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目前雖暫失京城,可那也隻是暫時。
畢竟皇上離京之前,可還是留下了駐守大将的,在世人心中并未完全放棄京城。
而如今祁仲與祁骁并未明着說自己反了,那就依舊是大褚的臣子。
哪兒有臣子長期霸占着百年皇城不放,讓皇上偏居一隅的?
長此下去,就算是祁仲與祁骁抵擋住了來自皇上的攻擊讨伐,在天下人面前,他們也就徹底與居心叵測的反賊挂上号了。
祁骁之前本是不在乎名聲這回事兒的。
可他的一身清譽是鐘璃好不容易想法子保住的。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再輕易給任何人在這上面攻伐自己的可能。
祁骁無聲撇嘴,慢條斯理地說:“更何況,我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後聽人提起自己的父王,張嘴就是亂臣賊子,這下懂了嗎?
”
這皇權他要颠,隻是時候絕不是現在。
祁仲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祁骁的意思。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難不成還要将京城還給祁琮?
”
“祁骁你莫不是瘋了!
咱們為了守住這京城費了多大的力氣死了多少人,憑什麼就這樣還給他?
!
”
祁骁聽了看祁仲的眼神頓時就更像是在看傻子了。
他說:“誰說現在還給他了?
”
祁仲更生氣了。
“什麼時候也不行!
我不答應!
”
祁骁冷笑。
“那你現在就去昭告天下,說你決定反了,從此以後,你與大褚皇室一刀兩斷自立門戶,京城就是你的地盤了,隻要你不怕自己從此背上亂臣賊子的名聲,那你就去啊!
”
祁仲氣得渾身發抖,指着祁骁半天說不出話。
祁骁哼了一聲重新提起了筆,淡淡地說:“不想當世人口中的亂臣賊子,就要有耐心,得等知道嗎?
”
“祁琮不是想要這京城嗎?
那就在民議最沸的時候将京城還給他,隻是京城重新交于他手,日後守城之事,就與我們再無半點幹系了。
”
祁骁的眼中适時地閃過一絲譏诮,幽幽地說:“你放心,他就算是重新回到了京城,這也絕不是他能守得住的。
”
外敵野心未改。
動亂遲早會再生。
到了戰火再起的時候,祁琮再将這京城弄丢,就絕不會再有偏安一隅的機會了。
祁骁重重地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一筆,輕聲低笑。
“這亡國之君的稱号,讓他自己送給自己,不好嗎?
”
與祁骁一番談話過後,祁仲就神色凝重地出了鎮南王府。
他的神色落在不明就裡的人眼中,還以為他又與鎮南王起了沖突。
關于二人不合的傳言在民間傳得越發的劇烈。
祁仲和祁骁完全不受影響。
一人挖空心思地打點西北二十一城,力求在讓出京城之後可以有一個絕對堅實的後盾。
另外一個則是專心緻志地讨好已有了七月身孕的鐘璃。
祁骁回來已經快一個月了。
經過了每日一幅美人圖以及無盡的讨好賣乖之後,祁骁終于獲得了翻窗入室的資格。
隻是翻窗進去了,也隻是睡軟榻。
鐘璃的肚子實在是太大了,多看一會兒祁骁都覺得心驚,别提上床擠一擠鐘璃了,就算是鐘璃一個人睡一張床,他也恨不得親自在床邊守着,生怕鐘璃翻身時不注意摔了下來。
然而事實上真的是祁骁想多了。
鐘璃如今的情況連自己坐起來都困難,更别提肆無忌憚地翻身了。
進入孕晚期後,鐘璃的手腳開始浮腫,之前一直安分的孩子也開始不住地折騰。
明明還是兩個連太陽都沒見過的小東西,在她的肚子裡沒日沒夜地翻江倒海,折騰得鐘璃幾乎整晚整晚地沒法入睡。
穿着衣裳尚且不覺得。
可隻要掀開衣裳的一角,就能清楚地看到鐘璃的肚子上的各種弧度。
鐘璃雖然不說,可肚子裡揣着這麼兩個小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自然是不舒服的。
時間長了祁骁也發現了這一點,隻要看到鐘璃皺眉了,他立馬也會跟着皺眉。
他甚至還背着鐘璃,向劉大夫和白術讨教過,要怎麼才會讓鐘璃腹中的孩子消停一些。
得知無法後,祁骁隻要一看到鐘璃的肚子就忍不住地皺眉。
這一日,好不容易睡着的鐘璃再度被鬧騰醒了。
她原本是躺着難受,想起來坐一會兒緩口氣。
可她一動,睡在床邊軟榻上的祁骁也立馬就醒了。
祁骁緊張地站起來将鐘璃扶着,說:“阿璃怎麼了?
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
鐘璃擺擺手,疲憊地說:“沒,就是想起來坐會兒。
”
祁骁不信,将手放在了鐘璃圓鼓鼓的腹部上。
手一搭上去,祁骁就能明顯感覺到手下的顫動。
看見鐘璃眼下的青黑與眼中的疲憊,祁骁氣得不住咬牙。
“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折騰!
等你們出來了,看我怎麼說收拾你們!
”
鐘璃被他的話逗得笑了起來,說:“你多大人了?
怎麼還跟孩子置氣?
”
祁骁不滿道:“我不是置氣,分明是在給阿璃讨公道,這兩個小崽子實在是能折騰人,想來生出來也不是個省心的,到時我勢必要好好地收拾他們一通,阿璃屆時可别攔着。
”
祁骁本以為鐘璃會贊同自己的話。
結果他卻被鐘璃狠狠地拍了一下。
鐘璃冷笑道:“不省心?
我覺得最不讓人省心的人就是你,你才應當好好地收拾收拾呢!
”
祁骁有些委屈,嘴都癟了下去。
可就算是這樣,他給鐘璃揉腰揉腿的動作卻依舊輕柔無比。
鐘璃本就容易困倦。
被他手法到位地揉了揉,很快就困得打起了哈欠。
鐘璃嫌祁骁在這兒礙手礙腳的,不耐地擺手。
“你别在這兒杵着,我要睡覺。
”
說完鐘璃就躺下睡了。
祁骁坐在腳踏上,一臉說不出的委屈。
等鐘璃睡熟後,祁骁心情複雜地小聲嘀咕:“我怎麼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寵了。
”
失寵的念頭一開始在祁骁的心裡還是相對模糊的。
可随着時間的延長,祁骁心中的危機感越發的強烈。
有了孩子後,鐘璃平日裡關注的重點顯然轉移到了孩子身上。
府中其他人也以鐘璃和她腹中的孩子為主。
祁骁這個原本應當是在府中說一不二的人,相反地位下降了許多。
鐘璃嫌棄他礙手礙腳,還總想着收拾孩子。
徐嬷嬷和林總管等人覺得祁骁不懂事兒。
王妃懷着兩個孩子已經很累了,王爺一天閑着沒事兒還總往王妃的跟前湊,惹得王妃不悅幹什麼?
這日祁骁又因為叫孩子是小崽子,被生氣的鐘璃趕出了房門。
徐嬷嬷見了,半點心疼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不贊同地說:“王爺,您若無事,就去外邊忙吧,王妃這裡有這麼多人伺候着呢,不必您在這兒耽擱時間。
”
換句話說,就是你在這兒實在礙眼。
趕緊走吧。
祁骁委屈又郁悶,不死心地還想去找鐘璃。
結果這事兒不知怎麼被大長公主知道了,大長公主沒直接說祁骁什麼,反而是給北候和恭王府上遞了話。
當天下午,祁骁就被北候以公務的名義叫去了城外軍營。
祁仲也很懂大長公主的意思,扭頭就将自己手上忙活不過來的活兒扔了一半給祁骁。
原本無所事事的祁骁瞬間就忙了起來,整日早出晚歸見不着人影。
往往他出門的時候,鐘璃沒醒。
鐘璃睡了,他還沒回來。
沒了緊張兮兮的祁骁在一旁礙手礙腳的,鐘璃心情好了不少,每日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吃得也多了。
徐嬷嬷等人見了,紛紛點頭的同時,忍不住在心中祈禱。
王爺要一直這麼忙下去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