯子,甚至差點當場打一套拳發洩心火,可縱就是怒至極點,也半點不見對五娘出怒責之言。
祁雲宸見狀無聲皺眉。
大當家的卻是徹底忍不住了。
她指着五娘說:“把少寨主給我請下去閉門思過!
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讓人走出房門半步!
”
五娘甩了甩袖子,哼了一聲就說:“我自己走,用不着你請!
”
五娘穿過人群,光明正大地走了。
大當家臉上的怒稍減些許,眼底卻是瞬間染上了駭人冷意。
比起剛剛那個怒不可遏的模樣,這副模樣顯然更加驚人。
周圍無人再敢喘氣。
寂靜得讓人覺得窒息。
祁雲宸順着人群垂首不言,心裡疑雲更甚。
大當家的緩緩呼出一口氣,看了一眼圍觀人群,冷冷道:“随着少寨主胡鬧的人都有誰?
”
不等人回答,她就說:“拉下去,都處置了扔到後山喂狼,日後誰敢再随着少寨主胡來,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
祁雲宸眼睜睜地看着之前跟着五娘出現過的幾個男子被人打暈了帶走。
周圍的人卻是一臉見慣不怪的麻木。
似乎是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并不意外。
祁雲宸心底微涼,頭低得比之前更低些。
然後就聽到大當家的說:“還有那個被抓來的男子,找個人去把人處理了,一塊兒扔進後山。
”
“既是進了門,不管他是看到了還是沒看到什麼,都不能再讓他活着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