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飯的還有趙石山。
趙石山原本推辭說自己在外邊單獨吃就行,不能與主家同席,不合規矩。
鐘璃聽了有些好笑,說:“哪兒有什麼主家不主家的?
”
“大家都是一樣的,趙師傅既然是跟着我們到了這兒,就不必在意那些迂腐規矩,一起坐下吃便是。
”
趙石山辦事穩妥為人靠譜,鐘璃對他的能力着實滿意。
從未将他當作自己雇傭的下人,自然也不認可趙石山的說法。
趙石山明顯還有些忐忑,最後還是莫清晔咬着個蝦球含糊不清地說:“聽阿璃的。
”
趙石山這才壓抑着忐忑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來,惴惴不安地跟着吃完了飯。
吃過飯,趙石山主動攬了洗碗的活兒,不等鐘璃拒絕就收拾着去了廚房。
鐘璃無奈一笑,轉而問起了莫清晔今日在醫館的情況。
對于鐘璃的問題莫清晔早有準備,回答起來很是自然。
說到最後,他口中的描述簡直變了味兒,相當于是在向鐘璃告狀。
說的都是白術怎麼欺負他了。
莫清晔說得委屈兮兮的,鐘璃聽得卻是好一陣哭笑不得。
鐘璃安撫似的揉了揉莫清晔的頭發,低聲說:“白先生醫術好,讓你紮針吃藥必有他的道理,你乖乖聽話,知道嗎?
”
莫清晔悶悶不樂地點頭。
鐘璃又問他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莫清晔搖頭說沒有。
不等鐘璃深究,他就嘀咕着說起了明日想吃什麼。
鐘璃好笑又無奈,隻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心裡的那點兒疑慮也慢慢地消失在了空無之中。
次日,一大清早鐘璃還沒起床,趙石山就到廚房将早飯做出來了。
趙石山的手藝隻能說是一般。
熬了白粥切了鹹菜,還弄了一碟子炒雞蛋。
雖然談不上多好,可也算是不錯了。
趙石山吃過飯就跟鐘璃說,想去城裡的碼頭上看看能不能找些别的活計做。
莫清晔在此處看病,鐘璃要照料莫清晔,他這個車夫在家卻是無事可做的。
閑着也是閑着,能找點兒别的活兒,也是補貼進項。
鐘璃聽了自然不會不同意,還說了進城的話讓他趕着馬車去,省得在路上還得靠走。
至于她和莫清晔去醫館,走着去就行了,左右也并不是多遠的路。
鐘璃不顧趙石山的推辭将馬車留給了他,自己帶着莫清晔就去了醫館。
白術依舊要求鐘璃回避治療過程,所以鐘璃把人送到後就走了。
莫清晔确定鐘璃離開了,轉身就從竹樓的窗戶翻了出去沒了人影。
白術對此視而不見,靜靜地将手裡的醫書翻了一頁。
一個多時辰後,莫清晔再度翻窗而入。
隻不過這次他的神色明顯不對,進屋哇的一聲就吐出了一口血。
白術見狀瞳孔一縮,趕緊沖過來将人摁在了椅子上皺眉把脈。
瞬息後,白術臉色難看地說:“王爺身中蠱蟲,本不該動用内力,否則會刺激蠱蟲提早發作,你……”
“我知道。
”
莫清晔滿不在乎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淡淡地說:“但我得這麼做。
”
白術依舊跟鐘璃說了上京的事兒。
鐘璃心裡卻有遲疑,甚至還想着自己單獨回一趟莫家村。
莫清晔自然不可能會同意讓她自己一個人折返回去。
為了逼鐘璃趕緊做出決定,莫清晔必須讓自己的病情看起來更嚴重。
回京一事,不可再繼續耽擱了。
白術被莫清晔的理直氣壯氣得夠嗆,重重地一甩手哼了一聲,冷笑道:“王爺如此不将自己的身子當回事,就算是華佗在世也無法救你性命!
”
莫清晔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阿璃那裡,就勞煩白先生了。
”
白術咬唇不語,長久的沉默後轉身走了出去。
到了時候,鐘璃準時來接莫清晔。
可她看到的,卻是一個臉色比起之前更差的莫清晔。
鐘璃的臉色當即變了,忙走上來問:“這是怎麼了?
”
莫清晔虛弱地牽起嘴角笑了一下,抱着鐘璃的腰低聲哼唧說自己難受。
白術臉色不善地站在一邊,沉聲說:“先前與夫人所說之事,夫人須盡快下決斷了。
”
“他這種情況,着實是不能再繼續往下拖延了。
”
再耽擱下去,白術怕莫清晔這個不要命的狠人不等蠱蟲發作要命,就将自己折騰死了。
鐘璃聽完心裡咯噔一下,低頭看向臉色煞白的莫清晔,無聲地抿緊了唇。
到十四那日,莫清晔的臉色明顯就更差勁了。
一大早鐘璃就将他送到了醫館,自己則是在醫館裡足足守了兩天一夜。
第三日天亮時,白術神色疲憊地從竹樓中走了出來,對着鐘璃說:“現在暫時無事了,夫人不放心可進屋來瞧瞧。
”
莫清晔亂動真氣引發蠱蟲發作,這次發作的時間更長痛苦也更為劇烈。
白術之前隻是聽說過蠱蟲發作之際苦不堪言,卻從未想過,竟是這種光景。
莫清晔那樣心智堅定的人都痛苦得再三暈死過去。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隻怕是早就嚷嚷着要求死了。
白術壓下了心裡的複雜,帶着鐘璃進了莫清晔昏睡着的竹樓内部。
鐘璃看着昏迷不醒一臉煞白的莫清晔,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她飛快地閉了閉眼,啞聲說:“白先生,他究竟是怎麼了?
”
白術遲疑着不知該怎麼說。
鐘璃卻自顧自地說:“我跟他在一起十四個月,之前他除了心智稚嫩外并無别的異樣。
”
“第一次出現異樣,是尚未出門的時候,那日是十月十五,第二次是在趕路途中,是十一月十五,十二月十五的時候,我并未與他一起,昨日是一月十五。
”
鐘璃忍不住自言自語。
“為何都是月中十五的時候出了岔子?
”
除了十五,其餘時候莫清晔身上并無任何異樣。
這是什麼病?
竟然還挑時候發作?
既是舊疾,那為何之前的十個月安然無事,就最近才出了問題?
鐘璃腦子裡亂成了一團,卻又格外清醒。
她的腦子裡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卻在關鍵的位置斷了,讓她難以将所有的碎片鍊接在一起。
鐘璃低聲道:“我查閱過一些醫術典籍,上邊并無類似病例的記載,會反複發作的病,除癫痫和心疾外,别無其他。
”
可莫清晔這絕不是癫痫。
也不會是心髒上的問題。
那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