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時。
天空中烈日高挂,明明是極熱的天,空氣中卻滲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
四周無數人的眼睛都緊緊地盯着刑場中央。
正中央跪着的人頭上汗水不住滾落,将腳下的地濕出了一片陰影。
随着霍雲齊的聲音響起,數十個一身黑衣的儈子手,舉着擔着寒光的大刀上前,站在了第一排人的身後。
空氣一度凝結。
鐘璃冷眼看着場下的一切,無聲冷笑。
“動手。
”
鐘璃話音落下,儈子手手中大刀應聲而起。
緊接着,一片駭人的血色驚濺當場。
場下也傳來了一陣作嘔的聲響。
訓練有素的士兵面無表情地飛快上前将場上的屍體擡走,緊接着下一排人被推到了前邊。
鐘璃聞着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輕聲說:“繼續。
”
霍雲齊正要扔下令牌,場内卻突然炸響一聲呵斥。
“你敢!
”
聲音雖現,卻不見人。
隻是光從這聲音中的惱怒就可得知。
話音的主人此時心情實在談不上多好。
場内戒備的士兵因這聲音面露警惕。
手起刀落的儈子手也難得露出了遲疑。
鐘璃身後的洛林不動聲色地在鐘璃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
鐘璃眼中冷光閃爍,輕描淡寫地說:“繼續。
”
儈子手手中大刀再度舉起,萬衆矚目之下,卻沒能落下去。
不知從何處出來的十幾個身形利落的男子飛起出現在了場内,眼含恨意地瞪着高位之上的鐘璃。
因這些人的出現,原本寂靜無聲的刑場内掀起了一陣小小的議論聲響。
鐘璃卻一個字也聽不見。
她神色平靜地看着場内的不速之客,淡淡地說:“就來了你們?
”
不等有人答話,鐘璃就說:“可惜了,本妃要等的人,并非你們。
”
鐘璃眉眼間若有若無的笑意瞬間消失得蕩然無存。
餘下的,隻有令人心駭的冰冷。
“将這些人拿下,繼續行刑!
”
“鐘璃你敢!
”
一聲女子嬌斥響起,緊接着一個穿着黑色衣裙的女子一躍而起,出現在了刑場中央。
女子并未言明自己的身份。
可隔空對視一眼,鐘璃就猜到了此人的來曆。
能在此時出現的女子,除了大名鼎鼎的依雲山莊少莊主,還能有誰?
鐘璃要笑不笑地說:“郝小姐。
”
“又或者說,本妃應當尊稱一聲少莊主?
”
郝輕雲的臉色看起來跟身上的黑衣不相上下。
聽到鐘璃的話,她不禁冷笑了一聲。
“鎮南王妃不必虛僞客套,你做這麼多把戲,不就是為了逼我現身嗎?
”
鐘璃啧了一聲,意有所指地說:“怎能說是本妃蓄意逼迫呢。
”
她盯着郝輕雲壓制着怒火的俏臉,輕笑道:“分明是少莊主拿走了本妃在意的東西不肯歸還,本妃隻是希望少莊主能物歸原主罷了。
”
說着,鐘璃意味不明地往郝輕雲的身後看了一眼,口吻遺憾。
“隻是,少莊主今日孤身前來,是沒有物歸原主的打算嗎?
”
話說得遺憾。
鐘璃眼中冷意卻比之前更濃。
若是郝輕雲依舊不肯交出祁骁,鐘璃并不介意真的殺盡依雲山莊的所有人。
郝輕雲聽見鐘璃的話,不屑地呵了一聲才說:“王妃想要的,我自然會雙手奉上,隻是在交出自己手中籌碼之前,我不得不與王妃談個條件,否則就這般将手中籌碼交出,王妃若是出爾反爾,我豈不是虧大了?
”
鐘璃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沒說話。
這時候還想着與自己談條件。
她是該說郝輕雲天真還是說她可愛?
鐘璃長久沉默,郝輕雲卻是等不下去了。
她随手朝着鐘璃扔了一個東西過去。
霍雲齊見狀下意識驚呼:“王妃小心!
”
鐘璃擡起手,穩穩地接住了朝着自己眉心紮過來的東西,放在手中随手打開。
小小的柳葉刀上插着一張不大的紙條。
紙條上寫了一個地址。
若是鐘璃沒記錯的話,這正是漁城出城十裡外的荒山之中。
見鐘璃分毫不傷地接住了自己的飛刀。
郝輕雲的眼底深處多了一絲詫異。
顯而易見,名震天下的鎮南王妃,絕非是浪得虛名之輩。
她壓下了心底詫異,冷冷地說:“今夜子時,王妃孤身前往此處,我必會将王妃想要的人帶到王妃跟前,隻是……”
她充滿惡意地停頓了一下,咬牙說:“但凡今日這裡的人再受半分損傷,我就算是不要這條命,也要與你分辨一二!
”
鐘璃随手将手中紙條放在了霍雲齊的手中,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輕笑挑眉。
“你想怎麼與本妃分辨?
”
郝輕雲扯扯嘴角,一字一頓。
“你敢殺一人,我就砍那人一刀,今日在場所有依雲山莊之人的性命,我都會化作刀子寸寸割于那人之身。
”
鐘璃眸光狠狠一沉,平靜的嗓音中莫名添了一絲煞氣。
“那本妃若是讓你有去無回呢?
”
看鐘璃的臉上的冷意,郝輕雲笑得越發肆意。
她說:“那你大可試試啊!
”
“你看看我死了,那人會不會還能活着。
”
看鐘璃不語,郝輕雲的惡意幾乎要從眼底滿溢出來。
“王妃别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也别想着在我動手之前前去營救,來之前我就吩咐過下邊的人,隻要我在約定好的時間沒回去,就直接動手,你的動作再快,想來也快不過刀子吧?
”
“我保證,在我死之前,那人會比我死得更早更快,你就算是帶着千軍萬馬前去營救,最後留給你的,也隻有屍體。
”
郝輕雲說着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不,就算是屍體你也不見得能找到,因為……”
“我一定要讓他被挫骨揚灰,死無全屍!
”
換做任何一個人對着鐘璃說這樣的話。
鐘璃都不會讓她再有開口的機會。
然而,此時鐘璃卻不敢動手。
哪怕她明知道郝輕雲的話是威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她還是不敢。
祁骁的安危,在鐘璃眼中容不得任何閃失。
鐘璃的掙紮隻有一瞬,卻足以撼動整個布局。
她看向了滿臉瘋狂的郝輕雲,聽起來似乎有些無奈。
“那你想如何?
”
郝輕雲志得意滿地笑了。
“我想說的,剛剛已經說了,那人是否安全,就看王妃有多在意了。
”
鐘璃歎息着搖了搖頭,對着面露阻止的霍雲齊等人擺手,輕聲說:“照她說的做。
”
霍雲齊想勸鐘璃冷靜些,可話到了嘴邊,猶如滾燙的湯圓似的打了個滾,又艱難地咽了回去。
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的人,因鐘璃的話獲得了一條生路。
郝輕雲冷眼看着,說:“我以依雲山莊少莊主的身份宣布,從今日起,爾等不再歸屬于依雲山莊,從此以後,生死與依雲山莊無任何幹系,也不可再以依雲山莊的名義自稱行事!
”
當然,這樣一來的話,别人也不能再以依雲山莊的名義,找他們的麻煩。
鐘璃為郝輕雲的周到感歎了一下。
“少莊主思慮周全,本妃贊服。
”
郝輕雲沒理會鐘璃看似走心的誇贊,轉身說:“今夜子時,我與依雲山莊全體,恭候王妃大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