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筠對陸雲淮的目光,似乎渾然沒有察覺。
他這會兒垂眸看手中茶盞裡面的茶水,然後還輕輕地搖晃了一下,茶盞裡面飄進來一片茶葉,随着茶水的搖晃,起起伏伏。
良久,杜筠把這茶水一飲而盡。
他擡眸看楊夏月:“你隻管放心來便是,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
陸雲淮沒有說話,但楊夏月能明顯感覺到,陸雲淮身上的氣壓低沉,不過沒多大一會兒。
陸雲淮就輕笑了起來:“那就有勞杜公子了。
”
“不過萬望杜公子記得一點,不要把小夏牽扯到一些事情裡面。
”陸雲淮随意地道。
杜筠聽到這,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他知道陸雲淮這是在警告自己呢。
他的心中頓時有了一些苦澀,似乎找回了幾分理智,他剛才這是在做什麼?
和陸雲淮争個高低嗎?
可然後呢?
他背負的那些,讓他不配擁有一些東西。
杜筠看着楊夏月的目光,多了幾分柔色:“我不會的。
”
“對了,老夫人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楊夏月盡量把話題往三個人都關心的事情上面引。
杜筠道:“她的年紀大了,身體虛弱,這次的病雖然都不是大病,但放在一起還是很磨人的。
”
“大概要養上一段時間了。
”杜筠道。
陸雲淮聽到這,還是很關心地問了一句:“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
杜筠擡頭看了他一眼,兩個人雖然有一些暗流洶湧的感覺,但是在老夫人的病情上,杜筠還是不敢怠慢。
他認真仔細地交代着:“少吃生冷的東西,也不要吃魚蝦等發物,更不要過度憂思。
”
楊夏月道:“若是每日施針,疏通經絡,會不會好得更快一些?
”
她的心中已經有了數,但是杜筠在這,她就是忍不住地問問杜筠。
這還是之前在雲溪村藥廬養成的習慣。
杜筠沉默了一下,然後道:“會。
”
如此,楊夏月和杜筠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靜默了一下,因為這施針,是需要人的。
所以她和杜筠,到底誰來給老夫人施針?
這要不是陸老夫人,是個旁人,楊夏月也沒什麼好糾結的,直接主動攬下這件事就是了。
可現在,楊夏月多少有點左右搖擺。
她若是給杜老夫人施針,往後每天都會在這陸府之中往來。
這樣做,有好處也有壞處。
好處大概就是,能對杜府多一些了解,壞處就是,這老夫人是陸雲淮的長輩。
要是知道了她和陸雲淮的事情,會怎麼看?
會不會覺得,她進出陸府,就是為了和陸雲淮私會?
杜筠這會兒先開口了:“以後我們每兩日,交換一次來給老夫人施針。
”
說到這,杜筠又看了一眼陸雲淮,然後道:“或者是,你不需要來,我自己也可以。
”
陸雲淮蹙眉,他能明顯感覺到,杜筠看自己的目光,就好像看什麼惡人,需要防備他一樣。
對于陸雲淮來說,隻要不是楊夏月和杜筠一起來,他就覺得沒什麼。
他要是真的想見楊夏月,也不用一定在陸府裡面。
楊夏月聽了這話,就應了下來:“好,那就這樣吧。
”
要是她還拒絕的話,顯得太矯情了。
兩個人今天,哪裡都沒有去,就一直守在這陸府。
陸雲淮也是以照顧陸老夫人的名義,留在了壽松堂。
其實之前在藥廬的時候,三人就沒少這樣相處,但是如今換了個地方,楊夏月就覺得,他們相處起來,好像多了一種古怪勁兒。
問題麼,自然出在杜筠和陸雲淮的身上。
兩個人都算是風姿卓越的人物了,可是如今放在一起,就好像怎麼看都不順眼一樣。
好在如今在陸府,兩個人都算是收斂。
尤其是杜筠,脾性好,哪怕心中不悅了,也是冷冷淡淡的,不會輕易地把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
傍晚時分。
老夫人吃了一碗粥,有了一些精氣神。
楊夏月和杜筠兩個人,依次給老夫人請脈。
等着診完脈,老夫人打量着兩個人,笑了起來:“沒想到,今日給我診病的竟然是兩位年輕的醫者。
”
左氏此時也在,笑道:“母親,這兩位雖然年紀輕輕,可這位杜公子已經在太醫外院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正式當值的太醫了呢。
”
“還有這位楊姑娘,今日也被張院判點去了太醫外院。
”
老夫人滿意地看着兩個人:“之前的時候,總看着那年歲大的幹瘦老頭子,如今來了兩個俊秀的,别說,光是瞧着,我就覺得心裡敞亮,病也好了幾分。
”
楊夏月聽了這話,唇角忍不住地帶起了一絲笑容。
這位老夫人,初初一見好像很是嚴肅不好相處,但是說起話來,卻是這樣的逗趣。
如今看起來,應當也不是那麼嚴肅古闆的人。
“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為醫的女子。
”陸老夫人感慨了一句。
楊夏月聽到這,心中就想着,聽這意思,好像是之前的時候有過女醫者。
不過她來了建安城這麼久,卻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也許是老夫人的年紀大了,她遇到過的那位女醫者,或許年歲更大,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倒是杜筠,聽了這話之後,微微垂眸,看着地面有一些出神,不知道想着什麼。
“驚川,你也來了,你若是事務繁忙,也不必每天都來看我這個老婆子。
”陸老夫人又看了看陸雲淮。
“不過我聽說,昭月好像去了你那,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陸老夫人的話鋒一轉,就問了起來。
陸雲淮聽了這話之後,就看了左氏一眼。
他倒是什麼都沒說,可光是這一眼,就讓左氏有一些心驚肉跳的感覺。
左氏在陸府的地位,可不如陸夫人李氏。
畢竟陸府二房,再得老夫人的寵愛,那也是依附大房存在的,誰讓當丞相的是人大房的人呢?
這陸雲淮,再不濟也是大房的人。
左氏這樣想着,就先發制人:“绯雲!
”
绯雲這會兒過來了,她道:“二夫人,你有什麼吩咐嗎?
”
“是誰在老夫人的面前亂嚼舌頭了!
昭月的事情是誰告訴老夫人的!
”左氏厲聲呵斥道,似乎是怒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