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輕易不生氣。
可一旦生氣,後果就十分嚴重。
祁骁貴為鎮南王之尊,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鐘璃摔了個大馬趴。
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哄一哄怒火中燒的鐘璃,鐘璃就滿臉冰霜地甩手進了營帳。
連看他一眼的意思也沒有。
祁骁眼巴巴地爬起來追了上去,結果被鐘璃甩回來的簾子砸了一臉不說,連門都沒得進。
隻聽鐘璃一個人的話的紫荊盡職盡責地擋在了祁骁的跟前。
紫荊求生欲很強地跪下,不帶任何感情波動地說:“王爺,王妃說現在不想見您。
”
所以您還是哪兒涼快去哪兒待着吧。
祁骁黑了臉,冷聲說:“讓開!
”
紫荊跪着不動。
祁骁還想動怒,營帳裡卻傳來了鐘璃略帶譏诮的笑聲。
“鎮南王好大的威風,是覺得被我拂了面子不悅,要拿我的人撒火嗎?
”
鐘璃這話一出,祁骁頓時就啞火了。
祁骁苦哈哈地叫了幾聲阿璃。
姿态低得不行,顯然也是心虛。
營帳中的鐘璃卻怎麼都不開口了,四周一片寂靜。
在外邊站着目睹了鐘璃如何動怒的諸位将領,不自覺地摸了摸生涼的後脖頸,趕在祁骁遷怒之前,就腳底抹油紛紛調頭就跑。
王爺生氣很可怕。
但是顯而易見,王妃生氣了更可怕。
這時候不跑,等着被王爺五馬分屍嗎?
祁骁想轉頭找個人來幫自己說說情的時候,扭頭一看,身後一片空蕩蕩,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祁骁苦着臉憋着郁悶想死皮賴臉地磨鐘璃,然而鐘璃卻是下定了決心不搭理他。
祁骁磨蹭了半晌,沒得到鐘璃的原諒,靈機一動扭身就去了做飯用的夥房,理直氣壯地搶了廚子的工作台。
祁骁在衆人驚悚的目光中辛苦熬粥的時候,鐘璃也在極短的時間内,在徐久林的述說下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坐在下首的霍雲齊依舊是一副沒什麼正形的樣子,把玩着手裡華麗的折扇晃來晃去。
他聽完了徐久林的話笑了一下,懶洋洋地說:“鎮南王這次真是委屈了。
”
鐘璃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說:“覺得這裡坐着不舒服就出去站着,沒人強留你。
”
聽出鐘璃話中的不善,霍雲齊笑了笑識趣地閉上了嘴。
鐘璃這時候正在氣頭上。
誰上趕着惹了誰倒黴。
徐久林幹幹地笑了笑,小聲地替祁骁解釋:“王爺答應東陵皇的邀約,實際上也是出于目前的形勢着想,不管怎麼說,能兵不血刃地将東陵皇城拿下都是好的。
”
鐘璃呵了一聲,說:“我還不知道這個?
”
鐘璃當然能明白祁骁這麼做的用心。
讓她動怒的,本也不是這個。
鐘璃不欲跟他們說太多,略顯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說:“東陵來的帖子暫時不必理會,你們先出去。
”
霍雲齊站了起來,跟徐久林走了出去。
鐘璃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着心虛的某人過來。
心虛的祁骁不大一會兒就眼巴巴地來了。
還不是空手來的。
手裡端着一個粗制濫造的木盤子,上邊放着一個小碗,碗裡冒着熱氣不知道裝着的是什麼。
鐘璃懶懶地擡眉掃了他一眼,坐着沒說話。
祁骁讨好地咧嘴一笑,極為殷切地上前将手裡的東西放好,端着碗拿起了勺子,舀起了一勺子白粥往鐘璃的嘴邊送。
“阿璃近些時日都辛苦了,身子要緊,我熬了點粥,阿璃賞臉吃幾口好不好?
”
似乎是怕鐘璃不肯吃,祁骁還說:“就算是生氣,也應該吃飽了再氣,阿璃說是不是?
”
鐘璃瞥了一眼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祁骁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怵,臉上的讨好之意更加明顯。
“阿璃,我……”
“突襲拿下東陵,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
祁骁聞聲霎時無言。
鐘璃像是在自言自語,說出的每一個字聽起來都輕飄飄的。
“我之前不知道鬼谷是什麼地方,得知你進去後,臨時惡補了一下知識,不看則已,看完了,知道了鬼谷到底是個什麼去處,我當時竟有種想把你抓回家打斷雙腿,讓你這一輩子都不得再出門的沖動。
”
鐘璃定定地盯着祁骁閃爍的眼睛,一字一頓。
“為了赢,你連命都可以不在乎,是嗎?
”
在艱難地等着祁骁從鬼谷中出來的時候,鐘璃的手中多數都捏着一些關于鬼谷為數不多的記載。
書中說,鬼谷中常年彌漫着一股濃霧,谷中迷霧不散,讓人難以辨别方向,一旦進入谷中,不分白天黑夜,難辨南北。
山谷中長着一種顔色紅豔的古怪花朵,香氣逼人,隻要聞上一時半刻,就會陷入無止境的幻覺之中,最後癫狂而亡。
除了古怪花朵外,鬼谷中還有足以吞噬人性命的沼澤。
沼澤面積寬廣程度令人心驚。
幾乎很難有活物能順利從那片沼澤中活着走出。
除此外,鬼谷中還有多少令人無法想象的可怕之處不足細說,但是光是想想祁骁進去了這個區域,就會讓鐘璃止不住的心驚肉跳。
無人知曉等待的那幾日,鐘璃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祁骁滿身是血地朝着自己走過來。
每每驚醒,都是難以言喻的心驚膽戰。
鐘璃的眼睛不自覺就紅了。
她說:“祁骁,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赢嗎?
”
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嗎?
祁骁原本是想解釋的。
可看清了鐘璃眼中強忍的紅潮,慢慢地他的眼睛也紅了。
他放下了手裡的碗勺,蹲在地上,伸手抱住了鐘璃的腰。
過了一會兒,鐘璃才聽到他聲音沙啞地說:“阿璃,我隻能赢。
”
他跟鐘璃相距得實在是太遠了。
一旦在宿城的鐘璃發生了什麼,他根本就來不及救援。
但是他又無法讓鐘璃即刻離開。
所以他隻能想法子從跟北漠對峙的戰場上詐死脫身。
秘密帶領軍隊橫穿鬼谷,對東陵釜底抽薪來減輕鐘璃的壓力。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他活着從鬼谷中走了出來。
奪取東陵皇城的計劃也成功了。
祁骁壓下了心頭的複雜,低聲說:“我知道自己這次冒險了,可是阿璃,不冒險的話,如今陷入劣勢的人必然是我們,我……”
“我不接受任何你可以用自己的性命當兒戲的解釋,哪怕你有所謂的正當理由,我也不接受。
”
鐘璃冷冷地打斷了祁骁的話,殘忍地将他一把推開,說:“我趕過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那些無用的廢話的。
”
祁骁忍不住苦笑。
“阿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