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隋木然地看着這些人,在心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仍然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道:
“好,既然如此,那麼,周将軍做先鋒。
”
“末将領旨!
”
“李将軍和王将軍做側翼,”
“末将領旨!
”“末将領旨!
”
“歐陽将軍,你為主力!
也是本次出征的元帥,一切作戰計劃由你部署,指揮!
”
“末将領旨!
”
“陳将軍做好後勤保障,全部糧食馬匹,物資供應由你負責!
”
“末将領旨!
”
“若有違抗軍令,不以前線需要為重者,斬立決!
”
“是!
”
厲隋根據每個人的特點,給他們分配了相應的作戰任務,“那麼,幾位将軍你們打算何時出發?
”
那歐陽将軍趕緊上前一步,“回皇上,前線戰事緊急,現在臨清軍一半被圍殲,一半被拖住,急需朝廷大軍增援,更何況野蠻的柔然國王,屠城掠地,殘殺我無辜百姓。
末将想着,今日籌集一天糧草,明日清晨出發!
”
好吧,确實是戰況緊急,若是再讓柔然在邊境嚣張下去,中原大國的威望,
何存?
隻是這就意味着,明日清晨之前就要将婧兒處決了!
厲隋想到此心中一個激靈,
朕是皇帝,卻不能事事都自己說了算!
現在,突然想要放棄這皇位,帶着婧兒,遠遁塵嚣,相守一生,豈不也好。
王公公在大臣們還未離開之前,迅速來回話,王公公的臉上也顯出凄苦之情,
“回皇上,婧貴人已經現已經被帶到天牢關押起來了。
”
厲隋的心裡一抖,“你去的時候,她,在做什麼?
”
“回皇上,婧貴人正在延禧宮習字,說是皇上昨天教的,今日要再溫習一遍,”
厲隋突然覺得鼻子好酸,
“她,可還說别的?
”
王公公低下頭,“回皇上,老奴在表明去意之前,婧貴人說她習字完了,就要去看明月,她說她已經原諒明月了,要和明月重歸于好。
”
這也就是說,她不在怨恨明月不帶她走,而是,接受明月把她安排給了朕,可是,她剛剛欣然接受的一切,就又要變了。
“老臣在表明去意之後,婧貴人先是很吃驚,然後,便一聲不響地跟着老奴進了天牢了。
一直到老奴出來,婧貴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叫,也沒有哭。
”
厲隋早已經聽不下去了,“好了。
”
王公公趕緊就位,問道:“各位大臣,可還有本要奏?
”
這一下子解決了兩件大事,那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奏啊?
别的事情在這兩件事情面前,那都顯得太小了。
厲隋見沒有人出聲,也早已坐不住,
王公公趕緊宣布:“退朝!
”
各位将軍們趕緊去忙自己的了,那些個文臣也陸陸續續地走出了大殿,
厲隋下得台階來,徑直地奔着天牢而去,王公公一看,趕緊上前,
“皇上,換下朝服,方可進入天牢。
”
厲隋厭煩地看了一眼王公公,“就你事情多。
”
他明顯在怪罪王公公在殿上阻攔自己要殺掉錢将軍的事情,抱怨就抱怨吧,反正他是領會了自己的意圖的,并且也按照自己的意圖來辦了,就說明,他隻不過是一時氣急,若是當時真的那麼做了,事後一定會後悔的。
王公公沒有言語,這個時候,皇上正在為婧貴人的事情憂心忡忡,若是多言多語的,肯定會讓他心煩的,皇上自己現在都需要排解一番,恐怕這一句,是接下來這段時日最輕的責罰了。
厲隋快步走回聖陽宮,他要趕緊更換了衣服,去天牢裡看葉錦羽,王公公幫他脫去朝服,厲隋自己便來拿那套幹淨的白色素服,匆匆地穿上,
王公公看出,他現在望眼欲穿,想要早些見到婧貴人。
王公公幫他整理完畢,厲隋就向門口走來,可是,跨過聖陽宮的大門,他卻突然停住了。
這個時點,自己若是親自去天牢裡看婧貴人,一定會被别有用心之人懷疑自己關押婧貴人和斬殺婧貴人的真心;
再則,自己去這麼見她,要跟她說些什麼?
要說,朕是逼不得已,才要将你斬殺的麼?
可是,自己是皇上啊。
還是說,要讓她知道自己舍不得她,這後宮的佳麗數不清,走進自己的心裡的隻有她。
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都不及還給她自由來的徹底,來的真實。
厲隋定定地站在門口,望着天牢的方向,好久好久,他擡起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了延禧宮。
延禧宮裡一片寂靜,宮女們見皇上進來了,全部都迎了上來,厲隋見她們一個個都是面目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奴婢們給皇上請安。
”
大雅說完,眼角便又淌下淚來,厲隋也咽了一口口水,邁步走進葉錦羽的房間。
床上仍然是兩個枕頭,是宮女們預備今日晚上皇上過去就寝的。
三二
桌上是葉錦羽一早剛剛寫完的字,正是昨夜自己手把着手,教她的那幾個字,
她全部都溫習了幾遍,整個框架比昨晚完美了很多,一看,就是一個有靈性的女子。
最後的一個字,墨迹還未幹,
厲隋看着那字,心痛的如刀絞一般,誰又能想到,昨夜的那一晚,那幸福又快樂的一晚,居然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最後一夜。
他拿起那字,反反複複地看着,看了良久,也不忍心放下,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屏風上的衣架子上,還搭着葉錦羽昨夜跟自己在一起時穿的衣服,
這房間裡到處都是葉錦羽的影子,
“這個房間裡的一切,都不要動,你們四個,就在這個延禧宮中,不要離開,也不要去别處,要時時的灑掃,就如同婧貴人還在這裡一般。
”
四個人一聽,這婧貴人真的是要被問斬了,不禁小聲地哭泣起來,大雅壯了壯膽子,跪伏到厲隋的面前,“皇上,我們貴人真的要被問斬麼?
那些老臣們到底有什麼根據?
我們貴人到底有什麼錯處?
皇上,皇上就不能救貴人一命麼?
”
厲隋被問的心情煩躁,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大雅,什麼都沒有說,就邁步到院子當中。
那個無人的秋千在秋風中不斷地搖擺,她的主人卻離去了。
厲隋手上扶着秋千,想着自己還從來沒有陪着婧兒玩耍過一次,可是,以後,這一切都将來不及了。
走出婧貴人的延禧宮,厲隋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他無力地走回自己的聖陽宮,王公公,慢慢地跟在皇上的身後,看着那傷情的背影,歎了口氣,
人人都想做皇帝,做了皇帝又能怎麼樣?
做一個好皇帝會有多麼大的犧牲啊。
隻有那些昏庸的皇帝才可以為所欲為。
厲隋在黃昏的時候便病倒了,發熱,熱的燙手,他趁着自己還清醒,将一把絕世的好匕首交給王公公,
“送給她,”
王公公接過來,猶豫啦一會兒,“皇上,婧貴人會不會用這匕首……?
”
厲隋艱難回道:“不會,”
“皇上,這可是先皇後,皇上您的母親留下給皇上的一對兒寶物,本是分一雄一雌的,意義非同尋常,老奴覺得……”
厲隋躺在床上,無力地揮揮手,
“去吧。
”
王公公不敢怠慢,叮囑了當值的公公再去催孟太醫一番,
孟太醫一到,就要求給皇上診病,叮囑完畢,王公公便急急地向天牢走去,
孟太醫又氣喘籲籲地來了,小公公為了快些,幫他扛着藥箱子。
孟太醫給皇上請過安後,他來到皇上床前,厲隋已經累得閉上了眼,
孟太醫問道:“皇上今日可吹了涼風?
”
一旁的小公公趕緊回答道:“今日皇上在風中吹了一個下午。
”
孟太醫趕緊給厲隋搭脈,搭了許久也不見說話,
厲隋睜開眼睛看了看他,那個童顔鶴發的老頭子,眉頭鎖的緊緊的,莫不是自己得了什麼絕症麼?
孟太醫見厲隋看他,趕緊問道:“皇上,老臣問您,是不是現在覺得胸悶、氣短、渾身無力,而且,沒有一絲食欲?
隻想在床上躺着?
可是心裡又不願意在床上躺着?
覺得自己的身體無處安放?
也覺得自己的心,也無處安放?
”
厲隋輕輕地點了點頭,孟太醫拿開自己的手,縷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輕聲說道:
“皇上,您這次得的可是慢性病,需要一段時日,才能調理好。
這風寒之症也在你的身上,但是,這個病症并無大礙,老臣開些湯藥來服用,三五日便可痊愈。
隻有這個慢性病會讓皇上難受一些時日的。
”
慢性病?
會有什麼樣的慢性病?
朕的身體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哪裡得過什麼慢性病啊?
“朕得的是什麼慢性病?
”
相思病啊!
可是我這個老頭怎麼能說出口呢?
說出來,窘死你,然後害死我自己?
我才不幹這種蠢事。
不是那個婧貴人還沒有被處決呢麼?
怎麼就開始思念了?
這高冷英俊的皇上原來還是個情種,
但是,這後宮卻沒個子嗣,
不過,這個,男人的這個方面,我已經受皇太妃所托給這個年輕的皇上看過好幾回了,
這個年輕的俊美皇帝,一切男人的東西都正常的很,甚至,他的身體比一般的男人更加健壯,隻要他願意,這後宮裡滿地跑小孩的情景是絕對可以實現的。
但是,他卻是不願意,
皇帝麼?
花心一點兒,很正常麼?
就把自己當成是一個發了情的公豬好了,就像那些大門大戶,或者富商人家一樣,三妻四妾的輪流寵幸,然後,生下一個又一個的。
這花心麼,甚至是很受後宮女人的歡迎的,隻有對女人标準低的男人才會花心,是個女的就行,
可是,這一位,年輕氣盛的,卻有感情上的潔癖,卻能夠這般隐忍,最尊貴的出身,卻也有一個最尊貴的靈魂。
老臣倒是對這樣的男人呢,心服口服的,
隻是這相思病,害起來,還是挺折磨人的,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這個病,隻有婧貴人才是他的解藥。
不過,既然他的真性情感動了老臣,那老臣就不能裝作看不見了,
一定要想些法子幫助皇上調理一下,這若是換成了一個别的昏庸的皇帝,老臣非得借這個機會,結果了他的花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