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您的這個病,是憂思過度導緻的。
老臣會想法子給皇上配上幾幅湯藥,但是,皇上,這種心病還需要皇上自己從内裡排解,不可終日憋悶着。
”
“再者,老臣覺得,很多事情,可能并沒有皇上想象的那麼悲觀,皇上一定要向好處想着。
”
“老臣建議,這柔然國的征戰平定以後,皇上不如到民間去走走,散散心,也了解一下民間生活的喜樂,和疾苦。
”
“皇上放心,老臣會盡力幫助皇上度過這段時間的,”
這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厲隋也就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了,他不好意思地眨了下眼睛,沒想到,剛剛聽過婧兒的關于螃蟹的故事。
這婧兒,真的就變成了自己這一生的那一隻螃蟹。
“有勞孟太醫了。
”
那孟太醫趕緊跪伏在地上,“老臣哪裡擔當得起皇上這樣說話。
這是老臣分内之事,皇上折煞老臣了。
”
王公公疾步快走,來到天牢裡,
葉錦羽如同上幾回一樣,還是面無表情地坐在床邊的稻草上,她不吃不喝地坐在那裡,想着,剛剛從天牢裡出去時發生的事情,
厲隋,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的心裡,到底有沒有自己?
昨夜的一切,他難道又都是忘記了麼?
為什麼對待自己總是這般喜怒無常?
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抓到天牢裡來了,
這一次,自己肯定是在劫難逃了,因為是厲隋親自下的口谕。
好吧,死就死吧,一了百了,就當自己沒有活過這一世好了。
王公公來了,看門的牢頭給王公公打開了牢門,
“老奴見過婧貴人。
”
那王公公仍舊恭敬地行了一禮。
葉錦羽冷冷地說道:“公公,這裡哪裡還有什麼貴人,不過是一個待死的女婢罷了。
你就不用行什麼禮了。
”?王公公從袖口中拿出一把精美的匕首,雙手呈送到葉錦羽的面前,“婧貴人,這是皇上送給貴人的。
”
匕首?
他這是什麼意思?
想讓自己用這把匕首自盡麼?
就像那個上一世看到的宮廷劇裡邊,皇上賞賜死刑犯人毒酒一樣,對了,還有賞賜三尺白绫的,為何,這厲隋不賞賜自己三尺白绫呢?
匕首?
臨死了,還要弄得滿身是血麼?
這個王八蛋男人,昨夜若是,若是,……,
嗨!
薄情郎!
恨死你了!
葉錦羽接過匕首,冷哼了一聲,“他這是想讓我自己了斷的麼?
”
完了,這一句問話,就表示這婧貴人又對皇上有了芥蒂,剛剛和好的兩個人,又背了心了。
“婧貴人,皇上并無此意。
”
“婧貴人,皇上病倒了,發熱到燙手,已經起不了床塌了,老奴不能久留,孟太醫還沒到,老奴要趕緊回去照顧皇上,老奴告退了。
”
今晨還好端端的,怎麼這剛到黃昏人卻病倒了呢?
怎麼了?
什麼病啊?
發熱?
不知道病的嚴不嚴重,太醫怎麼說?
王公公走了,葉錦羽看着他的匆匆而去的背影,胡思亂想起來,轉瞬便又開罵自己,王八蛋葉錦羽,你真的是好賤呐!
都死到臨頭了,還惦記着那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葉錦羽一把将厲隋送來的匕首重重地扔到地上,氣哼哼地坐回到稻草上去,靠着牆,一動不動,
又一陣瑟瑟縮縮的聲音傳來,葉錦羽看了一眼牢門外,這個夜晚還真的是一個頗不甯靜的夜晚啊,這牢房裡也熱鬧起來了,
等到牢頭将門打開,葉錦羽看見程雨哭着快步沖上來,後面跟着面無表情的蘭姑姑,
“葉錦羽,你這是怎麼了?
我來看看你,我求着蘭姑姑,帶我過來看看你,我聽說去征讨柔然的大軍明日一早就要動身,先要處決你,用來祭旗,然後,大軍就出發。
”
葉錦羽聽得心裡“咯噔”一聲,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厲隋這個時候叫王公公過來給我送匕首,臨别的紀念啊。
說完,程雨便又哭了起來,“葉錦羽,我做了些點心,你吃一些,你無論如何要吃一些,就算我最後對你做的一件事吧。
“
葉錦羽這個時候,哪裡還有什麼胃口呢?
本來就沒有胃口,現在一聽說死訊,就更沒有胃口了。
程雨從她帶的籃子裡拿出來一盤點心,遞給葉錦羽。
“程雨,謝謝你這個時候能過來看我,還來給我送斷頭飯,你放到這裡,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吃,等一會兒,我想吃了再吃。
”
程雨又哭了,“不行,我要看着你吃,不然,我會心裡不安的。
”
今日的程雨這是怎麼了?
每天都還是很聽話的,算了,這個時候了,自己都不正常了,怎能要求程雨是正常的呢?
“好,程雨,你不要哭,我吃,即使是我走了,你也不要想我,一定要自己好好活下去,過一兩年若是宮裡能夠放宮女出去,你若是到了年紀,就出宮到民間去吧。
那裡才是充滿煙火氣的去處。
才比較适合人來住。
”好吧
葉錦羽說着,轉向蘭姑姑,“蘭姑姑,謝謝你帶着程雨來看我,若是你不來,程雨的品級是進不了天牢的,”
蘭姑姑很艱難地笑了一下,“想當年也是我把你迎進這皇宮裡來的,沒想到一年多以後,竟然是這種場景,我也沒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地方了,這一點兒小事,隻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不必客氣。
按理講,我也是應該來送你最後一程的。
”
“是啊,快到兩年的時間了,葉錦羽初來時,隻有十三歲,現在已經十五歲了,沒想到,我的結局是這般慘淡的。
”
“不過,也無妨,生生死死,本來就是人生的本意,這個可能就是我該去的歸處了。
”
程雨眼淚巴巴的看着葉錦羽,端上自己手裡的盤子,
蘭姑姑也在一旁勸道:“你就吃一些吧,程雨的一番心意,不要辜負了。
”
葉錦羽勉強拿起來一塊,放在嘴裡,咀嚼起來,真的是難以下咽,這程雨的手藝是真的不好了,這點心怎麼有股子怪味兒,想我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師,這一世吃的斷頭飯居然這麼難吃,
或者,不是程雨的點心難吃,而是自己的心境變了,這個将死的時候吃什麼都不好吃吧。
葉錦羽勉強吃下去一個,
程雨沒有再勉強葉錦羽,蘭姑姑也覺得不應該再勉強葉錦羽了,
是啊,真的不應該再勉強葉錦羽了,葉錦羽覺得自己乏累極了,連抗争死亡的力量都沒有了。
蘭姑姑就在這裡,若是自己求一求她,她會不會想辦法放了自己?
算了,不可能的,自己這一次進來可是皇上下的口谕,蘭姑姑再大的本事,她也不敢違抗皇命啊,若是求着她偷偷地把自己救出去呢?
更不可能,自己進了這天牢,就不僅歸着皇上管了,天牢還受刑部的節制,
蘭姑姑帶個大活人出去,怎麼可能?
她又怎麼能敢呢?
好了,别再胡思亂想了,等着死吧,求什麼求啊?
出去了又能怎麼樣呢?
不想面對厲隋了,不想再見他。
那麼,到民間去,民間又有什麼意思呢?
除非能夠開個飯館,或者,能夠變得有意思一點兒吧。
葉錦羽想着,覺得頭越來越昏沉,她感覺自己支撐不住,倒在了牢房的地上,天呐,自己這是被吓癱瘓了。
然後,便人事不知了。
蘭姑姑上前,看了一眼葉錦羽,又命令程雨,“你也吃一個吧。
”
那程雨也拿了一塊剛才的糕點,剛要吃,回頭看了一眼蘭姑姑,“姑姑說話可要算話,我的一雙兒女,就托付給你了。
”
蘭姑姑點點頭,“放心,我不會诓騙你的,我不會去占一個死人的便宜。
”
隻見程雨将臉上的頭皮一摘下,變成了另一個女子的模樣,她又從懷裡摸出另一個來,帶上,居然看起來很像葉錦羽,然後,她脫下自己的外衣,套在葉錦羽的身上,把葉錦羽的外衣穿給了自己,
緊接着,她平靜地吃下糕點,就昏昏地躺倒到床上。
蘭姑姑撿起地上的精美的匕首和程雨的“臉皮”,揣到懷裡,扶起葉錦羽,套上上了剛剛程雨的臉皮,
扶着她走了出來,看門的牢頭見了,“這姑娘怎麼哭暈了,剛剛就看她哭的厲害,這可真是的,感情能處的這麼好的姐妹真的是不多了。
”
蘭姑姑冷冷道:“是啊,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去死,那滋味,比要死的那個人好受不到哪裡去。
”
“用不用給這個姑娘潑點水啊?
”
“嗨!
不用了,這個狀态反倒對她更好些,免得清醒了,想念。
”
那牢頭看着葉錦羽的臉,點了點頭,“嗨!
有道理啊。
”
蘭姑姑扶住葉錦羽,回頭道:“裡邊的那個,也沒好到哪裡去,也暈了,估計多半是吓暈了,牢頭們就行行好吧,就讓她那麼稀裡糊塗地死吧,不然,太清醒了,實在是讓人看着揪心!
”
牢頭搖了搖頭,“可不是麼?
我們這裡雖然是天牢,有一些皇親國戚的,但是,也都是血肉之軀,面對這死亡啊,也是冷汗直冒的。
”
“都好不到哪裡去。
由着那個姑娘昏着吧,我們不會去打擾的,到明日清晨,最好是在夢裡被斬首,那也算是她的造化了。
”
蘭姑姑扶住葉錦羽走了,穿過層層關卡,來到禦膳房的院子附近,晃了一圈兒,
趕緊躲進了一個小巷子,她在牆根處撿起一個包裹,趕緊把葉錦羽身上的衣服,換成了跟自己一樣的服裝,然後再把包裹藏好,順着小巷子,就走到了宮門的一處十分隐蔽的後門,門口處的侍衛全部被撤走了,
一輛馬車停在那裡,她把葉錦羽扶上車,放下車簾子,自己親自駕車,帶好遮面的面紗,向着皇城之外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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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征的大軍按照原定的計劃出了皇城,直奔柔然國進犯的方向出發,浩浩蕩蕩的,原定的皇上要來送行的,卻因為皇上患上了風寒,起不了床,不得不取消了。
由城裡的五王爺代替,跟各位将軍們喝了壯行的酒。
此刻的厲隋躺在床上,正聽着一位小公公彙報剛才發生的事情,
“醜時末,各路大軍都整整齊齊的集合到了城門口,主帥和各路将軍都悉數到場。
卯時頭上,大軍要出發之前,婧貴人被人從天牢裡用囚車運到了城門口,當着所有出征将領的面,……被,被砍下了人頭,然後大軍就出發了,隊伍很長,精氣神很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