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知道過往說辭估計是哄不住鐘璃,忍不住輕聲歎氣,說:“這是毒。
”
鐘璃神色瞬間大變。
話已至此,白術也懶得再拿以往那套說辭來糊弄鐘璃,看了一眼自作自受昏迷不醒的莫清晔,示意鐘璃跟着自己走了出去。
他刻意模糊了蠱和毒的區别,跟鐘璃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這毒來曆蹊跷,隻能大緻猜出一些,這毒在他體内時日已久,對他的身體侵害極大。
”
“據我猜測,他的心智受損也與這毒有關系。
”
驟然聽聞莫清晔體内有毒,而且中毒的時間很久,鐘璃的心裡像是打翻了油桶被汽油點燃了似的焦灼。
不過有了白術這話,莫清晔身上的怪異之處似乎就更有了解釋的餘地。
若不是毒,又怎會發作得如此蹊跷?
可這毒究竟是什麼時候中的?
又為何會在近日才頻繁發作?
鐘璃壓抑着太劇烈的情緒,緩緩呼出一口氣,輕聲問:“那白先生是否能看出這毒具體是何物?
應該怎麼解?
”
白術苦笑着搖頭。
“我醫術不精,并不能看出是何物何解。
”
“可根據我推斷,這毒若不能盡早解除,發作得越發頻繁,對他的身子和心智的影響也會更大,輕則永久癡傻,重則傷及性命。
”
白術心累地歎息了一聲,說:“之前對此有所隐瞞,是因為我難以确定他身上的真的是毒,今日見了毒發的情形方才肯定。
”
“至于為何近日才頻繁發作,我猜測可能是他的神志逐漸恢複引發的反彈。
”
白術露出了抱歉的苦笑,說:“我技窮無法,故而才向夫人提議盡快上京求治。
”
“我師傅尚在京中,醫術比我好很多,若是夫人願意上京,我願意為夫人引薦。
”
鐘璃飛快地閉了閉眼壓下了眼裡的晦暗,低聲說:“鐘璃問句不中聽的,若是順利上京了,先生認為,尊師是否有把握将毒解除?
”
白術緩緩一窒。
蝕心蠱,無解之蠱,又怎會有人能解?
他不忍在這種事情上給鐘璃不切實際的希望,沉默了許久才說:“我不敢給夫人這樣的保證。
”
鐘璃垂在身側的手指緩緩收緊,嘴裡卻一句話也沒說。
白術低語:“想要解毒,就必須弄清楚這毒究竟是何來曆,是何名字,可這單憑症狀無法猜測,也不敢輕易胡亂用藥。
”
“若是不能弄清楚這些,縱然是神醫在世,也隻能暫緩毒素發作的痛苦,别的無效。
”
白術是名揚天下的神醫。
他的師傅自然不會比他更差。
可白術都說了這樣的話,鐘璃的心裡不由得涼了半截。
若這毒無解,莫清晔豈不是……
捕捉到鐘璃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惶,白術抱歉地拱手。
“在下學藝不精,讓夫人失望了。
”
鐘璃強壓心頭驚駭,勉強露出了一個笑。
“先生已經幫了很大的忙了,鐘璃感激在心。
”
“先生所說的上京之事我會盡快着手安排,隻是中毒一事,還望先生能暫時不對莫清晔提起。
”
白術有些不解:“為何?
”
鐘璃苦笑了一下,說:“他心智受損想不起之前之事,對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這時候告訴他,他中毒已久,隻怕是會吓着他。
”
“左右這事兒說了他也不懂,有什麼情況,先生大可直接跟我說就是。
”
白術沒想到這種時候鐘璃的第一反應都是護着莫清晔。
他不由自主地偏頭避開了鐘璃的目光,苦聲說:“他能有夫人的這般愛護,是命中之福。
”
鐘璃剛知曉了這麼大的事兒,心裡亂得不成樣子,沒聽出白術話中的苦澀,隻是說:“既先生無别的交待,我先去看看他。
”
白術點頭:“去吧。
”
鐘璃坐在床邊守着昏迷不醒的莫清晔,足足守了三個時辰。
看着莫清晔蒼白得毫無血色的俊臉,鐘璃的神色很複雜。
鐘璃對這時候的毒什麼的一點兒了解都沒有。
唯一能當作猜測憑據的,隻是白術的隻言片語。
莫清晔不是病。
是中毒了。
這毒是多年前便堆積在體内的,也是殘害他心智的罪魁禍首。
可莫清晔癡傻之名是在十五歲到莫家村的時候傳開的。
那時候他不過是個十五的孩子,是誰會這樣狠心對他下這樣的狠手?
莫清晔又究竟是何種來曆?
可這又該怎麼查?
兩下為難之際,鐘璃心裡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莫二嫂的話。
莫家老爺子手中至今還留有莫清晔當年随身攜帶的一枚玉佩。
若是能拿到那玉佩,是否就可查清莫清晔的身份,順帶着摸出是誰給他下的毒,弄清這到底是什麼,繼而找到解藥?
可……
鐘璃靜靜地盯着莫清晔看了很久,終于咬牙下了決定。
莫清晔醒來的時候,鐘璃正在熬粥。
提前泡了兩個時辰的大米,加上切得碎碎的肉沫和白菜幹蘑菇碎丁混合在一起,往裡邊打上一個雞蛋,小火慢慢地熬着足足熬了一個時辰。
等米油熬出在表層上蓋了一層,再用勺子将膩人的米油撇去,隻留下下邊濃稠的米粥。
米粥有肉的濃香又有蘑菇丁的幹香,聞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莫清晔聞着味兒出來了,扒在門闆上輕輕地叫了一聲阿璃。
鐘璃驟然聽見他的聲音,手裡的勺子都險些沒拿住掉在了地上。
鐘璃回頭看到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莫清晔,忍不住紅了眼眶。
三天兩夜了。
這祖宗可算是醒了。
莫清晔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居然昏睡了三天兩夜。
看鐘璃神情不對,他下意識地就想到了白術。
難道白術壞自己的事兒了?
如果白術真跟阿璃說了不該說的,那……
醫館後的竹樓裡,白術再度毫無征兆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一旁幫着磨藥材的小斯笑着說:“定是有人念叨先生了。
”
白術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可不是有人念叨我嗎?
我懷疑那人不止念叨,估計還想殺了我。
白術自覺危險,對此鐘璃卻并不知情。
鐘璃沒在莫清晔的面前露出異樣,也沒跟他提起自己之前跟白術的對話。
隻是在哄着莫清晔喝了兩碗粥後,才試探着跟他說:“清晔,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
莫清晔面露疑惑:“什麼?
”
鐘璃笑了,說:“我跟白先生說了,準備去一趟京城。
”
莫清晔對此沒什麼意見,無所謂地往嘴裡塞了一塊鹹菜,說:“行呀,我聽阿璃的。
”
鐘璃撐不住笑了,換了一種更為溫和的口吻,商量着說:“可去京城之前,我得回一趟莫家村。
”
莫清晔抓着筷子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大咧咧地說:“反正我跟着阿璃,阿璃去哪兒我去哪兒。
”
鐘璃苦笑了一下,低聲說:“我想跟你說的就是,你跟趙師傅在白先生的醫館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好不好?
”
莫清晔嘴角的笑瞬間就凝固了。
“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