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爺總覺着一切都是自己的,船員也是給自己幹活的人,自己的兒子要接班,這些幹活的人有什麼說不的權利?
就算是個别有心裡頭不服氣的,想來也不敢說出來。
可到了這邊大半年,齊老爺終于也算是看明白了。
這些年年出海的船員,性子已經野了,見得世面多,因此膽子也大了,絕對的不服管,若不是自己這個老東家還在,若不是自己親自領着兒子來的,
這些人怕是真的要造反了。
這裡面還有齊家的親戚呢。
剛剛那個老付,說起來齊瞻還得叫姑父呢。
原本說好了今年船是不出海的,但是沒想到齊瞻和齊老爺到了這邊一個月左右,趁着他們父子進靈山衛小島的時候,兩艘大船居然出海了!
當然,他們還不敢對齊老爺隐瞞,出海的同時給齊老爺送了信,說是船上裝的是去年遺留下來的貨物,有些茶葉、稻谷種子什麼的,若是再不運出去就要壞了,損失會很大。
而那兩天天氣非常适合出海,也是最近兩三個月裡最合适出海的日子,所以才急忙的出海了。
齊老爺這才徹底看明白了,這些人現在連自己都敢陽奉陰違,更别說自己的兒子了,想要收服這些人,得重新來。
齊老爺這才‘病’了,住在了這離海還有一段距離的漁村裡,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給了齊瞻,讓那些人不得不跟齊瞻打交道,所有的事情隻能禀報給齊瞻。
“爹,一般四月份出海的船多長時間回來?
”齊瞻問齊老爺:“就算他們給咱說的是實話,去的是安南的話。
”
齊老爺翻着眼睛想了想,然後搖頭:“具體多長時間不知道,橫豎得幾個月。
”
齊瞻真有點啼笑皆非的,看着他道:“我知道得幾個月……但是,到底幾個月啊?
這都已經七個月過去了。
”
齊老爺搖頭:“這我真不知道,我那管得了那麼多?
又不是親自跟着出海。
”又道:“再說了,海上情況多變,遇上了什麼風浪的,說不定就晚一兩個月什麼的,都很正常。
”齊瞻搖頭,無語了半天才道:“爹,您這樣不行啊,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知道……生意上全都交給各地的掌櫃,每年交給您一本賬,賠了賺了的也不細究,隻照着前一年的水平,不差太多就行。
田地莊
子都交給管事,每年同樣一本賬,有時候連賬都沒有,隻拿回來多少東西,看着過得去就得了。
還有這船務……”
齊老爺一瞪眼:“你小子!
現在反過來說你爹來了?
這些生意這些田地家财不全都是你老子我掙下來的?
說你老子不行?
不行我能給你們幾個小子掙下這些東西?
!
”齊瞻跟他說正經的呢,卻被齊老爺如此的怼回來,又好氣又好笑,道:“爹,兒子跟您說正經的呢。
這些生意家财是您掙得,這沒錯。
不過古人不也說過,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這打江山和守江山是兩
碼事。
做生意的時候一種做事方法,維持生意就是另一種方法了。
”
齊老爺哼了一聲沒說話。
其實他心裡豈會沒數?
府裡那邊就不說了,隻說這一次來海邊,自家的船自己都管不了,說出海就出海了,問什麼時候回來還總不給自己明确的時間。
所有的船員隻聽船長的,而船長和岸上總務老付
勾搭一氣,早把自己這個東家架空了。
齊老爺怎麼會看不出來?
确實是管理出了問題。
“到了這邊才知道,一條船出海,這裡面生意大了去了。
偏偏這些人隻推說自己不識字,就可以連賬都不記,出海的日記、航程什麼的都沒有,一問三不知。
這太明顯是瞞着咱們,每年去了什麼地方,
帶了什麼貨去,什麼貨回來咱們都不知道。
”
齊瞻說着搖頭,看着齊老爺:“爹,您以前每年都來一趟,都幹了什麼?
總不成就這兒小漁村裡天天吃海鮮,聽漁娘唱歌兒了?
”
“胡說八道。
”齊老爺嗔了一句,卻并不那麼有底氣。
他每年是來一趟,不過還真的差不多就是在岸上住下,聽老付和船長禀報禀報船務的事情,亂七八糟的處理處理,至于船出海的時間,帶什麼貨物,這些倒是全都詢問,老付他們也都回答的頭頭是道
,但是不是真的,齊老爺還真沒詳細查過。
真的就如齊瞻說的,這邊禀報每年那幾條船出海,大約的能帶回來差不多的進項,齊老爺大緻的算算,每年差不多那就不會仔細的查。
生意太多了,銀子已經不是齊老爺全然注意的東西,所以他心也
大了起來,任何事不是那麼的上心。
當然,現在要把生意交給兒子了,也終于知道情況嚴重了。
“你也别埋怨我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能不能把這幫莽徒漢子收服了,就看你的本事了。
”齊老爺幹脆的推幹淨了。
齊瞻搖頭。
齊老爺琢磨了一會兒問道:“要不咱們先回去明年再來?
這眼看入冬了,再晚點下雪了,路上可不好走。
”齊瞻馬上搖頭:“這幫人拖着不就是這個意思?
拖到了冬天下雪,咱們不得不回去,明年再來?
明年要還是這樣呢?
自家的幾條船的等于叫老付這幫人把持住了,咱們除了每年給錢修船外反倒沒咱們什
麼事了?
這到底是誰的船啊?
再說了,咱們今年走的夠早的了,三月份就出門了,時間夠充裕了都辦成這樣,明年幾月份來?
總不成二月?
”
齊老爺摸着下巴歎了口氣。
這些他當然知道,可齊老爺這些年溫柔鄉裡舒服慣了,今年大半年都在這海邊吹海風,真真是夠夠的,絕對的歸心似箭。
老爺子又不缺錢,為什麼要受這份罪啊?
齊瞻不管父親連連歎氣,把自己的小厮陳勇叫進來,命他去村口多叫幾個人回來。
漁村太小,加上十數匹馬要養着,因此小厮長随的全都在村口那邊住着,跟着父子倆住村裡的隻有兩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