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慌了,又擔心傷口感染,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厲隋其實還挺能忍疼的,隻是看到小丫頭這麼緊張自己,突然就想金貴一次也無妨。
“疼,傷口疼,躺着難受。
”厲隋放縱了忍耐力,眉頭擰的能放到油鍋裡炸成麻花了。
葉錦羽看他這麼難受,心裡也是一陣抽痛,摸着他的額頭溫度正常,便慌忙去扶他,“那你想怎麼躺更舒服?
側着,趴着,坐着……”
“你先扶我坐起來。
”厲隋忍笑打斷她。
葉錦羽不疑有他,動作既輕又穩地将一個比自己高出一頭的大男人從床上拽起來,正想去軟榻上抱過來軟墊讓他靠着。
“你坐後面去。
”厲隋突然出聲下令,聲音虛弱地讓人心疼。
葉錦羽想也沒想,就算他沒有給任何眼神或肢體上的提示,她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用最快地速度坐好,從後面扶着男人的肩膀,溫聲說道:“來,慢慢的,别蹭到傷口了,靠着我的肩膀,我幫你拖着點腰,這樣可以嗎?
”
厲隋被她擺弄着靠近她懷裡,本想趁機求關懷的人,此刻卻懵懵的,好像做夢一樣。
前不久還對他各種嫌棄躲避的小丫頭,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殷勤了,難道又是因為愧疚?
可他救她,護她,隻是出于本能,遵從内心,從未想過要她任何回報,更不希望她因此對他心懷愧疚和感恩。
他想要的,隻是她純粹的傾厲和依賴。
葉錦羽低頭看着懷裡的人,因為角度的問題,他的臉在她眼裡是倒放的,鼻子和嘴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緊繃了,但那雙有形的劍眉卻比剛才擰的更厲害了。
“是不是還難受,要不再換個姿勢吧,或者我去叫蔣先生過來給您看看,傷口也還換藥了。
好像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吧,餓不餓,渴不渴,哪裡不舒服了您一定告……”
葉錦羽像個擔心自家熊孩子的老母親,唠叨個沒完,厲隋卻感覺心裡一涼,不想再聽她說這些讨好的話,索性閉上雙眼。
唠叨聲因此戛然而止,他甚至感覺到,小丫頭怕打擾到他休息,竟然還刻意放慢放輕了呼吸聲。
他覺得既好笑,又讓人難受。
葉錦羽靜靜望着他的臉,見他的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眼珠也時不時動兩下。
以為他是在忍着傷口上的疼痛,不願意表現出來,她就更不敢打擾他了,生怕一不小心戳破他的自尊心。
不過這種安靜并沒有維持多久,雲雀就敲門進來了,厲隋也适時睜開雙眼。
“侯爺!
哎喲,我的主子唉,您可算醒了,正好熬了粥和藥,您快喝了吧。
”雲雀驚喜萬分地對着主子打量幾眼,随後才意識到主子正躺在葉姑娘懷裡,看這情形怕是醒了好一會兒了。
他抿着嘴偷笑,轉身把手裡的托盤放到桌子上,“小人這就去請蔣先生過來。
”然後就頭也不回地小跑出去,把房間再次留給他們兩個人。
葉錦羽低頭問道:“餓嗎?
我先喂您喝點粥吧,放涼了刺激胃,您還要喝藥呢。
”
厲隋也的确沒有心思再繼續金貴下去了,點了點頭。
葉錦羽便扶着他坐好,又去拿來幾個軟墊放到他身後,為了避免碰到傷口,她就讓他側着坐,斜靠在軟墊上。
等把人安頓好以後,便去盛了一碗補養氣血的藥膳粥,端着坐到床沿上。
舀上一勺,細細吹了一會兒,等熱氣散去些許,便送到男人嘴邊,“不燙了,喝吧。
”
厲隋看着她認真體貼的模樣着了迷,順從地喝上一口,入嘴的淡淡藥味兒又喚回了他的理智。
望着女子又對着勺子吹了幾下,緩緩送到他嘴邊,他便忍不住蹙起眉頭,沉聲說道:“你不必如此,換個人進來伺候吧。
”
他突然變臉,葉錦羽詫異地擡眼看過去,一時竟看不懂男人的眼神。
不是嫌棄,但也沒有歡喜,有點生氣但又更像自責,似責怪又似心疼。
“怎、怎麼了?
是這粥不好喝,還是……”
“你在這裡守了一夜,是因為我救了你嗎?
”厲隋打斷她,問道。
葉錦羽不解其意,但還是如實點頭,“但不僅是因為這個,也是因為擔心你。
”
厲隋并沒有因為這句解釋而高興,他早已認定她對他的所有關心和緊張,都是因為這次的事情突然而起。
“先喝粥吧,一會兒就涼了。
”葉錦羽不懂他在糾結什麼,想着興許是受了傷心情不好吧。
不過再難受,身體還是最重要的。
厲隋看着送到嘴邊的粥,卻做不到真的拒絕,懊惱地喝了。
“等本侯的身子養好了,你還能對本侯這麼上心嗎?
”厲隋頓覺自己不是傷了後背,而是撞壞了腦袋,怎麼就問了這種問題。
葉錦羽忍俊不禁地看着他,總覺得此刻的侯爺,像是一個生了病卻借機要糖吃的小屁孩兒。
“當然了,隻要您肯乖乖養傷,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好了,真的快涼了,咱們先不鬧了,喝粥。
”葉錦羽又舀了一勺粥送過去。
厲隋頓感無力,但看着小丫頭臉上那明媚又帶着幾分寵溺的笑意,他就認命了。
罷了,感情這種事情還是慢慢培養吧。
蔣先生過來為侯爺把了脈,又仔細檢查一遍傷口,重新換了藥,簡單叮囑幾句注意事項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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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錦羽親眼看了他後背的傷口,靠近左心房的位置,看的時候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胸口擰着疼。
幸虧蔣先生解釋了一句,侯爺命大,匕首刺地不深,沒有傷到要害。
雖然緩解了她的心疼,卻還是感到後怕。
當時要是侯爺的反應慢半拍,或是動作稍遲緩些,又或是袁榕的力氣再大一些,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錦羽,錦羽?
咳……”厲隋虛弱地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頓時喚回了葉錦羽跑偏地神智。
她忙伸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為他順氣,“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你還有傷在身,說話不要這麼用力。
”
厲隋擡起手,葉錦羽一愣,馬上騰出一隻手遞給他。
厲隋笑着握住,側頭看過去,“剛才是不是被吓到了,瞧你臉都白了,沒事,蔣先生就喜歡危言聳聽。
我怎麼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當時要不是事發突然,她也傷不了我。
”
葉錦羽用力會握住他的手,放佛抓不緊他就會丢了一樣,反叫厲隋愣住了。
“你就逞能吧,我又不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你根本就沒有考慮到自己。
以後不要這樣了,每個人的命都很寶貴,我想你能好好活着。
”葉錦羽認真又溫柔地說道。
厲隋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恢複正常,淡淡笑着,“我救你不是為了換取你的感激,你也不必自責,便是換成秦姑娘我也會救她。
”
嗯?
?
?
葉錦羽眨着眼睛,解釋道:“我不是……”
“對了,你們還沒有告訴我,刺客是誰?
怎麼處置的?
”厲隋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暫時不想再糾結感情的問題,他們都需要時間。
葉錦羽臉上劃過一抹失落,有些生氣地看着他,茅塞頓開,侯爺肯定是誤會了什麼了,還不肯聽她解釋。
好吧,這是你自己拒絕的,你就繼續自己鑽牛角尖吧。
“是袁榕,已經被護衛當場斃命,可惜了沒來得及追問她殺我的理由。
”
葉錦羽歎口氣,随即自嘲一笑,“不過,我差不多也能猜到她為什麼想殺我。
”
厲隋挑眉,追問:“那是為何?
”
葉錦羽無意識晃着他的手,分析道:“她以前就不喜歡我,不隻一次陷害我甚至想殺我,隻是一直沒有得手。
這次他們家突然遭難,可謂是家破人亡,這種打擊對于一個從小被家人當成珍寶疼着的小姑娘來說,無疑是緻命的。
”
厲隋贊同地“嗯”了一聲,聽她繼續說下去,“她失去了所有,卻不知道該去怨誰恨誰,最後就想到了我這個情、讓她一直看不順眼的人,于是将滿腔怨氣都轉嫁到我身上,為自己找到一個發洩口。
我想她在殺我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同歸于盡的準備。
”
葉錦羽搖搖頭,歎道:“她也真是可悲,一輩子都沒活明白吧,搞得我現在連恨她的情緒都提不起來了。
”
袁榕的悲劇不是她一個人造成的,她的家人沒有給過她正确的引導,身邊的下人也是一味地吹捧護着,沒有人告訴她如何正确處理自己的情緒,也沒有人教過她做人的原則和底線。
厲隋輕笑一聲,輕輕揉着葉錦羽的腦袋,“你倒是看的明白,也好,這樣也能活得輕松點。
”
葉錦羽拉下他的手,攏在自己掌心裡,“您要是能把身體盡快養好,我會活得更輕松。
來吧,該躺下休息了。
”
厲隋的表情僵了一下,但還是順從地躺下來,玩笑似地說道:“說過不需要你自責,你可以像平時一樣,不用刻意改變。
”
葉錦羽知道他又在鑽牛角尖,也不戳破,模棱兩可地回道:“那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回不到以前了。
睡吧,我就守在這裡,有什麼事情就叫我。
”
厲隋無奈搖頭,閉上雙眼。
葉錦羽坐在床邊聽着他的呼吸聲,等逐漸平穩,方才緩緩起身到外面的軟榻上休息。
她知道自己的變化很明顯,又是在經曆過這種事情以後,侯爺會多想也是難免的。
她不是故意不想解釋,一是因為侯爺的阻攔,二也是自尊心作祟。
在拒絕了侯爺那麼多次以後,現在突然要告白,有種自己打自己臉的感覺。
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算她表白了,侯爺也不一定會相信。
肯定還會像現在一樣胡思亂想,誤會她是因為感激才做這些事情。
她也擔心自己解釋不清楚,倒不如用行動證明給他看來的實際,慢慢用心體會到的情意,應該更能打動人吧。
想着想着,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以至于她不是被屋裡的動靜吵醒的,而是被自己餓醒的。
等意識回籠後方才聽到屏風後有交談聲,但他們刻意壓低了嗓音,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麼,但從聲音判斷應該是瞿蘅。
他過來肯定是要談正事,不知道是不是她能聽的内容,這時候她要是突然發出點兒動靜,萬一不是她能聽的事情,怕是會引起雙方尴尬。
算了,反正她也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再安靜地躺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