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
”厲隋接過兩位獄卒的水碗,輕輕地喂給葉錦羽。
陰暗中,楚雲風緩緩起身,走到了兩人身邊,捏了捏眉頭,不斷地眨動雙眼,看似極為疲累。
随意地在厲隋身邊坐下,楚雲風沉聲說:“他會拖累你的。
”
厲隋懷中的葉錦羽聽聞此言,擔憂地看了一眼厲隋,并且用手扯着他的衣袖,顯然是擔心了。
見此情狀,厲隋也不得不出言安慰,輕輕地撫摸着葉錦羽的額頭,眉目間全是溫柔,“沒有,怎麼會呢?
”
“哎——”一聲長歎,楚雲風朝他兩揮了揮手,“沒事快走,我可不想打擾你們兩個的好事。
”說着,楚雲風把頭側到了一邊,顯然是不想再管他們兩個,從而下達逐客令。
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種保護——他已經控制不住他自己了。
牢獄裡的其他囚犯這時都是目不轉睛地看向他們的方向,其中,當然也包含了醜奴兒。
她衣衫不整地貼在冰冷的鐵欄杆上,雙目無神,手腳冰涼以緻通紅。
盡管視線極差,但那些囚犯們好似看到了求生的渴望,伺機而動。
不多時,渾身無力的葉錦羽便躺在厲隋的懷中睡着了。
摩挲着膝蓋,厲隋一時半會也沒離去,顧自看着眼前的“囚人”。
“你當真要為此事付了性命?
”不解、疑惑,但閃爍在厲隋眼中的更是一抹心傷。
眼前,楚雲風點了點頭,“那青城子武功高強,且有任務在身,以他替我,會好很多。
”
厲隋吸了吸鼻子,不知為何有那麼幾分酸澀之感,“天下之大,就算沒他青城子,也會有紫城子、赤城子接替他的使命,我之結局——已成定然——”厲隋停頓了一下,“那麼,你又為何不為你自己做好打算呢?
”
“我?
”一笑,“我沒有打算。
”
“可你不是曾經與我說道那泰山風光嗎?
”厲隋直直地盯住楚雲風,“明年開春,封禅祭祀,我帶你去。
”
“不用了。
”神情淡漠,楚雲風好似對一切都不以為意了。
厲隋還想與楚雲風說道,卻沒料他已站起身,背對他,走入了那黑暗的牆壁之下。
焦急中,厲隋伸手去抓楚雲風的手腕,用力一拽,就要把他帶走,“我可不允許你們這般胡鬧!
”
甩開,楚雲風以掌為刀,劈在了厲隋的肩頭之上,力道之大,砸出了一條血痕,“我說了,我自己的罪,我自己來償;我自己的錯,我自己來承擔,這就是命!
”
憤怒,厲隋朝楚雲風怒吼,“我可是皇帝!
我好不容易才當上皇帝的!
”說到最後,厲隋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眼角,溢出了眼淚,“我好不容易當上皇帝的,怎麼誰也保護不了——”
一眼回眸,楚雲風看着他落魄的樣子沉吟了。
被吵醒,葉錦羽輕輕地揉起了他的眼睛,看着眼前落淚的厲隋,怔住了,“厲隋……”
擦幹了淚水,厲隋放下了葉錦羽,轉身,丢下一句,“我們走吧。
”
疑惑,葉錦羽迷迷糊糊地看着楚雲風,看他同樣的五味雜成,原本的憤怒,在此刻也變得很不是滋味了,轉身,他也準備離開了。
“葉錦羽。
”
回身,他知道是楚雲風叫的他,“怎麼了?
”
“别給厲隋添那麼多麻煩。
”
“我沒有。
”固執地争執,葉錦羽氣喘籲籲地看着楚雲風,想要讨個說法,卻沒曾想是一通怒罵。
“你還說沒有!
他就是太關心你了,才會放任你這般一昧地胡作非為!
若不是他殚精竭慮,你早就死在了厲晨暮的手下……”
“夠了!
”不遠處,傳來了厲隋的一聲呵斥,快步上前,厲隋緊緊地握住了葉錦羽的手,轉身,又快步離去,“雲風,你還有六天時間,想好了,随時出來。
”
黑暗的隧道裡,深綠的青苔在每個人的心底滋生,無盡的黑暗裡,那麼多恐懼與遺憾侵蝕着每個人原本淳樸的心靈。
魔障,如同秋冬時日的陰霾,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
背道而馳,遇見你每一個良人、惡人、親人、陌生為了自己的目的,分道揚镳。
一切的一切,在尚未明朗之前都是這般模糊,如同那宮廷之間華麗盛大的宴席,心懷鬼胎的衆人都在那群魔亂舞。
雖說被厲隋拉着,但葉錦羽仍舊走的很慢。
他不知道自己想着什麼,也不知道到底該作何感想。
隻覺得迷惑,隻覺得難受,比剛剛那一擊更令人心緒激蕩,不得安甯。
漆黑的長巷,四周陰暗裡,是一雙雙企盼的眼神,也許,那隻是在掩飾着他們的獠牙,抑或是這世界最後一絲希望的閃爍。
“大人!
我們是冤枉的!
”黑漆漆的手,伸出鐵欄,握緊了葉錦羽的手腕。
此聲一響,監獄裡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冤之音。
猶豫,葉錦羽停留在原地,不願走動了;心煩,也許這聲聲哀求,他可以有所作為。
“厲隋——”在他身前的那個男人沒有說話,低着頭,看不清他的神态,也看不清一切的一切,包括……他的内心……猶如陰霾之下的城府,沉默不語中吞噬着那崛起于微末的心靈。
“嚓!
”寒光一閃,牽着葉錦羽手腕的手松開了,一滴鮮血,濺到了他的腳踝之上,如那寒芒,惹人發顫。
“厲隋……”
眼前的身影,開始變得陌生,那人眼中的冷酷,更似凍結了葉錦羽的靈魂,他不敢說話了
“走!
”一聲厲喝,麻木着,葉錦羽就這樣被厲隋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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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中,逐漸了沒了聲息,同時,沒了生息——這便是當朝第一人嗎?
那間牢房裡,醜奴兒看着任由厲隋支配的葉錦羽,一時竟有那麼幾分心酸,那鎮靜的男兒,原來也會那麼窩囊。
濃霧,隐約着高官的面紗,他們到底在遮掩着什麼,平民不得而知,他們這些罪人,更不得而知
無力地瑟縮在牆角,醜奴兒抱緊了膝蓋,将頭埋在其中,再用頭發覆上,隐去了她那蒼白病态的面容,與那陰暗融為了一體。
時至今日,醜奴兒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十八歲的少女,在這仲冬,她獨自哭了。
兩人終是離去,地牢裡随即想起了罵罵咧咧的一陣喧嘩,每一間牢房中,每一個後世無名的犯人身處其中,訴說着無人聽聞的癡夢。
“為什麼不好好審審?
”
厲隋雙手背負在後,“都已經審過了。
”
不忿地皺起眉頭,“那審的對嗎?
”
“對。
”
“可我覺得他們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無辜的!
我看到了他們的目光。
”
上前,厲隋輕輕地撫摸着葉錦羽的腦袋,“我也看到了。
”
“那……”
“但是!
”厲隋把葉錦羽拉入了懷中,輕輕地貼上了他的額頭,“有些事情并非像你看到的那樣……”
“他們是裝的!
”
葉錦羽無力地靠在厲隋的胸膛之上,“可我覺得,他們裝不出來……”
街市的光芒,輕輕地灑在葉錦羽的袍子與厲隋的金衣之上,泛起光華,厲隋摸着眼前人披散着的長發,可他自己,已然豎起了高冠,“我們……回宮吧。
”
“我……我……我隻想救一個人。
”
厲隋兀自牽着葉錦羽的手,領着他繞開了擁擠的人潮,向皇宮的方向走去,“今天先回去,明天,你要那牢房裡的任何東西,我都答應你。
不過,你先要問問自己,那是否就是你的所想,而不是那扮作可憐的哀求。
”
“好……”
“真乖!
”厲隋拉住葉錦羽的手,朝着皇宮,慢悠悠地走。
似在享受,似在思考。
一切,都悄默無聲,變得緩慢。
似那濃霧,化不開解了
回到宮内,用過午膳。
兩人一齊回宮睡了午覺,心煩意亂時的一場沉眠,往往是最大的慰藉。
華燈初上時分,厲隋才從床上緩緩坐起,看着尚在熟睡的葉錦羽,不忍将其吵醒。
獨自起身,披了外衣,喚吳寒與他用過晚膳,便獨自去處理今早未處理的政事了。
天,一點點地暗了下來。
京城之中,點起了一盞盞明燈,沒有宵禁的夜市,一切都是那麼喧嚣、繁華且迷人。
皇親國戚們、達官貴人們各自約了酒局、歡宴,趁太平時日,縱享貪歡。
蠟燭燃盡,便續上一根;清酒飲完,再倒上一碗。
在最通明的燈火中,且行最苟且之事。
杜懿獨自行走其間,不時捂住自己的口鼻;青城子于一處酒家暢飲,沒了平日間的正經模樣。
陰暗的地牢裡,飲酒歸來的二位獄卒滿面紅光,相互勾搭在一起,直叫“大人痛快”。
二兩餘銀,雖不夠兩位兄弟去花街柳巷,但卻讓他們喝的痛快。
至于女人,監牢裡不正有個絕色嗎?
一起湊到監牢面前,牢中的醜奴兒已然睡熟許久,輕輕地靠在牆壁之上,把背對着二人。
相識一笑,其中一個獄卒便要去取那腰間鑰匙,被另一位按住,在這尚還清醒之際詢問了一句,“那小大人說要打這女人五十大闆,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
“沒事!
這女人臨死之前還能服侍你我兄弟一次也算她最後的福分了!
”說着,那獄卒用鑰匙打開了牢門,兩人便如瘋狗般撲了上去,用蠻力将醜奴兒從那牆壁之上扒拉下來,撕扯掉了她本就聊勝于無的衣物。
驚醒,眼前的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并且習以為常,無奈地苦笑。
醜奴兒早已沒了抵抗,躺在那裡。
瘦似枯柴的身軀,任由兩位早已沒了意識的禽獸擺弄,折磨她這早已行将木就的軀體,踐踏着她早已碎成粉末,散落滿地的精神。
“兄弟,今天這娘們不得勁啊!
”
另外那位獄卒也有同感,輪起巴掌,狠狠地掴在了醜奴兒的臉上,打裂了她的嘴角,流出了猩紅的血絲,其中還混合着口水。
反手又是一掌,聲音之大,即使是一旁監獄中的男囚也不忍卒聽,用幹草捂住耳朵,強忍着睡去了。
早已沒了靈魂,為什麼還會如此疼痛;早已失了貞潔,又何至于有點傷心。
即使已然曆經了多次,醜奴兒的眼角還是溢出了一滴淚來,扭動着身軀,主動貼上了兩位獄卒。
“兩位大人息怒,小女子不是故意的。
”
面對猛獸,退無可避,放下所有,就這樣與其同化吧。
在被淩辱的快感裡,醜奴兒再次忘乎了所有——就這樣,都放下吧
陰暗的監獄裡,有女子在迎合着,也許,以前的她可愛與純潔,但在這片天地,她還是一點一點落了風塵,髒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