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被颠覆的人生
“那是個什麼鬼東西?
”胡小山有些緊張,緊緊的護着言穗穗。
“什麼妖魔鬼怪,我們穗穗可是小錦鯉。
妖魔鬼怪速速現行!
”一群半大少年臉色發白,眼神緊緊的看着遠處。
一棵茂盛的歪脖子樹上,竟是挂着一雙腿,此刻那雙腿正在空中直蹬。
“從來……沒聽說,山上鬧鬼啊。
要不,咱們回去吧。
”已經有孩子快要吓哭了。
穗穗卻是小臉蛋都皺成一團了。
媽呀,這可是個大大的倒黴鬼。
上輩子得犯了多大錯?
這輩子竟是黴運纏身,天空都帶着一絲濃郁的黑氣。
一群孩子吓得臉都白了。
話還未說完呢,便聽得啪嗒一聲。
那棵長了二三十年,熬過了三年大旱,也熬過了蝗災的老樹。
竟是直直的攔腰斷開……
“啊!
”随即樹枝斷開,衆人聽得一絲慘叫。
“好像是個人?
”王行風偷偷撫了下胸口,面色才微微紅潤幾分。
可吓死人,方才沒瞧見人,隻瞧見白衣挂在樹上不斷的飄蕩,可吓死人了。
“走,過去看看。
會叫肯定是個人。
”胡小山家裡世代屠夫,膽子大,這會扛着穗穗便往前。
言明急忙跟上,二哥要在圍牆上值勤,如今隻能他跟着穗穗。
“好像真是個人啊,可吓死我了。
你這人咋回事?
我還以為見鬼了呢。
”胡小山一靠近,便見一個白衣男子胡子拉碴的從樹葉底下鑽出腦袋。
面容俊秀,可整張臉都帶着幾分青色,眼圈發黑。
“見鬼?
那多好啊……見鬼就能擺脫這該死的人生,該死的世界了。
”男子聲音沙啞,隻躺在地上兩眼無神的望着天空。
如今的他,半點也不像三年前騎着大馬在京城遊街的模樣。
如今的他,眼底無光,就像是被厄運附身一般。
王行風讀多兩年書,當即勸道:“好死不如賴活着。
”
穗穗趴在胡小山腦袋上,也軟軟糯糯道:“多想想自己的爹娘。
”
躺平的男子:“爹娘已死。
”
穗穗頓了頓:“想想你的媳婦呀……”瞧着他已經是娶妻的年紀了。
男子面無表情:“媳婦跑了。
”
穗穗呃了一聲。
“那……想想你的兄弟?
”穗穗小心翼翼的說道。
男子轉過頭,默默看了他一眼。
“媳婦和兄弟跑的。
”
胡小山倒抽一口涼氣,親娘咧……
然後默默後退一步,這他媽得倒黴透頂了。
可得離遠點兒……
免得身上的黴運熏着他了。
“那,想想孩子吧……”穗穗呐呐道。
男子嗤笑一聲:“孩子是兄弟和我媳婦生的。
”
穗穗唰的捂住了嘴巴,偷偷瞥了眼他腦門上的烏雲罩頂。
果然黴出天際了啊……
“那等你走了,我可以扒你身上的衣裳和那玉簪嗎?
”言明從角落裡冒出個腦袋。
男子似乎抖了一下,擡手微微扶額。
“我可以替你挖個坑,把你埋了。
”言明一臉羞澀。
男子幽幽的歎了口氣。
遇見這群天真的孩子,他反倒是有了傾訴的欲望。
“你說人這一生,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變故呢?
”男子踉跄着坐起身,輕輕踹開那顆倒了的歪脖子樹。
“我家中貧困,但族中依舊供養我上學。
雖說不是什麼驚才豔豔之人,但這科舉一路上,也是順風順水。
”
“沿途遇見了合心意的嬌妻,遇見了志同道合的兄弟。
一路考至狀元,順利無比……”
“如今,妻子和兄弟跑了,孩子不是自己的,爹娘無意落河而死,連家中唯一的弟弟也重病在身,被大夫判了死刑,隻怕撐不過今夜了。
而我,還因殿前失儀被貶,連給他請太醫,都請不到。
仿佛順風順水的前半生,用盡了所有的運氣。
”如今他孤家寡人一個,被貶在望山做知府,隻怕再無回京的希望。
望山,一個連年征戰,飽受蠻子來犯的全大越最貧窮的地方。
往年來的知府,都不是升遷走的。
都是被蠻子進攻砍死的。
如今他一個黴運纏身的狀元,一個被陛下厭棄的太子,都被貶來望山,也算難兄難弟了。
“小祖宗,要不咱們離遠點兒吧,我怕他污染了空氣。
”胡小山壓低聲音,偷偷對小穗穗說道。
“萬一把黴運傳給咱們怎麼辦?
”
薛淩有些驚訝,他倒是不忌諱大家說他衰神,反正朝堂上陛下都讓他在門外上朝的。
讓他驚訝的是,這裡八九個孩子,竟是隐隐讓一個三四歲孩子做主。
“黴運不會傳染。
”穗穗老神在在的擺擺手。
“那……那就算不會傳染,萬一吸咱們好運咋辦?
?
”如今的人,都是很信奉神明的。
穗穗偏了偏腦袋,随口道:“運氣不會被吸走,隻會被竊取,不對,應該是借。
”
“借運,特别是有的人一生順遂,若他們能親手寫下八字借運,那必然是極其方便的。
”
小姑娘拍了拍胡小山的腦袋,胡小山便蹲下讓她滑下來。
李慎之眼睛裡閃過一抹異色。
“你有沒有給人寫過自己的八字?
還按過血手印?
”小姑娘長得軟萌可愛,說話也軟綿綿的,可說出口的話卻讓李慎之心頭劇跳。
“借運是違背天道的,需要你心甘情願才能成。
”小姑娘在草地上扒拉扒拉兩下,順勢便坐下了。
李慎之臉色卻是唰的一下白了。
“怎麼……怎麼會?
”他沒有借過運,但……
但他曾寫過一張八字,也用心頭血按過手印。
這是給承恩侯府福寶姑娘求賜福用的。
他當年科舉,妻子為照顧他傷了身子,幾年不孕。
賜福後,他媳婦便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子。
他那時還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氣運極其深厚,各種順,可隻持續了半年,便開始各種倒黴。
在京中,許多達官顯貴都曾求她賜福過。
她如今不過四歲左右,在京城聲望極高。
即便上次祈雨失敗,也被她挽回了名聲。
“借運後,會如何?
”李慎之喉嚨幹澀。
“你氣運深厚,借運時,頭一個就會先損你身邊年邁年幼體弱之人。
”小姑娘嘴裡咬着根狗尾巴草,這事兒,隻有那個冒牌貨幹的出來!
“噗!
”李慎之竟是直直的噴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