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伯大驚失色,上前扶他,吳平卻跪着不肯起來,哭喪着臉道:“小的不能起來,小的有罪,我們莊上的糧種,原本也存在我家地窖,昨日我家娃兒貪玩,乘着我們不注意,将爆竹扔進了地窖,結果……結果……”
他說不下去了,模樣十分悔恨,不等康伯他們問,又道:“小的已将娃兒綁來了,要殺要剮,全聽夫人的命令,小人絕無二話”
這時,院外一個黃臉婦人,領着兩個小娃進來了,一個大約十歲左右,是個男娃,梳着葫蘆頭,紮個小辮,另一個也是個男娃,六七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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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是被黃臉婦人揪着耳朵拎進來的,肯定是擰疼,兩個娃哭的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那婦人拎着小娃,徑直走到丈夫身邊,撲通一聲便跪下了,哭嚎着道:“夫人恕罪,我家小兒年幼無知,燒了莊裡人的糧種,這是天理不容的大罪,現在我把兩個混賬兒帶來了,任憑夫人處置”
這夫婦倆說的話,出奇的一緻,一起跪在木香面前,再加上兩個髒兮兮的男娃,這一幕怎麼看怎麼怪。
康伯見木香不說話,以為她生氣了,便趕緊勸那一家子,“你們先起來再說,夫人心地善良,處事大度,倒是你們,錯已出了,還在這兒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康伯的呵斥,顯然起了作用,吳平不再哭了,扯了扯發妻的衣袖,示意她也閉嘴。
院裡幾個上年紀的阿婆,瞧見他們一家子也怪可憐的,心生不忍,便上前求情。
“夫人,小娃難免頑皮,去年冬天,我們村裡稻草堆,也被皮猴們放火燒了,若不是撲救的及時,差點就闖下大禍”
“是啊,現在燒都燒了,該想想如何補救才是,眼看春耕就要到了,這才是最要緊的事。
”
“不錯,看這一家子也怪可憐的”
林厚在此時站了起來,對着木香施禮,“夫人,我們村的糧種,可以分一半出來給吳莊,剩下的,讓吳莊頭自己出,以示懲戒;”
木香在聽到林厚說到分一半出來時,擡頭看他一眼,不難看出,他做出這個決定,有多艱難。
可是就像康伯說的,他們都襄王府的佃戶,沒理由不互相幫襯着。
林厚的話說完了,吳平卻一臉的苦相,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滿口牙都要給咬碎了,“好,為了給莊上人一個交待,我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把糧種的錢湊上。
”
黃臉婦人見他如此說,瘋了似的揪住吳平的衣襟,像是要把他撕碎了似的。
“你瘋了嗎?
咱家哪有錢,隻有一口鍋,你要賣什麼?
難不成要把我們孤兒寡母的賣掉嗎?
你個沒良心的,你要敢動我的娃,我跟你拼命”
吳氏啞着嗓子,聲音如泣血,恨不能把吳平硬生生的吼死。
她瘋了似的哭,兩個男娃也跟着哭,這一幕要有多凄慘,就有多凄慘。
木香一直沒說話,她隐約覺着奇怪。
按說,蒲山莊的日子還不錯,隻看村裡人的穿着,便可知一二,但是從吳莊來的這四人,衣衫破爛不說,兩個娃兒竟連雙鞋子也沒有。
甚至于面黃肌瘦,像是營養不良。
思索了半晌,木香覺得此事該要弄清楚,才可以下決定,便道:“你們先去吃些飯菜吧,糧種的事,不必過于擔心,如果隻是疏忽,損失本夫人會酌情考慮。
”
康伯面色一喜,催促道:“夫人開恩,還不快謝過夫人,那邊有剛送來的飯菜,趕緊去吃些吧”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吳氏拉着兩個娃,對木香又是磕頭,又是謝恩。
絕處逢生,還有飯吃,這對于他們來說,如同從地獄爬到天堂。
妻兒可以平靜,吳平卻不可以,此事是他的疏忽,是他的過失,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原諒自己,若不是想着還有一雙兒子,他恨不得投江自盡,也好過每天看見莊上的人絕望的臉色;。
彩雲幾人,一直都留意聽着這邊的對話,見他們走過來,拿出碗筷,有兩家村民送了簡單的蒸飯,上面擱着鹹肉,雖不是什麼好菜,但對于吳氏一家人來說,已屬山珍海味了。
他們一家四口,剛一坐下,一大一小兩個男娃,便急切的自己拿了碗,等不得用勺子吃飯,直接拿筷子往碗裡撥飯。
吳氏本來也不好意思下手的,可一聞見鹹肉跟米飯的香,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哪還忍得住。
隻有吳平最冷靜,時刻提醒他們慢些吃,别跌了吳莊的臉。
木香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收回,卻見林厚一臉的哀傷。
康伯長籲短歎,“造孽,造孽啊”
木香看着他們二人,聲音平靜的道:“究竟是什麼事?
為何相鄰的兩個村子,日子卻過的相差如此之大?
”
康伯示意林厚說,他住在莊上,對這裡的情況最了解。
林厚歎息一聲,才道:“這事小人本不該說,您問了,小人才不得不說。
”
林厚是個地地道道的莊戶人,說話不懂得拐彎抹角,拖拖拉拉的說了一大串,具體的意思是這樣的。
吳莊的日子在從前,還是不錯的。
莊邊上有河,農田灌溉,春種秋收,都不成問題。
可是就在三年前,河的上遊,約五十畝的土地,被皇上封給了九公主,也就是唐甯公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每到灌溉的時候,公主府的下人,便跑到上遊,将河水截流,把水引到他們的田裡。
原本那河水流量也不大,他們再一截,一點都不分給吳莊。
為了此事,他們曾經還跟公主府的人幹過架,連康伯也被請了來,可是九公主一向跋扈。
他一個管家,連公主的面都見不到,更别說找公主理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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