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穆大山的叫聲，尖銳極了。

　　在竈房裡，幫忙餘四娘做飯的穆大郎還有黃碧桃沖了出來。

　　瞅見地上的穆老爺子，兩個人都傻了眼。

　　包括因為竈膛裡火沒滅，退了火才出來的餘四娘，也是一副呆滞的樣子。

　　“咋啦，這是……”

　　林氏咽了口口水，一邊拍着胸口，一副吓到了的樣子，一邊解釋道：“這可和我沒關系，咱爹是自個倒下去摔的，我可啥都沒說。
”

　　林氏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穆大郎就明白，她是說了話的。

　　和穆大山一起合力将穆老爺子擡了起來，此時穆大山已經奔出去，喊郎中去了。

　　穆大郎扶着穆老爺子，他沖林氏道：“你到底說了啥話了？
來的時候，我不是說了，讓你管好自己的嘴，别亂說話嗎？
”

　　“我咋亂說話了？
真真過得不好，不是事實？
我撒謊了？
”

　　聽到林氏說了穆真真的事兒，穆大郎的臉色都變了。

　　“你……你說了二姑的事兒？
你……你真的是糊塗啊！
”穆大郎氣的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我說了真真的事兒，咋就糊塗了？
這不是你爺問起了嗎？
再說了，你們瞞着，能瞞幾時，你爺要是沒了，你還得靠我這做娘的争家産了！

　　不然你以為就你這老實巴交的樣子，争得過你三叔一家？
”

　　争财産的事兒，就這麼自然的從林氏嘴裡說了出來。

　　餘四娘一臉的尴尬。

　　想說話，卻還是忍了下來。

　　穆大郎沖林氏吼，“你給我閉嘴，老穆家沒有财産了，甭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眼睛裡除了錢，啥都沒有！
”

　　林氏一聽這話，不樂意了。

　　“啥叫跟我一樣，眼睛裡除了錢，啥都沒有？
大郎我可是你親娘，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

　　“我親娘，你還知道你是我親娘啊！
你管過我一天吃的沒？
我身上哪一件衣裳是你做的？
若是可以，我甯願沒你這個娘。
”穆大郎紅梗着脖子道。

　　“你……你個畜生，你再敢和我亂說話，老穆家的财産，我一個子兒也不給你！
”林氏道。

　　“哼，财産，你少做夢了！
老穆家這棟宅子，早被賣給了馬家村的馬财主。
不知道哪一天那姓馬的，就來收宅子了。

　　家裡錢，老早就被奶全部卷走了，你若是覺得那些鍋碗瓢盆值錢，你盡早弄走！
”穆大郎道。

　　林氏一聽，整個人直接呆住了。

　　“宅子賣了？
不……不可能！
”林氏不信。

　　那會兒走的時候，大夥都說賣了這宅子，可是死老太婆和老頭子不願意，說賣了回來就沒地兒住了。

　　從前都舍不得賣，現在回來了，咋舍得賣？

　　“我說的是事實！
要是有半句假話，我現在就被雷劈死！
”

　　這麼毒的話從穆大郎嘴裡說出來，林氏不敢懷疑了。

　　她臉上帶着哭腔。

　　“天啊，這老穆家的宅子，咋就賣了，咋就賣了……”

　　她哭哭啼啼的說了半天，又問：“誰賣了，賣的錢了？
總該分我一部分吧？
我咋說也是老穆家的媳婦。
”

　　穆大郎冷哼一聲，“你去找我奶去！
”

　　穆大郎話沒說透，林氏自然以為賣宅子，拿走錢的都是穆老太。

　　這一下，她不幹了。

　　“死老太婆，從前就不是省油的燈，現在竟然做這麼缺德的事兒，我……我去老穆家的祖墳地哭一哭，讓他們帶走老穆家的罪人。
”

　　說完，林氏真的沖了出去，朝着老穆家的祖墳地咒罵穆老太去了。

　　至于别的，比如找穆老太要錢，這事兒，她是不會做的。

　　一來，不知道老太婆去了哪裡。

　　二來，現在她在大郎家裡，有吃有喝的，還有人伺候，傻子才會離開。

　　林氏剛走，穆大郎就請來了張槐樹。

　　路上，他就和張槐樹說了穆老爺子的情況。

　　所以一到老穆家，他已經知道穆老爺子是咋變成這樣的了。

　　本就身體虛弱，加上怒火攻心，這一次，老頭子怕是真的兇多吉少。

　　張槐樹在屋裡，又是診脈，又是施針的，折騰了好半天，才從屋裡出來。

　　一出來，他就直搖頭。

　　穆大山吓得臉都白了。

　　“張叔，咋……咋回事兒？
”

　　張槐樹直接道：“怕是廢了！
”

　　“啥？
”

　　“從前你爹病的時候，就四肢無力，全身不得動彈！
這一次，怒火攻心，又吐了血，問題比以前更嚴重了。

　　不出意外，下半身，應該就在炕上度過了！
”

　　張槐樹這番話，意思就是穆老爺子癱了。

　　穆大山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靂似得，一個站不穩，身體向後倒去。

　　若不是穆大郎及時的拉住，人怕是倒了。

　　他顫巍巍的盯着炕上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的穆老爺子，“爹咋就……咋就這樣了咧！
”

　　“爹啊，你醒醒啊……”

　　穆大山是真的傷心，過去雖然三房在老穆家過得不舒坦，可人都成了這樣了，再大的恨，也該沒了。

　　張槐樹拍了拍穆大山的肩膀，“大山，你也别往心裡去！
你爹這情況，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遭報應了。
過去他做了那麼多壞事兒，如今……算是上天給他的懲罰了！
”

　　張槐樹見慣了生死。

　　又恰好知道穆老爺子的德行，讓他說什麼勸人的話，他說不出。

　　倒是這種天道輪回的話，他能說一籮筐。

　　穆大山沒理他，顯然還沉浸在悲傷中。

　　穆大郎沖張槐樹道：“張爺爺，我送你！
順道去你那兒拿藥。
”

　　張槐樹點頭。

　　兩個人出了穆老爺子的屋子，穆大郎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張爺爺，往後，能不能不要說那樣的話了？
”

　　畢竟是自己的親爺，被人說報應，穆大郎也不可能跟沒事兒人一樣。

　　張槐樹點頭，“我也不想說的，可就是沒忍住。
”

　　穆大郎點頭，“我知道！
”

　　“對了，雙雙丫頭和豐子有沒有消息？
”張槐樹突然問。

　　老穆家這麼多人，張槐樹最喜歡的，還是這兩個。

　　做人做事兒，坦坦蕩蕩的，最對他老頭子的胃口。

　　“還不知道，先前說，天氣一熱就回來，如今天氣這麼熱了，也沒見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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