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52章 這五年,過得好嗎
沈寒禦心裡隻覺一種異樣的荒謬之感。
他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底隻餘一片冷寂孤清的漆黑,再沒有半分多餘情緒。
他看着桑淺淺,平靜地說,“聽說粵城海邊風景不錯,桑淺淺,不如,你陪我走走。
”
似乎是詢問,但卻帶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桑淺淺不知道沈寒禦到底想做什麼,可是此刻,他異樣的平靜,讓她心裡微微不安。
聞旭護住桑淺淺,“姐,你别跟他去,這裡可不是明城,他敢強行帶走你試試?
”
郭木楊歎氣,語氣盡量溫和,“桑小姐,你放心,寒禦絕對不會傷害你。
你就陪着寒禦走走吧,有什麼誤會,你們也正好說清楚。
”
這五年,沈寒禦為了桑淺淺的死,過的什麼日子,隻有郭木楊知道。
沒成想,桑淺淺壓根就沒死,這擱誰誰也受不了。
要是别人敢這樣騙沈寒禦,後果絕對慘烈至極。
可沈寒禦,到現在都沒有對桑淺淺說一句重話。
他隻是想讓桑淺淺陪他走走而已,這個要求,真的不過分。
桑淺淺遲疑,沈寒禦已然淡淡道:“不是害怕我報複桑家?
那就陪我,去這一趟。
”
“沈寒禦,别忘了淺姐救過你的命!
你這麼威脅她,你還是人嗎?
”
聞旭氣不打一處來,“今天淺姐偏不跟你去,你待怎樣!
”
沈寒禦沒說話,郭木楊卻回頭招手,樓道裡幾名黑衣保镖走過來。
“靠,你來找我姐,還帶保镖?
”
聞旭也是服了,“沈寒禦,就這你說我姐能不怕你,能不躲着你嗎?
”
“保镖不是針對桑小姐的,是針對聞總的。
”
郭木楊淡淡道,“聞總,就請你進屋去,好好休息會兒吧。
”
聞旭臉都黑了,正要說話,桑淺淺開口,“聞旭,你先進去,我跟他去去就來。
”
“可是姐......”
“放心,不會有事的。
”
桑淺淺平靜地說,“郭先生不是說了,沈總不會傷害我的。
”
他既然要她陪着他走走,那她,就陪着他走一遭。
誠如郭木楊所說,有些話,也正好說清楚。
......
粵城臨海,海邊步道兩側,種滿了火紅的鳳凰花,與天上的夕陽交相輝映,鋪成一片绮麗的瑰紅。
孩子們在海灘上追逐嬉戲,海浪輕輕湧上沙灘,又輕輕退去,在柔軟的沙灘上,留下一片潮濕的印迹。
這是粵城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海邊黃昏,甯靜,平和,溫馨。
桑淺淺跟在沈寒禦身後,兩人無聲地信步而行。
沈寒禦始終沒有開口說什麼,桑淺淺也就适時地保持着沉默。
她偷眼打量着沈寒禦,猶記得當年,最後一次見他,和他約在明城的街頭。
街頭人來人往,他站在那裡,自帶清冷的隔離氣場。
沒想到,五年之後,他身上的這種氣場,愈發加強了百倍,不但冷,而且寂。
心如槁木死灰的那種死氣沉沉的寂。
桑淺淺不知道他這五年到底遭遇了什麼。
按理,他現在事業有成,國内手機通訊業他要是稱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他和夏思彤青梅竹馬,感情那麼好,如今就算沒結婚,想來也應該快了?
至于他父親沈紹豐,一雙腿雖然殘疾。
但現在醫療技術那麼發達,安裝上義肢,經過康複訓練後,完全可以跟正常人一樣行走。
就連臉上燒傷的疤痕,也可以去做疤痕修複手術,容貌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桑淺淺實在想不通,沈寒禦有什麼理由過得不好。
兩人沿着海邊默默走了好遠。
沈寒禦終于頓住腳步,回過身來,凝視着身邊的女孩。
五年不見,她的眉眼依稀是當年模樣,卻又多少有些變化。
五年前,她像個真正的豪門大小姐,連穿衣都是公主般的風格,如同養在溫室裡嬌美的花,明豔美麗,卻又脆弱易折。
五年後,她一身幹淨的牛仔白T,長發紮成馬尾,清純,幹練,簡單,眼神清澈堅定。
她長大了,在他看不見的城市裡。
海風徐徐吹過,他的目光裡,帶了幾分不自知的溫柔,“桑淺淺。
這五年,你過得好嗎?
”
桑淺淺本來正硬着頭皮承受着沈寒禦的目光,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麼。
乍然聽到他的話,桑淺淺微愣,她沒聽錯吧?
沈寒禦竟然,問她這幾年過得好不好?
她擡眸,對上沈寒禦異樣的視線,不知為何,心裡竟跳了跳。
他的瞳孔漆黑深沉,像是眼前無聲的海,蘊着海一樣深重而克制的情緒,卻也帶着淺淡的,溫柔?
有那麼刹那間,桑淺淺覺得自己可能判斷錯了。
但他的目光,的确足夠溫和。
桑淺淺微微垂眸,避開他的視線,輕聲說:“還挺好的。
在歐洲留了四年學,現在,是一名醫生。
”
沈寒禦的心裡,莫名生出幾分欣慰。
曾經折磨他多年的愧悔,似乎也稍稍消散了些許。
她終于還是成為了她想成為的人,從事着她喜歡的職業。
她的人生,并沒有因為那場受傷改變什麼。
否則,他怕是真的會抱恨終生。
又是好一陣沉默後。
他突然低聲問:“做了什麼噩夢?
”
桑淺淺怔了怔,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
糾結片刻,還是如實道:“我夢見你成了通訊業大佬,害慘了我和桑家。
”
沈寒禦深深地看着她,“所以你假死離開明城,就隻是因為一個夢?
”
“可那個夢裡的情景,有很多的确成了現實。
”
桑淺淺假死離開的理由,在家人和聞旭面前都可以理直氣壯,可偏偏對着沈寒禦,不知為何,有點......沒底氣。
她低頭抿了抿唇,又小聲補充,“夢裡桑家被你害得家破人亡,連聞旭也被牽連。
我實在......不能不防。
”
沈寒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良久,才似無奈,似歎息般開口:“在你心裡,我就那麼可怕?
”
桑淺淺沒說話,心道何止啊,夢裡你簡直就是恐怖的化身。
她不說話,便似乎是默認。
沈寒禦看着她,心裡滋味莫名。
怪不得當初,她盡可能對他好,對沈家好,甚至願意為了他,不惜以命相護。
原來這一切,并非因為喜歡他,而隻是因為......害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