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除了祁骁其餘的人都垂首跪了下來,祁悠四下看了一眼也有些慌張,下意識地想跟着跪下。
鐘璃卻在她動作之前伸手抓住了她冰涼的手腕。
鐘璃平視着她簇擁滿了慌亂的眼神,低聲說:“不管什麼時候,記住你自己的身份,這裡是你的家,你若是無錯,誰也不能輕易讓你下跪。
”
祁悠詫然地看着鐘璃忘了言語。
鐘璃微微一笑,松開了自己的手示意她站穩,說:“去吧,讓紫紗重新給你找件合适的衣裳。
”
祁悠茫然無措地跟着紫紗去了。
鐘璃靠在椅背上無聲地歎氣。
片刻後,鐘璃對着祁骁說:“她的膽子實在是太小了一些,一點也不像是這裡的人。
”
鎮南王府的人,祁骁看似平和,傲氣卻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祁立盲目自大,側太妃傲氣無雙,祁悠卻唯唯諾諾得像隻難以引起人注意的鹌鹑。
至于剩下的那個至今尚未謀面的祁允,鐘璃還不知是什麼樣子。
祁骁聽見了,捏着書頁的手指微微收緊。
半晌後鐘璃才聽到他意味不明地說:“怯弱在某種時候,隻是聰明人生存的手段。
”
鐘璃微微一怔,不自覺地啊了一聲。
祁骁垂下眼簾盯着手裡的書不錯眼,淡淡地說:“阿璃有心對她好些不是不可,隻是有些人并非表面看起來那般無害,阿璃還需心中有提防。
”
祁悠若真是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無害,側太妃掌控内院的這麼多年,隻怕早就被磋磨死了。
又怎會好好活到現在?
祁骁這話是在提醒鐘璃祁悠本質并非看起來那麼簡單。
可又并未說祁悠的不是。
鐘璃若有所思地頓了頓,點頭說:“我知道了。
”
祁骁勾勾唇不再說話,鐘璃也撐着下巴靜默不語。
等祁悠重新換了一身鐘璃未穿過的新衣裙出來,鐘璃看了露出了滿意的笑。
“合該如此。
”
灑金的石榴紅寬袖,百褶綴彩色絲縧的裙擺堪堪到腳踝,不累贅又簡明大方。
肩上披上件灰鼠毛皮的披肩,在屋裡不至于熱着,在外也不至于受冷,很是合宜。
隻是穿成這樣,祁悠的發飾就不太相配了。
鐘璃想了想,說:“我記得前些天珍寶齋送來了一套紅色的瑪瑙頭面,與五小姐今日的穿搭倒是合适,紫荊你去将頭面取來,給五小姐試試。
”
鐘璃說的頭面,是一套有紅色瑪瑙制成的纏金絲梅花式樣的。
祁悠本就長得不錯。
穿戴上後,紅寶熠熠膚白耀眼,人看起來貴氣了許多不說,就連姿色都仿佛更添了幾分。
鐘璃看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起身說:“告訴前邊門房,準備出發吧。
”
鐘璃與祁立相攜走在前頭,祁悠跟在後邊。
祁骁怕鐘璃凍着,不顧鐘璃的反對,堅持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裡,直到上馬車才分開。
祁悠與鐘璃一起坐馬車。
祁骁不耐與人擠在一處,索性自己單獨去騎了馬。
上馬前,祁骁誘惑似的對着鐘璃說:“馬車慢得很,阿璃可要與我一起騎馬?
”
鐘璃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拎着自己長長的裙擺說:“我這樣騎馬?
”
祁骁摸摸鼻子頓時不說話了。
鐘璃懶得理他,在紫紗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祁骁雖說嫌棄馬車慢。
可自己騎着馬也沒走遠。
他慢悠悠地控制着缰繩,跟在馬車的旁邊,時不時與鐘璃說上幾句話。
中途看見個賣糖葫蘆的,還下馬給鐘璃買了一串獻寶似的遞了進來。
糖葫蘆是由上好的山楂做成,外表裹着一層晶瑩剔透的糖漿,因為天氣過涼的緣故,山楂芯子也透着一股淡淡的涼意。
一口咬下去,隻覺得從舌頭到喉嚨都是涼的。
涼氣過了,牙根便泛起了一股酸甜之意。
鐘璃不太喜歡這種東西,勉強給面子吃了兩個。
剩下的她正糾結是扔了還是放着的時候,在車外跟着的祁骁像是察覺到了鐘璃的為難之處,主動提出可幫忙解決難題。
鐘璃半點不見外地将糖葫蘆隔着車窗遞給了他。
祁骁就這麼坐在馬背上,大大咧咧地将鐘璃吃剩下的糖葫蘆吃了個幹淨。
吃完了,他還意猶未盡地說:“應該多買一串的,這點兒都不夠吃。
”
鐘璃撐不住樂了,好笑地說:“這會兒你倒是吃過勁兒了,等晚間又哼唧着說牙酸吃什麼都沒味兒。
”
祁骁被取笑了也不在意。
他嘿嘿一笑,滿不在意地說:“阿璃再給我買一串,我吃了保管不哼唧。
”
鐘璃忍笑闆着臉,說:“想得美。
”
說完鐘璃就将車窗合上了,隐約還能聽到祁骁在外頭試着跟鐘璃談條件。
祁悠坐在一旁聽着看着,眼裡不可避免地閃爍着淡淡的羨慕。
她似乎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低聲說:“王爺與王妃的感情真好。
”
别說是公卿世家之子,就算是民間的普通夫妻,也鮮少有男子半點不介懷吃妻子剩下的東西的時候。
可祁骁與鐘璃仿佛都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的樣子,可見這種事兒平日裡是時常發生的。
祁骁尊為鎮南王,還能如此,難以讓人不驚訝羨慕。
鐘璃聞言輕輕地笑了一下,眼裡卻泛着無盡的柔和。
“夫妻相處最重要的莫過于互相尊重理解,做到了,感情自然就好了,等你日後成親了,也會如此的。
”
祁悠愣了愣笑了起來,說:“借發吉言。
”
話雖如此,祁悠本身卻是不信這樣的場景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的。
她是不受寵的庶女,又怎會有鐘璃這樣鎮定自若接受丈夫的好的底氣?
祁悠心底泛着說不出的苦澀,默默地低下了頭。
鐘璃緩緩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轉而與她說起了今日生辰宴之事。
“你記住,今日不管發生什麼,看到什麼,都勿要與他人提起,進宮後,隻管時時跟在我身邊即可安然。
”
祁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看鐘璃神色認真,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認真點頭。
“王妃放心,我記下了。
”
鐘璃微微點頭,目光轉而望向了皇宮的方向。
司家被查朝不保夕。
也不知如今自顧不暇的太後準備了什麼陰謀,在宮中等着他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