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雪瑩母子回到劉家莊,已是酉時二刻,天已經大黑了。
要不是有這馬車,還有那趕車的人,就他們娘倆往回走,可是夠吓人的。
當馬車停下的那一刻,車外,瞬間就傳來了叽叽喳喳的聲音。
“哎喲,回來了,回來了。
”高氏驚呼的說。
“可是回來了啊,這咋出去這麼久啊。
”柳氏道。
“你幹啥去了?
這麼晚才回來,你别忘了你答應我的。
”這個聲音是姚氏的。
“這出去就一整天,可是讓人擔心啊。
”
“是啊,是啊。
”
“……”
還有一些,佟雪瑩聽不出來到底是誰,不過心裡卻十分的暖和。
這農家真是好,出去一整天,居然都都惦記着。
當然,除了那個姚氏,她可不是擔心别的,擔心她的榮華富貴。
速揚掀開車簾,恭敬地沖她點了點頭,“佟娘子,到了。
”說完,伸手将她手裡的小七抱下了車。
佟雪瑩也起身,跟着下車。
這剛一下車,烏央一堆人就圍了上來,又是問去哪兒了,又是問有啥沒事兒沒,還有好信兒的居然問起了速揚是誰。
反正大家都是好心,佟雪瑩也是樂呵呵的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這會兒功夫,速揚已經把東西都給她搬進院子裡了,走過來,抱拳行禮,說:
“佟家娘子,速揚先回去了,安全把您送回,速揚回去交差了。
”
這話說完,原本還問七問八的那些村民,全都轉頭看說話的人。
佟雪瑩側身回下禮,客氣的說:
“嗯,麻煩你了。
”
“佟娘子客氣了,速揚應該做的。
”說完,趕着馬車離開了。
村民們見馬車走了,就再次又圍上來開始問。
佟雪瑩實在堅持不了了,輕笑一下,略微大聲的說:
“各位長輩,謝謝您們對雪瑩這麼關心,今日我去鎮上辦了點東西,大家都知道,我們母子分家出來,柴米油鹽啥的都得置辦,所以就買的時間長了些,讓您們擔心了,是雪瑩的不對。
”
這話剛說完,頓時就有人質問起了姚氏,話語還挺不客氣。
“哎,我說大生媳婦兒,你們分家沒給丫頭分這些東西啊,過分了吧!
誰家分家,不給分調料、鍋碗瓢盆啊?
”
被點名了的姚氏,聽到這話趕忙解釋說:“哎呀常山嫂子,我這也是忙忘了,昨天分家太突然,我……我……這樣,我回去就給他們娘倆補。
”
“人家都買了,才想着補,殺雞問客(qie)啊。
”一個媳婦兒在人群裡說着。
“可不是,平日看着挺會辦事兒的啊,不像這麼不會辦事兒的人啊。
”
“還用說嗎?
肯定不願意給呗,狗搜的……”
“……”
此刻天黑,看不到姚氏的面色,不過想也知道,肯定臊的不行。
那麼好臉的一個人,又是在大戶人家呆過的,怎麼可能習慣被村婦數落。
時辰确實不早了,佟雪瑩趕忙開始說道:“各位長輩,這天兒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回去吧,日後雪瑩一定時刻注意,切不會在出現像今天這樣的事情。
”
衆人聽了,又全都囑咐了囑咐,這才放心的離開。
等人群散去,眼前還有兩個人,借着月光還算看得清,是高氏跟姚氏二人。
佟雪瑩見了納悶的問:
“常山伯娘,您這是……”
高氏走上前來,伸手拉着她的手腕兒,說:“走吧,伯娘陪你回去,幫你收拾收拾。
”
佟雪瑩一聽這話,下意識的就要說不用,可感覺到手腕兒被使勁兒的捏了一下,瞬間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一旁的姚氏見狀,上前笑呵呵地說:
“嫂子啊,還是我這個做娘的陪她吧,你先回,跟着擔心一晚上了。
”
“不用了大生媳婦兒,趕緊回去伺候你們家大生吧。
”高氏不滿的說完,拉着佟雪瑩母子就進了院子,當着姚氏的面兒,就把那大門給關了上,然後朝門口輕吐一下,故意嘟囔着說,
“還像個做娘的嗎?
閨女出去那麼久,隻是擔心你們兩口子咋辦,咋就沒擔心閨女跟外孫兒的安危。
”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使勁兒跺腳的聲音,接着腳步聲越來越遠,逐漸的沒了。
高氏轉頭,看着忙活拿東西的佟雪瑩,走上前又說道:
“丫頭,既然分了家,就該有遠有近。
我不是挑撥你們母女的關系,不過今日我看你那爹娘的樣子,也大抵猜到了你為啥分家,好好活,活出個樣子來。
至于那邊……能少來往就少來往吧。
”
話說的很是含蓄,不過佟雪瑩卻也能猜出七七八八,重重的點頭,感激地說:
“多謝常山伯娘了,快回吧,天兒不早了。
”
高氏聽到這話,“嗯”了一聲,邁步離開了他們家。
佟雪瑩走上前,目送着高氏回了院子,這才把他們家的院門落了鎖,繼續忙活家裡這攤。
她跟小七晚飯都沒有吃,所以還得先做晚飯。
幸好回來的時候,趁着大集沒散,她買了些肉、魚、骨頭啥的,不然晚上,又得吃烤土豆了。
将大骨頭用斧子劈開,然後洗淨下鍋、添水。
趁着這個功夫,開始把買回來的油鹽醬醋放到罐子裡擺好。
缸邊挂着的那扇闆油拿過來,用刀切成大小均勻的塊。
這個東西她是真不會,還是那賣肉的貨郎,告訴她具體該怎麼弄。
在古代,豆油是相當貴的。
他們家雖然算是有條件,不過長年吃豆油,還是吃不起。
另一個竈下點火,小火慢慢靠油。
此刻骨頭湯已經開了,佟雪瑩弄了一碗白面,兌上涼水,一點一點的和。
弄成面疙瘩下到裡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小七這會兒在屋裡呆着,佟雪瑩在外面的廚房做飯,聽到敲門聲愣了一下。
農村講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跟着太陽過日子,這麼晚了,是誰呢?
用腰間的圍裙擦了擦手,佟菇涼快步出了廚房,然後來到門口,問道:
“誰啊?
”
“是我,開門。
”
是佟大生,身邊還有一個喘息的聲音,想來就是姚氏了。
他們二人這麼晚來是為啥,佟雪瑩心裡很明白。
給他們開門?
肯定不行!
誰知道還得鬧出什麼幺蛾子。
站在門内,清冷的說:
“你們倆回吧,太晚了。
有啥事兒,明兒白天再說。
還有,你們不用看着我,既然當初我答應了你們不會走,那就一定不會走,别像防賊似的防着我,我不習慣。
”
扔下這話,轉身就要走——
“那送你回來的那人是誰?
誰家的下人?
”姚氏追問。
佟雪瑩停了下腳步,頭也沒回的扔下一句“是錢莊的人。
”之後,又折回了廚房。
至于門口那倆人,她就再無心情去管……
一夜無話,轉天辰時末,佟雪瑩母子倆才幽幽的醒過來。
昨天回來吃完晚飯,收拾完東西,都已經是亥時了。
睡到日曬三竿,貌似也說得過去。
主要是那葷油比較費時間,小火靠油,差不多弄了快一個時辰。
都收拾完,佟菇涼又燒了熱水洗個澡,這才美美的睡覺了。
早飯娘倆做的很簡單,昨天的疙瘩湯吃完了,不過大骨頭卻沒有動,裡面燴上酸菜,又蒸了幾個三和面的饅頭。
三和面:豆面,白面外加黍米面。
這個是佟雪瑩自創的,喧騰、好吃、抗餓。
吃過早飯,佟雪瑩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先去的劉常山家。
一來因為離得近;二來也是就坐一會兒,這樣上午就能把兩家走完。
下午她好“閉關畫圖”。
總要想法子賺錢,他們母子還要生活。
更主要的是,她想替原主讨回公道。
當然,這個是官方的說法。
說白了,她就想有點兒資本,然後帶着兒子出去吃喝玩樂,順便去趟京城,弄清到底原主是咋回事。
總不能頂着人家的身子,不幹事兒,那可有些說不過去。
去劉常山家,她沒有帶小七,将東西放下,免不了跟高氏推推搡搡。
不過佟菇涼是誰啊,那小嘴巴巴的。
幾句話就讓高氏歡喜的将東西收下了。
東西送到,佟雪瑩轉身離開。
高氏把她送出家門,回來打開那個布包。
看着裡面的東西,瞬間傻了眼。
杭粉、胭脂、錦緞、布匹……
劉常山聽到媳婦兒跟閨女驚呼的聲音,從外屋地進屋一看,也是半天都沒有聲音。
不說别的,就那一盒杭粉就是五兩銀子。
那個房子才多少錢啊,這……
“當家的,看起來那個瑩姐兒,是真的不踏人情啊。
”高氏喃喃地說着,劉常山父女倆,全都緩緩地點頭。
就這些東西,跟那個房子,在他們眼裡,自然是這些東西貴重。
不過在佟雪瑩的眼裡,還是那個房子貴重一些。
有些東西各取所需,物質的價值,也就因人而定了。
去劉生家,她帶了小七。
正好當溜達了。
給他們家的東西跟劉常山家一樣,不過就多了二錢的碎銀子。
這個劉生沒有推辭收下了,至于那個布包,他說什麼都沒有要,柳氏也搖頭拒絕。
不管佟菇涼怎麼說、怎麼勸,人家就是不要這禮。
沒辦法,小妮子又不得不把布包帶回去。
領着小七,母子倆走在回家的路上,這會兒快到中午,太陽出來很是暖和。
小七邊走邊跑,跑一會兒,停下來等母親,然後再接着跑。
如此反複,佟雪瑩是覺得有些無聊,不過小七倒是樂此不疲。
快要到家的時候,正好姚氏出來倒鉻囔(就是垃圾的意思),小七一看見姚氏,就跟老鼠見貓似的,轉身趕忙跑回了佟雪瑩身邊。
姚氏倒完鉻囔,并沒有回家,而是站在原地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