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對面的莫清晔也吃得頭都擡不起來,差點把臉埋進了碗裡。
看他這麼捧場,鐘璃有點兒美滋滋。
她用勺子往莫清晔的碗裡添了一些土豆泥,說:“别光喝粥,吃點兒菜,慢慢吃,不夠我再去給你加。
”
莫清晔喝粥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一聲不吭,也沒有擡頭,隻是喝粥的動作的确是慢了一些。
鐘璃心情大好,吃飽後又給莫清晔添了兩碗玉米糊糊,最後怕莫清晔吃多了噎食,不讓他再吃了,嘴裡唱着不知名的小調,一邊收拾殘羹剩飯,一邊嘀咕着說:“你在這兒坐着别動,我去給你找身幹淨的衣服,順便燒點兒熱水你洗個澡。
”
莫清晔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總之乖乖地坐着沒動,配上他那張震撼人心的帥臉,迷得鐘璃又沒忍住往他的臉上捏了一把。
啧,手感真好!
鐘璃占了人便宜樂呵呵地端着碗出去了。
她一轉身,剛剛還癡坐着的莫清晔就神色微妙地伸手摸了一下剛剛被她捏過的地方,眼角抽搐。
三年沒見,這個潑婦怎麼還染上好色的毛病了?
鐘璃哼着小調蹲着燒熱水,院子裡卻還是靜悄悄的一片,沒有人回來。
這個異樣的安靜,讓鐘璃的心裡突突一跳。
不對呀。
按理說失蹤已久的小兒子回來了,莫家衆人就算是拉燈結彩放炮慶祝,也不至于這麼冷淡吧?
而且她回來的途中是遇上婆婆他們了的,沒多遠的地方,怎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些人還沒回來?
去哪兒了?
鐘璃心裡存着疑窦,時不時地就扭頭看一眼院門的位置。
她正疑惑的時候,院門口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莫家的人回來了。
鐘璃眼神飛快地掃了一眼,沒看到她那個厲害婆婆,領頭站在前邊的,是嘴裡咬着旱煙噗噗冒着白煙的公公。
莫家老大跟大嫂跟在公公身後,兩口子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晦氣跟不悅。
鐘璃眉梢微妙地微微一挑。
公公進門看到鐘璃,咬着煙嘴的動作頓了一下,露出了黃褐色的大牙,在煙霧騰繞中說:“老三人呢?
”
鐘璃往火竈裡扔了幾根玉米杆子,說:“屋裡歇着呢,我給他燒點兒熱水洗個澡。
”
公公狠狠地吸了一口煙,說:“歇着也行,老三回來了,以後你多看顧着點兒。
”
鐘璃悶不作聲地點了點頭,對着一臉晦氣的莫家老大說:“大哥,你有沒有幹淨的衣裳,找一身給老三換一下吧,他身上那身沒法穿了。
”
也許是因為莫清晔失蹤已久的緣故,屋子裡并沒有他能穿的衣服。
鐘璃本尊并沒有多少衣服,更何況也不可能讓莫清晔穿女裝。
莫老大雖然比莫清晔矮了一大截,可是他的衣服也是男裝,有替換的也行。
然而她話音落下,大嫂就聲音尖銳地說:“弟妹,你說的是一套衣裳,可不是一根雜草,你大哥本就沒什麼衣裳,再給老三一身,他自個兒穿什麼?
”
莫家的條件并不好。
又或者說,這個年代整個村子裡的農戶人家都并不富裕。
衣裳這種東西,更是奉行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大的穿了小的穿,小的穿了留着給下一代穿的傳統。
鐘璃張嘴就要一套,大嫂不可避免地急了。
一看大嫂烏雞眼一樣的德行,鐘璃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說:“借,借的行嗎?
大嫂你找身衣裳借給我,我回頭就還你一身新的,這還不行嗎?
”
大嫂聞言瞪圓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說:“借?
鬼知道你什麼時候還得上?
!
你做夢!
”
鐘璃一聽這話也不樂意了。
什麼叫她還不上?
沒等鐘璃發作,沒吭聲的莫老大就攔住了還要發飙的大嫂,悶聲悶氣地說:“不就是一身衣裳嗎!
你嚷嚷什麼!
現在就去給弟妹找!
”
大嫂紫漲着臉嚷出了一聲尖叫,嗷道:“什麼弟妹?
說不定明兒個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到時候她去别人家了這衣裳誰來還?
!
”
莫老大一聽這話急了,怒吼:“胡說八道什麼!
趕緊給我回屋待着去!
”
生怕大嫂再說出什麼要命的話,莫老大推搡着尖叫不已的大嫂回了西邊的屋子。
留下鐘璃跟神色晦暗的公公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鐘璃面上不動聲色,腦海裡瘋狂琢磨着剛剛大嫂的那句話。
什麼叫做自己會是别人家的人?
這話什麼意思?
電光火石間,鐘璃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渾身一僵。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兒。
莫清晔剛剛失蹤的時候,原主原本還沒那麼潑辣。
促使原主變成潑婦的原因除了死了男人以外還有就是婆婆娘家的那個寡夫侄子看上她了,想讓婆婆把她送過去當繼室!
原主死活也不肯同意,第一次跟婆婆大吵了一架,這事兒就無端擱置了下來。
可是擱置的原因并不是她婆婆放棄了這個念頭,而是希望她在家守寡三年,還有就是跟侄子一家的價錢沒談攏。
現在就整整三年了!
鐘璃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前兩天婆婆回了一趟娘家,然後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的場景,脊柱過電似的打了一個激靈,心底油然生起一個詭異的念頭。
婆婆該不會還沒放棄把她賣給侄子的念頭吧?
鐘璃心神劇震,面上不動聲色,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地說:“爹,怎麼沒見着娘?
娘去哪兒了?
”
公公被她一問,頓了一下,神情不太自然地說:“她回娘家去一趟,有事兒。
”
鐘璃一聽到娘家兩個字就心頭鬼火亂竄,心裡的猜測更是被證實了幾分,背對着公公譏諷地扯了扯嘴角,不鹹不淡地說:“回去報信的嗎?
也是,青晔回來了,的确是應該回去報喜,畢竟這是好事兒,您說是嗎?
”
換句話說,那就是你兒子已經回來了,身為兒媳婦的我也不用守寡了。
這時候你要是還臭不要臉地逼着我改嫁,你還是個人?
?
?
公公木讷不善言辭,被鐘璃這麼一問瞬間噎了一下,裝作沒聽到她的話似的,背着手咬着旱煙嘴回了正屋。
鐘璃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呵了一聲。
最好别是她想的那樣,不然……
鐘璃狠狠地掰斷了手裡的玉米杆子,暗暗咬牙:那就誰也别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