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雙鞋子,你能多久完成?
”鞋子是最難繡的,倘若葉錦羽可以一個人完成,元氏就可以确定自己的人能夠完成剩下的東西。
葉錦羽伸出兩個手:十日。
元氏倒抽一口涼氣,顫抖着手,安奈住心底的興奮:“好,我就給你完成,若是你能夠将鞋面完成的如這兩雙這般的工整,我給你每雙二十銅闆的工錢。
”
二十銅闆其實已經不算少,隻不過葉錦羽需要花自己的針線,這就有點凄慘了,可她勝在速度很快,五十雙隻用十日的話,十日就可以得到一千銅闆,也就是一兩銀子。
放在楊家村,乃至整個縣城,一個繡娘能夠有這樣的收入,已經非常吓唬人了。
這還是鞋子的利潤比較高,倘若是香囊的話,一個香囊隻得五個銅闆而已,勝在這香囊好繡,工錢也不算低了。
葉錦羽點頭,應承了下來。
看着瘦弱的身軀背着沉重的包裹往山上走,元氏想了想,還在她的背後喊了一聲:“繡好十雙,讓傻子送一趟,明白嗎?
”
葉錦羽不願意聽到傻子兩個字,就算聽到,腳步也沒有停頓。
快步上山。
三日後,元氏罵罵咧咧的上了山,跑到葉錦羽的茅草屋前面喊道:“葉錦羽,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家夥,不是說好了十雙送一次嗎?
這都三日了,你還沒有繡好十雙嗎?
”
沈子輕從屋内走了出去,将一個包袱丢到了元氏的身上,元氏下意識的接住,便聽到沈子輕說道:“十五雙。
”
元氏急忙拆開包袱一看,果然是已經繡好的十五雙鞋面,和之前她所交出的兩雙一模一樣。
她不禁欣喜萬分,剛打算走,沈子輕的手在她的面前伸出。
“幹什麼?
”元氏莫名其妙。
“給錢。
”沈子輕一臉不高興。
“什麼錢?
”
“我給你鞋子,你給我錢。
”沈子輕指着元氏懷中的包袱。
元氏突然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急巴巴的跑上山來,是為了監督葉錦羽是否能夠完成這個數量,壓根就沒想要給銀子。
如今沈子輕直接朝着她伸手了。
她這是給還是不給呢?
元氏靈機一動,說道:“結算工錢的時間還未到呢,等全部鞋面都繡好了,我再給你工錢。
”
沈子輕一伸手,将元氏手中的包袱給拿了回去:“我給你鞋子,你給我錢。
”反之,沒有。
這話沈子輕雖然沒有說,意思卻仿佛寫在了臉上。
元氏瞧着鞋面的确繡的極好,若要拿走成品,定然是要給銀子的,思來想去,最後決定給錢。
拿了錢的沈子輕,倒是很爽快的将所有成品鞋面塞在元氏手中,快速回到還在繡鞋面的葉錦羽身邊。
元氏睨了他們一眼,撇撇嘴,轉身下山而去。
回去一檢查,葉錦羽的繡品,找不到任何瑕疵,是她從未見過的精湛繡工。
如此一來,半喜半憂,便不再上山難為葉錦羽。
半個月不到,葉錦羽便親自來交出剩餘鞋面,這一個單子就算完成。
她所得九百四十銅錢,不多不少剛剛好。
外人看不出葉錦羽心底其實很苦悶,這麼廉價的繡娘,她生平第一次見。
想她葉家嫡出小姐,繡工一流,在京都内數一數二,曾有人捧千金到她跟前,為求她為其繡上一些物什,哪怕一條手絹,都被她給拒絕。
原本以為二十兩銀子手到擒來,卻不料,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她的繡品,淪落到二十個銅闆一件。
還債無望,葉錦羽自然不會繼續去接元氏單子,而是帶了沈子輕,去了花溪鎮。
花溪鎮位于楊家村東面,沿着一條官道一直往東便可到達,圍繞花溪鎮,還有大大小小幾十個村莊,倒促成了花溪鎮的繁榮。
葉錦羽身子弱,步子小,常人走個一個時辰可以抵達花溪鎮,她硬是多走了半個時辰,天沒亮就出發,到了鎮上,已經烈日當頭。
“錦娘,餓……”一直安靜的沈子輕,到了鎮上反而嚷嚷起來,原來是被一家包子鋪的香味所吸引,挪不動腳了。
他們兩人在這期間一直在趕制鞋面,每日草草填些東西,野菜,魚蝦甚至是草根,如今冷不丁聞到香氣如此逼人的包子,不說沈子輕,就是葉錦羽也有些無法忍耐。
她掏了三個銅錢給沈子輕,不一會兒,他就買回來三個大饅頭,自己拿了一個,剩下的都塞給了葉錦羽。
葉錦羽拿了一個吃,還有一個又遞給了他,沈子輕吃完手中這個,剩下的一個小心翼翼藏在懷中。
葉錦羽視而不見,吃完自己這一份,帶着沈子輕繼續前行。
她要找的是當鋪。
站在當鋪外頭,她遲遲沒有進去,懷中藏有一隻手镯,是她身上,僅有可以證明,她曾經是歐陽夫人的證明。
歐陽家世世代代相傳,傳媳不傳兒的手镯,擁有它,才是正兒八經的歐陽夫人。
藍彩蝶并不知還有如此寶物,将她‘抛屍’荒野之際,沒有索要回去。
手镯價值連城,她如今卻隻想當個二十兩,還了債,也是抛開了過去的一切,隻留下如今的落魄,和蝕骨的恨意。
也許是葉錦羽的恨意太明顯,讓旁邊的沈子輕察覺,令他不安,抓着她擔憂的喊了一句:“錦娘,回家。
”
葉錦羽視線掃過他,落在當鋪這兩個字上,剛要踏入,一陣騷亂,她被人給撞開,跌坐在路邊。
場面一度混亂,不少的唉叫痛呼響起。
沈子輕将她扶起,一雙眼眸一臉戒備的盯着周圍的人,企圖找倒傷了葉錦羽的人。
“李家如今越發的猖狂,以為有個富甲一方的趙家結親,就可胡作非為!
”
“少說兩句,李家少爺的确高人一等,你這一番話若是讓他聽到可不妙。
”
路人憤憤不平,倒讓葉錦羽聽明白方才在街道上驅趕馬車橫沖直撞之人是誰。
并且讓她第二次聽到富貴的趙家,卻沒有放在心上。
被李家少爺這麼一弄,葉錦羽失去了踏入當鋪的勇氣,帶了沈子輕,原路返回。
無功而返讓葉錦羽有幾分失落,沈浪似乎知道她的心情不佳,倒是安靜的跟在她的身後,一路沉默不語的回了楊家村。
到了家中,太陽已經西下,紅彤彤的天色,催促着耕種的人們盡快回家。
元氏守在山下,見兩人回來,攔下他們:“葉氏,這一整日,你去了何處?
”
葉錦羽看着她,猜測她是何意。
“一百隻香囊,你得給我繡!
”口吻強勢,不是商議,不是請求,而且命令!
葉錦羽幽幽的望着她,沈浪卻上前,揮舞着拳頭:“你走!
”
元氏對沈浪有些畏懼,後退了幾步,雖然恐懼,卻又不想就這樣放棄:“你,你想做甚!
我可告訴你,你若是敢動手打我,我就告到官府去。
”
沈子輕看着她良久:“好狗不擋道!
”
元氏被氣得,上前就撓他。
沈浪沒有防備,被抓個正着,元氏的指甲又長又尖,沈子輕的臉頰當下就見了紅!
葉錦羽一見,厲色在眼底凝聚,上前将元氏一把推開!
不要看她瘦弱,用盡力氣這一推,元氏跌了個四腳朝天!
“打人了,打死人了!
”元氏扯着嗓子喊了起來。
這一喊,吸引了不少人側目,愛熱鬧是人之常情,這邊頓時就被圍得水洩不通。
有人認出了葉錦羽和沈子輕,他們開始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
唯獨沒有人幫他們說一句話。
這會,元氏像找到救星一般,嚎叫的越大的厲害!
“這兩個人好狠毒的心思,居然動手打人,大家夥給我評評理呀。
”元氏最不能吃的就是虧,如今這兩人動了手,她自然不會任由此事就這樣算了。
更何況葉錦羽還有一個好手藝,若是她能夠為她所用,繡出更多物什,銀子還怕不跑到她的口袋裡來?
“錦娘,天黑了,我們回家。
”沈子輕扯了扯葉錦羽的衣擺,似乎已經自動屏蔽掉哀嚎的元氏。
葉錦羽也想走,可惜被人圍的水洩不通,他們若要走,勢必要動手,這些人愚昧無知,顯然已經認定他們對元氏動了手,若是強行離開,怕是會鬧得不可開交。
原本未能将手镯典當,她心情就不好,元氏這樣一鬧,葉錦羽的心底,仿佛凝聚着滔天.怒火。
“不準走,打傷了人,哪裡能就這麼走了。
”說話之人,是村子裡耿直而心善的楊二牛。
楊二牛模樣生的端正,見不得欺負弱小的事情,葉錦羽早就被傳成鐵石心腸,指使傻子做一些龌龊事,也不無可能。
如今這不就被撞上了,楊二牛二話不說就沖上去,立在葉錦羽的面前:“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在我們村子裡行兇!
我們都不答應。
”
有了楊二牛的出頭,衆人紛紛在旁邊應和:“對。
”
葉錦羽環視了一圈楊家村的村民,嗤笑了一聲。
楊二牛見葉錦羽做了壞事被抓到,不但不怕,反而一副理所當然,他便忍不住了。
“葉氏,你并非我們村的人,卻在我們村行兇,我要抓你去見裡正。
”說罷,上前一步想要抓人。
沈子輕擋在葉錦羽的面前,對上楊二牛:“走開。
”
“沈子輕,你傻不懂事,我不和你計較,但是葉氏,她唆使你做壞事,必須受到懲罰。
”楊二牛将沈子輕推開。
楊二牛是打算抓住葉錦羽,為民除害的,卻不料被沈子輕反手擒住,動彈不得。
他一愣,好歹也是村子裡少有的強壯青年,卻被一個傻子給擒住,頓時覺得臉頰發燙。
大喝一聲,楊二牛用盡力氣,奮力擺脫了沈子輕的鉗制,後退一步,一臉警惕的看着沈子輕,周圍的人喝彩聲一片。
楊二牛心底卻發苦,暗自心驚。
沈子輕一個傻子,力道如此之大,他若再慢一些掙脫,他的手怕是要被卸掉了。
“這是在做什麼?
”裡正被人請了過來,一來就瞪了沈子輕一眼,再去問楊二牛;“你來說,這到底怎麼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