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
”祁偃冷笑一聲,“你可真是我的好外甥女,和你母親一樣倔,當初要不是她自己想不開,死的人就隻有你父親,你也不會失去母親。
既然如此,就讓舅舅看看,你拼命護着的武安侯,能不能也拼命護着你!
”
葉錦羽抿着嘴,目光堅硬冰冷地撐到祁偃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耳邊重新響起落鎖的聲音,她就像被抽走了骨頭一般,全身一軟便倒進了椅子裡。
舅舅突然在這個時候攤牌,定是已經下了除掉侯爺的決心,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對付侯爺?
如果是想拿她來威脅侯爺,她一定不會讓他得逞。
閑庭裡五條命案,不是偷雞摸狗的小事,厲隋思索良久,最後決定将案子報于祁觀語來處理。
一來,在楹城的一衆官員中,祁觀語的品性和能力,還是讓他有幾分信任的。
二來,就算祁觀語也已随俗沉浮,便可通過這次的案子試出他的态度。
比對五位死者的身份,驗查他們的死因,搜查案發現場等事情忙起來,不知不覺間天就黑了。
夜裡戌時三刻左右,一名官差拿着一份屍格來到衙門西側的廳堂裡。
“侯爺,大人,仵作剛剛對五具屍體做了初步檢驗,初步推斷他們是在今早卯時左右斷氣,死因一緻,皆是服用過下了毒藥的白米粥,便是那盆從閑庭帶回來的白米粥。
幾位身上都沒有打鬥的外傷,應該不是被人強迫喝下的。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和仵作的推斷一緻。
”
祁觀語接過屍格看了一遍,随後遞給旁邊坐着的厲隋。
“廚房裡的東西都驗查過了嗎?
一粒米一隻勺子都不可放過。
”厲隋看向那名官差說道。
官差馬上回道:“兄弟們正在加緊驗查,東西太多,估計要到明天才能得出結果。
”
祁觀語擡手,示意他先退下。
厲隋看向外面漆黑的天色說道:“祁參軍可知那閑庭是何人的居所?
于家五口人,本侯一直都在尋找,卻沒料到我們剛找到,他們就遭人殺害了,時機太過巧合,本侯不得不懷疑他們是被滅口的。
”
祁觀語用力握了一下拳頭又松開,冷靜地回道:“在此之前,下官的确不曾聽說過閑庭,下午我便叫人去核查過,那座宅子的房契和地契上寫着的都是常郇的名字。
這點下官不會否認,現在已經叫人去提常郇過來問話了。
侯爺請放心,人命當前,下官絕不會徇私情而罔顧律法。
”
厲隋淡淡一笑,起身道:“希望祁參軍不要讓楹城的百姓們失望,本侯在這件案子裡也存在争議,不知祁參軍打算如何安排本侯?
放心,我會全力配合。
”
祁觀語拱手道:“既如此,還要勞煩侯爺暫時留在衙門,如有證據證明您的清白,下官才能放您離開。
”
“好,那就有勞祁參軍為本侯安排個屋子了,另外還要勞煩祁參軍再派人去侯府給錦羽傳個話,免得她擔心。
”厲隋說道。
祁觀語聽到“錦羽”兩個字,眼神微有變化,一抹感傷轉瞬即逝,遲疑點頭,“下官知道了,侯爺請随我來吧。
”
厲隋和瞿蘅都留在了衙門,雲雀在侯府左等右等,既等不到葉姑娘回來,也等不到侯爺的音信,急得如坐針氈。
一直等到将近亥時,等來的卻是衙門的官差。
雲雀一聽侯爺竟因為命案被留在了衙門,驚地一哆嗦,回過神來差點沒忍住對着那官差臭罵一頓。
幸好關鍵時候他忍住了,又想到葉姑娘到現在都沒有消息,這也不正常。
往常葉姑娘外出回來的晚了,都會先派人送個口信。
“我們侯爺認床,不是自己的床褥就睡不着覺,想來你們衙門裡的被褥也都不夠精細。
你先等等,幫我給侯爺帶床被褥過去。
”雲雀說罷就轉身跑進去,不給對方回絕的機會。
過了一陣兒他才抱着一床被褥出來,一股腦塞進想說話的官差手裡,順手塞給他一包碎銀。
官差臉上的為難和猶豫攸地僵住,慢慢地變成心照不宜地微笑。
厲奕在房間裡坐着想最近發生的事情,還有邢敬傳回來的一些消息,鲲城裡的異狀不是因為要召開武林大會,所有人江湖人士都彙聚在那裡。
邢敬和邵孤鴻暗中調查過不少商鋪,以及不少拿着武器的老百姓,發現他們所擁有的武器上面都刻着同一個标記。
邢敬把這個标記畫下來送到了厲奕手裡,盡管心裡早已懷疑,但看到那個标記時,還是把他驚到了,同時又松了口氣。
這個傳說中的遠古神獸白虎,在他們北禦的軍營中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亦是軍隊的獨特标記,民間不可用。
所以當一個武器上刻着白虎标記時,就代表它是軍械物資。
三年前,一批運往邊疆的軍資途徑山北道時,突然遇襲,押送隊伍全軍覆沒,所有軍糧及軍械皆被劫走。
這三年來,陛下幾次派人來追查這批軍資的下落,山北道的官員們為了将功補過,或是自證清白,也都積極參與調查,但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陛下疑心十年前的貪墨案會再次上演,所以才悄悄派他來此處暗查。
他是到了這裡,經過一段時間地調查才深切體會到,這一帶的官員體系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正在向十年前靠近。
又或許經過那次的淬煉,他們學會了隐藏,手段也更為隐蔽圓滑了,實則内裡早就被腐蝕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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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鲲城俨然被潛移默化變成了一座豢養兵士的大本營,不知這幕後之人是蒼南國的餘孽,還是山北道的一些官員,他們鑄就這樣一座城池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咚咚咚,敲門聲在夜裡響起,頓時打斷了厲奕的思緒。
“進。
”
門很快打開,一名官差抱着一床被褥進來,向侯爺行了個禮便主動跑過去要幫忙鋪床。
厲奕盯着被褥看了兩眼才意識到這是侯府的東西,在官差還沒有鋪開之前,出聲道:“放着吧,退下。
”
官差手上的動作微動,感覺到身後那道壓迫感極強的視線,心裡抖動着默默退出房間。
厲奕快步走過去在被褥裡面摸來摸去,不多時便在夾層中摸到一封信,撕開來看,漸漸地臉色就變了。
祁觀語親自審訊的常郇,為了公正,又叫上長史和另外兩位同僚一起在旁聽審。
常郇對于閑庭是自己的私宅這件事情供認不諱,但堅決否認自己從容和于家的人有來往。
他稱私宅本是留作養老用,目前用不到,與其閑置着不如暫時租出去,也能多攢一點養老本。
住在閑庭的五口人便是他的租戶,他沒有深究過這幾個人的來曆,與他們交談來往過幾次,覺得人還不錯便租給了他們。
“二少、參軍大人,他們偶爾會邀請我這個東家過去吃飯,昨晚我就是受邀而去,平時真的很少回那裡。
您應該是最清楚的,小人幾乎每天都住在祁府。
”
常郇說着又看向其他幾位大人,感情豐沛地繼續解釋,“真的,小人不敢欺瞞諸位大人,他們的租契還有租銀,小人都好好收着,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祁府取來驗證。
”
祁觀語嚴肅地問道:“據說這兩天出入閑庭的人隻有五位死者和你,他們遭人毒害的時間也是在你離開以後不久,這真的隻是巧合嗎,你要如何解釋?
”
常郇忙磕頭大喊冤枉,“大人,您剛才也說了,他們一直在被人追殺,如何不是被仇家找到了呢?
小人的私宅也不是秘密,他們又常出門采買,說不準就是被仇家給盯上了呢。
”
“你所說之事我會派人去核查,倘若有……”祁觀語的話被疾步走進來的捕頭打斷,捕頭附在他耳邊說道:“大人,侯爺說有要事見您,必須馬上見。
”
祁觀語凝眸想了一會兒,便把常郇交給捕頭繼續審,自己先離開去見侯爺。
二人再次在西側的廳堂裡見面,厲隋冷肅地看着祁觀語,直言道:“錦羽在你府上?
”
祁觀語莫名其妙地反問道:“侯爺這話是何意?
”
厲隋說:“今天上午,你母親去侯府接走了錦羽,直到現在錦羽也沒有回侯府,且連個口信都沒有,這不是她會做的事情。
”
祁觀語驚詫地擡了擡眉頭,須臾後,神情又變得難以言喻,不是震驚,卻像想明白以後的無措。
厲隋冷聲一笑,“看來祁參軍對于有些事情很了解,那也應該知道,錦羽很可能是被他們扣下了,至于原因就不必本侯多解釋了。
他們想做什麼,你應該更了解,不知祁參軍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
祁觀語抿嘴,沉默不語。
厲隋又說道:“祁參軍如果還顧念親情,願意護着錦羽,本侯自然感激。
但如果祁參軍選擇另一份親情,本侯無話可說,我自會想辦法救出錦羽。
”
“侯爺……”祁觀語終于想清楚,拱手說道:“這是我們的家事,下官定會妥善處理,絕不讓錦羽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和傷害。
”
厲隋眯起雙眼,含着微笑說道:“本侯就暫且相信祁參軍,但願你不會辜負錦羽,在她心裡你們一直都是很重要的親人。
”
祁觀語深吸氣,拱手道:“下官就先告辭了。
”
厲隋點頭,目送祁觀語離開。
子時将近,祁府已經滅了大半的燈火,許多人都已歇下。
祁觀語繃着臉回去,剛進門便被等在那裡的賬房小管事青智攔下,青智是被常郇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所以對常郇格外讨好關注。
青智一看到祁觀語便巴巴的湊上去,“少爺回來了,小人聽說咱們常管家被衙門的人提走了,不知道是犯了什麼錯?
小人覺得肯定是抓錯人了,常管家肯定是無辜的,他也回……”
祁觀語轉頭掃一眼,那不怒自威的氣勢,瞬間就吓得青智縮着腦袋後退一步。
祁觀語停下腳步,沉聲問道:“表姑娘現在何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