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沒有提,葉錦羽心裡頓時就忐忑起來。
是陛下不答應?
還是侯爺沒來得及求陛下賜婚呢?
葉錦羽心緒不甯地思考了兩天,便聽說處置祁家的旨意已經傳回楹城。
祁偃被判明年秋後押去京城處決,周司、常郇等人重的被判終身監禁,較輕者服勞役十年、八年、六年的都有,再輕地關幾個月就能放出來。
至于祁家的其他家眷,祁觀語因為大義滅親之舉,獲得了陛下的贊賞。
現在整個山北道都急缺人才,陛下不願因為旁人之過埋沒忠勇之士,所以聖旨下來非但沒有削他的官職,還将他提拔為楹城司馬,協助新上任的太守好好治理楹城。
葉錦羽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侯爺在使力,不過這個判決讓她松了口氣。
祁老夫人年事已高,懿兒和戎兒都還年幼,若此時突然叫他們去過那種清苦的日子,不知道他們能撐多久。
幸好祁家還有表哥這個支柱,就算日子不能過得和從前一樣風光,至少也是吃穿不愁,能有個好的環境讓懿兒和戎兒長大。
聖旨下來三日後,祁老夫人和祁夫人來侯府拜訪,但被葉錦羽拒了。
後來她們又來過兩次,葉錦羽都沒有見,但她們每次都留下幾樣東西,都是祁夫人親手縫制的衣服、腰帶、荷包等。
葉錦羽将它們都放進箱子裡鎖上,有些感情被辜負了,磨平了,不管怎麼補救,也回不到從前了。
偶爾她還是會擔心她們,卻也不想再和她們有一絲半縷的瓜葛。
就這樣吧,大家各自安好!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侯爺沒有再寄回過一封信,雲雀和瞿蘅也沒有消息。
葉錦羽問過淩管家,侯爺是不是留在京城不回了,畢竟他來楹城隻是為了完成任務。
淩管家沒有否認,隻安慰她:“侯爺若是留在京城,必是要先打理好那邊的一切,就會來接您過去。
”
如果打理不好呢,或是陛下不讓他打理好呢?
她突然發現,她竟不知侯爺在京城裡是什麼樣的地位和處境。
那個充滿王公貴族的大都城,一個侯爵又算得了什麼,他在那種環境裡獨自撐起整個厲家的榮辱,定是有很多身不由己,受很多委屈。
就在葉錦羽等的越來越心慌,甚至想要放棄的時候,雲雀突然趕回來了。
“蒼南城還有一些不死心的逆賊在鬧事,殺了不少從北禦過去的人,并且私自封城不讓外人進,他們還想着自立為王呢。
”雲雀氣憤地說道。
葉錦羽聽了心裡一咯噔,激動地追問道:“所以侯爺這麼久沒有消息,是去蒼南城鎮壓反賊了嗎?
會不會有危險,那裡可是城南人的地盤,他們熟悉那裡的一切,萬一……”
“姑娘放心,還有鎮南将軍随行呢,他在蒼南城潛伏多年,也十分了解那裡的地形,必不會吃虧。
”雲雀安慰她說道。
“鎮南将軍?
”葉錦羽覺得他描述的這個人有點耳熟。
雲雀笑着向她行了個禮,恭喜道:“還未向姑娘道喜,鎮南将軍便是此前搗毀所有雀組織,又多次呈遞情報助我北禦一臂之力的妘楚前輩,也就是姑娘的外祖父。
”
“你、連這個都知道了,你恭喜錯人了,又不是封我為将軍了。
”葉錦羽嘴上這麼說着,但眼裡卻帶着笑意。
“嗨,理應恭喜姑娘的,您還不知道,鎮南将軍已經向陛下禀明您的身世,且有意将你收入妘氏族譜。
不過将軍還說了,最後要看您自個兒的意思。
”雲雀笑嘻嘻地說道:“妘将軍是您的親外祖父,您就算跟着他入了族譜也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您做了将軍府的大小姐,這賜婚一事就更好辦了。
”
葉錦羽笑了笑,沒有發表自己的意願,隻是問道:“侯爺已經向陛下請旨賜婚了嗎?
”
雲雀遺憾道:“還沒來得及,侯爺就授命去平定蒼南城的暴動了。
不過侯爺說了,此次再能掙得一功,賜婚的事情就更有勝算。
”
葉錦羽心裡感動了一把,看來之前是她想多了。
半個月後,侯爺那裡還是沒有什麼消息,這期間葉錦羽已經收到秦妙音兩封信也回過去兩封。
這晚在睡着之前,她做了個決定,要是明天還等不到侯爺的消息,她就要去蒼南城千裡尋夫了。
嘩啦啦的流水聲在耳邊響起,那動靜不似下雨,像是身處一個空曠之地。
久違的熟悉感,讓葉錦羽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入眼就是波瀾壯闊瀑布,周圍不僅有流水聲,還有幾個熟悉的聲音。
她趕緊轉頭望去,便見秦妙音和邢敬站在不遠處,正望着四周的山林不知在讨論些什麼。
另一邊站着祁觀語,他們對上視線,男人愣了一下,便借着拱手的動作轉移視線。
葉錦羽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愧疚和回避,知他還在介意當年的事情,可是如果沒有表哥的堅持,或許她為父親平反的事情不會進展的這麼順利。
她從來沒有怪過祁觀語!
“表哥,我父親已經平反了,謝謝你。
”葉錦羽主動對他笑了笑,故作輕松卻又語氣認真地說道:“還有,恭喜表哥升遷,等日後有機會,要記得請我和妙音吃飯啊。
”九零看看
祁觀語眼神微動,閃過一絲激動地光芒,他又慢慢看向葉錦羽,望着她盈滿笑意的眸子,終于緩緩露出一個淺笑。
“好,一言為定!
”
秦妙音和邢敬終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就見一道青色的人影突然撲過來,抱着葉錦羽興奮地叫喊:“啊,依姐姐,我們終于又在夢裡相見了,我太想你了,你在侯府怎麼樣?
”
葉錦羽也回抱着她,故作不滿道:“你真的想我嗎,我都出現這麼久了,你就隻顧着和情郎你侬我侬的,到現在才注意到我。
”
“哎呀,姐姐,這麼久沒見了,你還是一開口就取笑我。
”秦妙音在她背上捶了一下,氣笑了。
葉錦羽同她笑鬧幾句,又和邢敬打了個招呼,便轉身看向四周,沒有人,沒有那個讓她魂牽夢萦的身影。
“原來侯爺不在。
”她失落地歎口氣,眼神一片黯然。
“姐姐還說我呢,我瞧姐姐心裡隻想着侯爺吧。
”秦妙音趁機還回去,看着葉錦羽渾身充滿失落悲傷,又不忍再刺她,便解釋道:“是姐姐來晚了,适才有人把侯爺叫走了,是侯爺讓我們留在此處等你的,生怕你來了找不到我們。
”
“真的?
”葉錦羽的眼神頓時又亮起來,“他真的來了嗎,跟誰走了,去做任務了嗎?
幾時回來?
”
秦妙音掩嘴偷笑,無奈解釋道:“進扶桑城了,讓我們等到你就去成績彙合。
”
“哦,那還等什麼,走吧。
”
“姐姐,你……矜持點。
”
“我不矜持嗎,至少比你矜持。
”
“姐姐……”
“對了,剛才你說是扶桑城,原來我們又換了一張地圖。
唉,那你跟我講講侯爺進城幹什麼去了?
”
“……”
在去扶桑城的路上,葉錦羽從妙音那裡得知了大概,他們入夢後就在這裡遇到一位憂心忡忡的老者,那老者一看到他們就激動起來,叽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其中夾雜着方言,他們根本沒有聽懂。
老者似乎很着急,沒有繼續解釋,隻說現在急需幾位年輕公子和姑娘幫忙,要不然他閨女的親事就結不成了。
後來侯爺單獨和他說了幾句話,那老者便說先帶侯爺回城。
葉錦羽聽的心裡突突跳了兩下,他姑娘的親事結不成,為什麼要拉侯爺過去呢?
這次的任務不會是要假扮新郎吧?
葉錦羽心情複雜地來到扶桑城,發現這座城市是異域風格,建築,用品,穿着,吃食,還有街上百姓們的長相,都和他們有些不同。
不過她也看不出這應該是什麼族的人,服飾倒是挺别緻好看的。
他們剛進城沒多久,便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迎上來,對着他們細細一打量,驚喜道:“就是幾位哥哥姐姐了,你們的衣服真好看,長得也好看。
我阿爹讓我在此處等你們,終于把你們盼來了,跟我來吧。
”
少年說罷就轉身往前走,踩着輕快的步伐,倒是不擔心他們不跟上。
葉錦羽和秦妙音挑了挑眉,“看着不像壞人,跟去看看。
”
四個人很快跟上小少年。
“我叫葉錦羽,你叫什麼名字?
”
“阿步歇,姐姐的名字真好聽。
”
“你的名字也好聽。
”
“幾位哥哥姐姐來的真是時候,明日就是我阿姐嫁人的日子,按照我們扶桑的習俗,成親儀式上要由五對神士神女向新人祈求上蒼的祝福,還要為新人戴上花冠,方才算正式結為夫婦。
”
小少年頓了頓,背着手歡快地繼續說道:“最近城裡結親的人太多,很多長得好看的哥哥姐姐都被搶走了,我們隻搶到三四個人,不夠湊對。
真是把我阿爹阿娘愁死了,幸虧遇到了你們。
你們長得可比我們城裡那幾個最受歡迎的哥哥姐姐還好看多了,有你們見證我阿姐的儀式,阿姐必定能過得很幸福。
”
長安城外的官道上,兩個青年男子并排騎馬,身後三十米處,是兩支人數較少,旗号各異的甲兵。
他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目光堅毅,眼神凝重,不時用餘光瞥向對方,作為兩位皇子一手教導出的老兵,他們心知兩位皇子之間的關系已随近年來老皇帝的身體漸差而開始劍拔弩張,如不出意外,老皇帝西歸之日,便是二人奪嫡之時。
至于太子,那算個什麼東西,不過一隻圈養在鳥籠裡的金絲雀罷了,和這兩位經曆過戰場生殺洗禮的皇子相比,如同綿羊與野獸,不過大皇子是勇猛的獅子,而二皇子是伺機的毒蛇。
“厲隋,近來可好?
”厲晨暮坐在颠簸的馬背上慵懶地問到。
厲隋端坐于馬上,面上無喜無悲,眼睛半眯着,像極了一尊金佛,柔和中隻能看見少許風霜的洗禮,作為一個天生的軍事家,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還行。
”厲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