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牢房外就出現了一個低着頭的衙役。
那人見着地上的屍體也神色不改,隻是對着郝輕雲說:“莊主。
”
郝竹青去世後,郝輕雲就成了莊主。
隻是被人如此稱呼的時候實在是少,郝輕雲冷不丁聽見莊主二字眼中多了一絲茫然。
她呐呐地看向來人,啞聲說:“現在外邊,到底是什麼情形了?
”
來人無聲歎氣,低聲說:“皇上震怒,下令捕殺依雲山莊的人,如今宿城往後十三城,依雲山莊所屬悉數被抓,被抓之人不等審問,就直接被送上了刑場,儈子手手中大刀片刻不停,屬下前來時,宿城刑場中的人頭,早就已經堆積不下了。
”
郝輕雲聞言喉頭翻湧起一股強烈的血氣,不等開口,哇的一口鮮血瞬間狂吐而出,染紅了胸前華麗的宮裝。
那人見狀眸光微微閃爍閉嘴不言。
郝輕雲卻已經陷入了一種不可言描的魔怔當中。
她眼中仿佛已經沒了旁人,喃喃自語:“爹爹說過,祁琮此人不可信,絕不可與他牽扯過深,是我不聽爹爹的話才會這樣的……”
“是我錯了……”
她妄想着能以自己手中的财富誘惑祁琮心動,故而被自己驅使。
在祁琮改變主意的時候,還想着自己能在委身進宮後換取祁琮的信任,繼而在宿城中建立起自己的雄圖偉業,然後借祁琮的手報複鐘璃。
她想當然的時候太多。
以至于忘了,祁琮身為帝皇,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随意被她玩弄驅使的人。
祁琮要搶走她賴以為底氣的東西,她沒本事守得住。
祁琮将她圈禁宮中,她難以反抗。
甚至到了這個時候,祁琮出爾反爾将手中屠刀對準了她的人,她也無能為力。
這樣的結局,是她苦心孤詣之後想要的嗎?
她究竟是為了什麼才會走到如今這種地步?
到底是為了什麼?
郝輕雲的臉上瘋狂和懊悔來回交織閃爍,最後定格在眼中的,是讓人心悸的瘋魔。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呐呐地說:“依雲山莊隻是商賈之戶,不可能抵擋得住帝皇遷怒,可帝皇再厲害,他也隻是一個凡夫俗子,是一個可以被殺死的人……”
隻要她殺了祁琮,她就是為依雲山莊慘死之人報仇了。
隻要祁琮死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瘋長的野草一般,将郝輕雲腦海中僅剩無幾的理智燒毀殆盡。
祁琮的武功并不高。
隻要有機會,郝輕雲有絕對的把握一擊斃命。
她缺的不是實力。
隻是一個出手的時機。
站着的人聽見郝輕雲的話,唇角無聲上揚,等了一會兒才故作焦急地說:“莊主,如今的情形對您極為不利,為安全起見,您還是與屬下離開這裡吧。
”
郝輕雲想也不想地就搖頭。
“不行,我不能走。
”
“可是……”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
郝輕雲雙目猩紅地大吼:“我就這麼走了,那死了人怎麼辦?
!
”
“難道以後我就要就此當一個不可露光的喪家之犬嗎!
”
與鐘璃的鬥法她已經輸了。
可若是就此走了,郝輕雲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祁琮敢耍自己,就要做好為此付出性命的準備!
不等那人說話,郝輕雲就說:“想法子帶我出去,然後剩下的事兒不用你管!
”
“莊主!
”
“你若是還認我這個莊主,就按我說的去做!
”
郝輕雲執意如此,旁人也不敢多勸。
不一會兒,戒備森森的大牢沒了清醒的看守,郝輕雲也順利從牢房中逃了出來。
出了大牢,郝輕雲并未找機會出城逃竄。
她躲開了搜查的人找到了藏身之處,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前去營救郝輕雲的人沒跟着她,與郝輕雲分頭行動後沒多久,就直接進了一個客棧。
客棧後院,坐着老神在在的夜林。
夜林看他一臉喜色地回來了,眉梢輕揚。
“成功了?
”
那人含笑點頭。
“幸不辱命。
”
“郝輕雲聽了我的話,果然信了,此時隻怕滿腦子想着的都是怎麼刺殺祁琮,絕不會去想之前的異樣。
”
夜林聽了滿意一笑,點頭道:“如此甚好。
”
郝輕雲為人雖沒什麼腦子,可也絕不是會輕易喪失理智,對祁琮動手的傻子。
那日她之所以沒控制住對祁琮動了手。
全因屋子裡的奇異熏香。
那熏香是夜林特意找人弄來的,沒别的用處,唯一的特點就是能讓人心浮氣躁,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郝輕雲意識到自己被祁琮耍了,心情自然談不上多好。
三言兩語不合,在熏香的作用下喪失理智,全在夜林的預料之中。
唯一讓夜林覺得遺憾的,就是郝輕雲盛怒之下出手仍有分寸,以至于本該在那日就沒了性命的祁琮至今還活着。
隻是……
想想郝輕雲和祁琮的武力值對比,夜林無聲輕笑。
“那一天不會太久了。
”
反正王妃隻說了要祁琮死。
是被郝輕雲殺死的,還是被郝輕雲在床上克死的,似乎就沒那麼重要了。
總之,隻要祁琮死了,那就是好的。
死法并不要緊。
三日後,祁琮在夜林和群臣的極力勸說下,出了皇宮親自前往恒山祭祖祈福。
這事兒本是可以交給别的大臣去做的。
隻是祁琮最近的身子實在是太差了,氣運似乎也不順得很。
祁琮心中本就膈應。
夜林多說了幾句,祁琮就答應了親自出行。
為表祭祖誠意,祁琮出行時并未帶多少人,到了恒山腳下,更是棄車步行登山以示虔誠。
皇上親自出行是大事兒。
相隔百裡都要清道确保安全。
而不知是清道之人的失誤還是大意,喬裝打扮後的郝輕雲輕而易舉地混進了恒山之中,并且還裝作山中寺廟的侍者靠近了祁琮。
佛香燈火中,灰色衣衫的郝輕雲突然拔刀而起,直直地朝着祁琮沖了過去。
“皇上小心!
”
“有刺客!
”
“來人啊保護皇上!
”
“快來人啊!
”
驚呼混亂中,郝輕雲不顧身後被人重重地砍了幾刀,穩準狠地把手中匕首插入了祁琮的胸膛。
祁琮看着眼前這張面目全非的臉,震驚得瞳孔渙散。
他艱難地捂着胸口上的窟窿,難以置信。
“是你……”
郝輕雲臉上一道鮮紅的刀傷橫跨鼻梁,殺氣恨意迸發,眉眼猙獰。
她唇角溢血,低聲耳語宛若情人呓語。
“是啊……是我……”
“我不遠萬裡,前來取你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