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密集的雨水又砸了幾下頭,葉錦羽也冷靜了,想到剛才的失态其實不是被吓得,隻是腦海裡突然就冒出了侯爺的臉,讓她有種被人捉奸的心虛感。
“沒有被吓到,你怎麼出來了?
”葉錦羽擡頭看了一眼上面的傘,好像明白了,便伸手去接,“我正需要傘呢,表哥就送過來了,真貼心。
謝謝了,你快回去……”
她的手抓了個空,傘被祁觀語舉高了一點,仗着身高優勢,他低頭望着她:“先别急,這種天氣你拿着傘還是會淋濕的。
”
可能老天爺是為了驗證他說的話,突然一陣大風刮過,傘被吹偏了,雨水無情地拍他們一臉。
兩個人都懵了一下,望着彼此狼狽的模樣,頓時就大笑起來。
沒過多久,一輛馬車停在他們面前,祁觀語說道:“送你回去。
”
兩個人坐上馬車,葉錦羽拿出抽出腰間的手帕剛在臉上抹了兩下,突然想到對面還有個人,忙在腰間找了找,嗯……隻帶了一塊手帕。
“我沒事,你擦吧。
”祁觀語察覺到她的意圖,望着她臉上的尴尬,擺了擺手。
剛才那一陣雨,葉錦羽是背對着的,其實臉上也沒有濕多少。
倒是祁觀語,切切實實被糊了一臉水,鬓角的頭發都已濕透,有一縷被墜落下來貼在臉上。
“你用吧,我從來沒見過表哥這麼狼狽的樣子,還真有點不适應。
”葉錦羽伸出手将帕子遞到對方眼前,看到對上猶豫的神色,突然臉紅了一下,“咳,這是我用過的,其實也沒有濕還能用。
不過表哥要是覺得……”
祁觀語從容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慢慢擦拭着臉上的雨水,微濕的睫毛有些沉,低垂下來掩住漆黑的眸子。
砰砰砰地心跳聲,鼓動着耳膜,讓他的腦子裡一片茫然。
葉錦羽在意識到自己做了個不禮貌的舉動以後,就想找個借口把手帕收回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做,就被動作快的表哥給拿走了。
一男一女用同一塊手帕擦拭,會不會顯得太暧昧了?
葉錦羽擡眼看着祁觀語的臉,上面是心無旁骛的認真,不禁松了口氣。
看來是她太敏感,想太多了。
表哥都不介意,她還介意什麼呢,反正都是親戚,就算不小心用了同一隻茶杯喝水,最多就是各自嫌棄一下。
這麼一想葉錦羽就安心多了,松口氣靠在車壁上,聽着外面越來越急的雨聲,放空了思緒。
馬車行走在雨夜裡,晃晃悠悠的車轍聲也被淹沒在這場暴雨聲中,車裡燃着一盞不甚明亮的琉璃燈。
那斑駁五彩的光影好似一層紗罩,将這個小小的空間隔絕在世界之外。
柔軟的手帕擦過他的臉,每一下都帶着奇異的觸感,放佛是被一雙柔軟的人輕撫着。
手帕很快裡濕了,他卻越擦越覺得燥熱,下意識舔了一下嘴唇。
祁觀語被自己的反應吓了一跳,深知不能繼續胡思亂想,就慌忙收了帕子,餘光掃向對面的人,輕聲說道:“帕子……等我洗過了再還給你。
”
“好,這手帕還是千重送我的,你可千萬别給我弄丢了。
”葉錦羽随意地答了一句,可說實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自己說了些什麼。
祁觀語往懷裡塞帕子的手突然頓住,燥熱感瞬間被兜頭一盆冷水澆滅,動作稍稍遲疑,便轉手塞進了腰間的荷包裡。
夏天的雨來的快去的也急,等馬車緩緩停在侯門門前時,暴雨已經變成了細雨飄零。
葉錦羽跳下馬車,迎着雨絲跑到門檐下,轉身對從車裡探出半個身子的祁觀語揮手,“今天多謝表哥了,你們快回去吧。
”
祁觀語沒有下馬車,從馬車拽出雨傘,揚手扔過去。
葉錦羽趕緊去接,抓在手裡搖了搖。
“回去喝碗姜湯,換身幹淨的衣裳,早點休息。
”祁觀語叮囑完,也不等她回答,便退回車裡,馬車很快掉頭走了。
葉錦羽目送馬車走遠,轉身時大門竟已打開,她往裡面看了一眼,什麼人都沒有看到,便轉頭向幾個守門的護衛拱手表達謝意。
雨絲越來越細,慢慢地變成針尖似的雨滴,稀稀落落。
被雨水清洗過的夜空,纖塵不染,無星也無月,看着叫人心裡透亮。
葉錦羽手裡握着傘柄卻沒有打開,睫毛上蒙着一層水霧,眼前的景色如夢似幻。
當她跨進後院時,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撐傘的人影,蘭枝玉樹般的身形,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卻如同天地間凹凸出來的最亮眼的存在。
有那麼一瞬她看呆了,隻是一個身影,一個看不到臉地身影。
她當真以為是在夢裡,直到那個人聞聲轉過身,漆黑如墨的眸子與她相對。
不見平時随性的笑意,認真,平靜,如同一潭可見底的清水,沒有半分情緒,卻叫她更為心慌。
習慣了一個人對自己熱情的态度,突然毫無緣由地冷下來,心裡的詫異卻遠不如失落。
“見過侯爺,您……”葉錦羽先收回視線,福身問道:“您在賞雨嗎?
”
“回來了,下了這麼大的雨怎麼回來的?
”厲奕往前走了兩步,拉近距離,他們就更能看清彼此,他低垂的視線便掃到了她手裡的那把油紙傘。
“表哥送我回來的。
”葉錦羽想也沒想就如實回答,不如說她也沒打算隐瞞。
厲奕淡淡“嗯”了一聲,轉身往回走,葉錦羽接收到他轉身前那個眼神,立刻小跑兩步跟上。
“去祁府探望外祖母嗎?
祁老夫人的身體如何?
”走了沒幾步,厲奕卻和她唠起家常。
蛋疼
葉錦羽驚訝地呆了一會兒才回道:“外祖母的身體看着還不錯。
”
“袁騁的案子進展怎麼樣了?
”厲奕問。
“啊?
”葉錦羽不知道話題怎麼突然就轉到了這裡,指着自己确認道:“您問我?
”
厲奕輕輕歪過頭,聲音裡帶着一絲涼意,“你和祁參軍在馬車裡待了這麼久,沒有聊案子嗎?
”
葉錦羽緩過神,沒有注意到他話裡藏着地那點兒攻擊力,“我倒是沒有想起來問,隻顧着發呆了。
”
“發呆?
”厲奕輕笑,“從祁府到侯府,一路上都在發呆?
”
“算是吧。
”葉錦羽點頭,“我估摸着表哥忙了一天肯定也很累,要不是因為下雨送我回來,估計早就歇下了,所以這一路他還挺安靜的。
”
話音落地,一擡頭他們已經走到賦園門口。
葉錦羽猶豫着沒有進去,而是看向厲隋,等他發話。
厲隋努了努下巴,“進去吧。
”
“哦、好……那您早點歇息。
”葉錦羽臉上閃過一抹詫異,瞬間又被她掩飾起來,轉身走進賦園。
什麼情況?
葉錦羽靠在大門上,不知道一門之隔的侯爺是否已經離開。
剛才那個情況……他不會是專程站在那裡等她回來的吧?
仔細一想剛才他們兩個的對話,隐隐嗅到裡面藏着一股酸味兒。
莫非侯爺都看到了?
難怪府裡的大門開着,可依侯爺的性子,他要是心裡不爽,肯定不會藏着掖着。
怪不得她剛才太府裡見到侯爺時,他的眼神那麼的讓人…不舒服。
不過真奇怪,要是以前發生這樣的情況,他肯定會很直接地追問清楚,然後再警告她幾句。
今晚……這麼迂回這麼隐忍,真不像他。
葉錦羽搖搖頭,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早就翹的老高,隻是在心裡慶幸自己剛才的表現,幸虧她沒有說多餘的話,也沒有讓侯爺誤會她和表哥很親密。
“姑娘?
”對面突然響起一道驚詫的聲音,随即襲月就快步走了過來,“您怎麼站在門口不動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
葉錦羽驚了一下,很快恢複了鎮定,“剛回來。
”
說完就動起來,襲月伸手扶她一把,“哎呀,您的衣裳都濕了,不會淋着雨回來的吧?
快快,先進去泡個熱水澡,奴婢再給你熬個姜湯,可不能着了風寒。
您怎麼能冒雨回來呢,祁府不是有馬車嗎,或者您在那裡等雨停了……”
葉錦羽在襲月的唠叨聲中,沐浴,喝姜湯,寬衣,躺到床上。
直到準備睡覺,耳邊才終于得以清淨。
在這清涼的夏夜,她的睡意來的很快,意識模糊的很快,可清醒的也很快。
睜開眼一看,好嘛,又開始夢境全息版網遊了。
一二三四五,五個人全部都在。
他們還待在驿站的花廳裡,不過,葉錦羽轉向祁觀語問道:“我記得你上次在幫李大人審人,如何了?
”
她一開口,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跑到了祁觀語身上。
“嗯,結案了,李大人還在處理後續的事情。
”祁觀語點頭,不等大家繼續發文,便主動講出了案子的始末。
這件案子裡有那麼多線索,牽扯到了那麼多人,死者的身份也不簡單,本來還以為會是一件極其複雜的案子。
誰也沒想到,殺害元騁的兇手,就隻是貴香館裡的一個龜奴。
而他殺人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生的醜陋又出身貧寒,因此極度自卑,又喜歡怨天尤人。
元騁心情不好時,曾辱罵踢打過他幾次,那些貶低又惡毒的罵聲,就像一根根浸過毒液的長針,一點點毒蝕他的内心,又痛又恨,最終侵入骨髓,終是讓他失去理智釀成大禍。
“是他親口承認的嗎?
”葉錦羽追問道。
祁觀語點頭,“當時我就在旁邊聽着。
”
景行止笑起來,“這個人的腦子怕是不靈光,外面那麼多隐蔽的地方不選,偏要選在貴香館動手,還大張旗鼓地把人吊起來,讓人發現報官,他自己也不知道先逃了。
”
的确,這件案子好像處處都透着古怪。
但兇手都已經自己招認了,他們這些局外人也隻能當成是兇手太過自大,或是太過愚蠢。
“那我們現在去做什麼?
”秦妙音望着其餘人問道。
“李大人讓我們先在此稍候,等他忙完就過來。
”祁觀語說。
葉錦羽揚眉,說了一句“好吧”,随後又滿臉八卦地望着祁觀語,“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表哥來講故事啊,比如死者的那個私生子,再比如齊溱溱姑娘那位不得不說的神秘老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