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了夜林直接去了鐘璃的房裡,将人抱住就不撒手。
今日是太後舉辦春宴的日子,鐘璃早早地就起來按照一品王妃的品階打扮好了。
一身華服大妝,隆重是隆重了,可行動間到底是多了些許不便。
此時被祁骁這麼抱着,鐘璃推不開隻能由着他去。
祁骁像是心情極好,抱着鐘璃不住地蹭。
鐘璃生怕自己一個時辰的成果毀于他手,哭笑不得地将人推開了些,說:“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的像什麼樣子。
”
祁骁樂得眼睛都彎了起來,重新抱住鐘璃就說:“阿璃,你怎麼這麼好啊?
”
說着他自己就樂了起來,像個偷吃了堅果的松鼠。
鐘璃被這句沒頭沒腦的感慨弄得好一陣失笑。
她摁在了祁骁不老實的手,低聲說:“覺得我好?
”
祁骁想也不想地點頭。
“阿璃最好。
”
鐘璃眯起了眼睛,說:“既然如此,那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忘了跟我說了?
”
祁骁怔了怔,還想裝傻。
“阿璃說的是何事?
”
鐘璃走到軟榻上坐下,懶懶地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冷笑道:“祁立的腿怎麼回事兒?
”
祁立之前一直被她關在水牢裡,在外放肆的人是洛秦。
就算是真的有民間英雄看不慣祁立的所作所為,那挨打斷腿的也應當是洛秦才對。
怎會是被她暗中扔到巷子裡的祁立?
能瞅準時機還能準确無誤地認準了人下手。
排除了萬分之一的巧合,就隻能證明,下手打斷祁立腿的人,一直就知道真正的祁立在何處,甚至知道真正的祁立會在什麼時候出現。
可鐘璃敢肯定,除了自己人外,無人知曉祁立的下落。
這麼一想,究竟是誰下的黑手,幾乎就沒有懸念了。
祁骁自己也知道事到如今是瞞不住了,眼珠一轉,索性沒骨頭似的往鐘璃的身上一靠,光明正大地耍起了賴皮。
“他敢對阿璃放肆,斷他一條腿已經是我心懷仁念了,阿璃可不許為不相幹的人生我氣。
”
鐘璃本想說他兩句,可看他雖帶笑卻深藏着忐忑的眼睛,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立馬就軟了三分。
鐘璃拍拍他的手,輕輕地說:“那天的事兒,你都知道了?
”
若不是知道了,祁骁不至于無故對祁立下手。
祁骁無聲點頭,片刻後才說:“阿璃心腸太軟本是好事,可對那樣的人,就不該手軟。
”
鐘璃無力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腦海裡鬼使神差地閃過那日祁骁跟自己說難受的場景,到了嘴邊的話艱難地又咽了回去。
祁骁的舉措雖冒失,可祁立斷腿斷了争位的盼頭,能借此絕了他的野心,也是好事。
鐘璃無聲地歎了口氣,說:“你行事鋒芒太露,并非好事,日後再想做什麼,若不是什麼太要緊的,不妨事先拿來與我商議一下再做決策。
”
像祁立這事,如果不是鐘璃及時掩飾,祁骁身上指不定得被人潑多少污水。
祁骁的脊背不自覺地僵了僵,眼底閃過一絲陰毒的恨意。
他低聲說:“阿璃是覺得我太過狠毒了嗎?
”
鐘璃不假思索地搖頭。
她說:“怎麼會?
我隻是覺得,你似乎還沒學會怎麼保護自己。
”
鐘璃握住了祁骁略帶涼意的手,輕聲慢語道:“反擊惡人手段是自保,可隻注重結果無謂過程,可在反擊之時,也應當保護好自己。
”
入京以來,雖鐘璃沒來得及出門,可有關祁骁的些許風聲議論她還是不可避免地聽說了一些。
祁骁橫掃南疆火燒北漠,初衷是為保國衛疆抵禦外寇。
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祁骁卻成了好戰嗜殺之人。
祁骁雖是鎮南王,可在民間朝野的風評并不好。
甚至有止小兒夜啼之懼。
祁骁本身手段狠辣不假,可有這種局面,又何嘗沒有旁人的有心渲染誇大宣揚?
“你本不是那傳言所說的不堪之人。
”
“之所以被世人污蔑成這樣,一是因為你不在乎世人功過評價,二就是因為人心莫測的暗中算計。
”
鐘璃緊了緊抓着祁骁的手,輕聲說:“人嘴開合自帶毒,最毒的莫過于此。
”
“世人皆重名聲,你就算無心功名利祿,也不該任人污蔑诋毀,所以我說,你應該學會保護好自己。
”
“祁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
祁骁從未想過,鐘璃會這樣跟自己說。
他設想過鐘璃知曉自己的陰狠後,會覺得自己手段下作,對自己心生畏懼。
可他沒想到,鐘璃竟是這種反應。
他聽過很多動聽的話。
吹捧的奉承的。
真心誇贊的贊賞的。
可從未有一句,有鐘璃此時的話更為讓他動容。
過往的無盡晦暗和多少不甘,都仿佛在鐘璃雲淡風輕的話中瞬間消散。
他獨自在黑暗中苦苦前行的數十年,終于在這一刻找到了掙紮的意義。
看見祁骁的眼睛紅了,鐘璃不解地眨眼。
“你怎麼了?
”
祁骁狼狽地将頭埋進了鐘璃的脖頸,悶悶地說:“沒。
”
“我就是想你。
”
鐘璃聽了微微一怔,随即有些好笑。
“我這不是就在這兒呢嗎?
你想什麼呢?
”
祁骁哼哼了兩聲不說話,鐘璃好性子地笑着哄他。
“你還小嗎?
怎麼動不動就撒嬌?
”
祁骁變本加厲地抱着鐘璃的腰晃了晃,怎麼都不肯放。
鐘璃無奈,隻能任由他這麼抱着自己,心裡想的卻是此次為做戲給外人看,讓白術跑了一趟也算是欠下了白術的一個人情。
錢财好欠人情難還,要盡快找機會将這個人情還了才是正經。
室内一片靜谧之際,紫紗輕輕地走了進來。
她站在屏風外,低着頭說:“王爺,王妃,進宮的車架已經準備好了。
”
太後所辦的春宴在午時。
這時候出發時間正好。
鐘璃推了推趴着不肯動彈的祁骁,說:“好了,再不走該遲了。
”
祁骁不太想去,可還是在鐘璃從催促下站了起來,換上了親王特有的冕服。
金絲蟒紋的紫色王侯長衫,白玉頭冠,配上腰間的墨玉睚眦佩,祁骁本就出色的五官頓添上無盡貴氣,舉手投足間氣韻天成,霸氣橫生。
鐘璃同樣是一身紫色的王妃命婦特有的服飾。
長裙曳地,廣袖纖腰,裙尾上的銀色青鸾振翅欲飛,青絲盡绾合髻,耳際琉璃輕晃而明。
祁骁伸手拉住了她,俯身親手為鐘璃戴上了暖玉的睚眦玉佩。
鐘璃下意識地低頭看他。
祁骁正好擡頭,四目相對眼中皆是笑意。
“阿璃,你可知我在想什麼?
”
鐘璃好笑挑眉。
“什麼?
”
祁骁輕笑:“我與阿璃合該如此,天生一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