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蘅點頭,“那日威脅陳管事的人,屬下經過多方面打探,從身形、身高、年紀還有相貌,都可以确定不是袁家的人。
但這個人刻意僞裝了一下樣貌,不過再如何改變,五官還是和本人有五六分像。
屬下拿到他的畫像時便覺得有幾分眼熟,但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
“便在前兩日,屬下在路上無意中碰到一個人,他的外形和年紀都與那個人很接近。
屬下便暗中跟着他,發現他竟回了祁府,我這才想起來他就是祁府的管家,常郇。
”
厲隋盯地累了,便收回視線,靠在軟墊上閉着眼睛休息。
瞿蘅繼續說道:“這位祁使君表面不顯山不露水,但屬下總覺得他很危險。
而周司的存在,可能威脅到的人就是當年真正謀害葉姑娘父親的兇手。
那個時候山北道的官場裡,可謂是風雨飄搖,一片凄慘。
十個官員中便有九人犯錯,可唯有這位祁使君安安穩穩地留了下來。
”
厲隋點點頭。
瞿蘅接着說:“後來屬下便深入調查了一遍常郇,他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在祁府做事,當年也是被祁使君一手提拔上來的管家。
他對祁使君和祁府的忠心應是毋庸置疑的,常郇已經沒有其他家人,也沒有妻兒,但他在外面購置了一座私宅,便是這裡。
”
“他身邊沒有什麼弱點,所以屬下就想悄悄抓住他先審一審,誰想派來的人在這裡盯梢了一天一宿竟發現這宅子裡還住着别人。
您還記得前段時間失蹤的于家五口人吧,我們的人一直沒有放棄,大家也都看過他們的畫像,所以他們一眼就認出那兩個進出常宅的人就是于家的兩個兒子。
”
厲隋睜開眼,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便問道:“你們潛進去查探過嗎?
這周圍可有埋伏嗎?
”
“沒有埋伏也沒有盯梢的,昨晚他們便進去看過,算上常郇,屋子裡總共有六個人。
若非常郇也在,昨晚屬下便将這些人拿下了。
”瞿蘅說道。
“常郇可是每天都回來住?
”厲隋問。
瞿蘅搖頭,“這個屬下也不清楚,但他昨晚是掌燈時回來的,如果今晚還會出現,應該也是這個時辰。
”
厲隋彈了彈衣擺,道:“那就不等了,先進去看看那五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
瞿蘅先跳下馬車,吩咐人收住四周的路口,便上前敲門,厲隋随後走過來。
然而他們敲了幾遍也無人應答,連腳步聲都沒有,但瞿蘅能肯定,這裡面肯定有人,他的人一直在這裡盯着,沒有看到那五個人再出來過。
有人在卻不應答,可見是心虛了。
“撞門!
”厲隋退後一步下令。
瞿蘅二話不說,一腳踹過去,裡面的門栓就斷裂了,左邊那半扇門哐當一聲也砸在了左邊的牆上。
院子裡很安靜,晾衣架上還挂着幾件衣服,但廚房裡不見煙火,堂屋和廂房的門也都緊閉着。
厲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們分頭去敲門,輕輕一碰就都開了,于家的五口人都不在自己的廂房,而是全部倒在了堂屋的桌子旁邊。
他們身體腫脹,唇色黑紫,有血絲從五官裡溢出來,顯然是中毒身亡。
厲隋摸上屍體,已經沒有溫度了。
想想也是,隻他們就在外面守了兩三個時辰,而這些人很可能是在這之前就已經遇害了。
“昨天你們當真見過于家的兩個兒子活着?
出入這裡的人也隻有他們和常郇嗎?
”厲隋退出來,向瞿蘅确認道。
瞿蘅非常肯定地點頭,之後又把盯梢的兩個護衛叫過來,問道:“常郇是何時離開的?
他離開以後,這院子裡還有别的動靜嗎?
”
“常郇好像是天不亮,大概寅時就離開了,當時應該是于家的一個人出來送了他,之後……廚房裡有些動靜,估摸着是在做早飯。
再往後……好像真的沒有動靜了。
”
瞿蘅轉向厲隋說道:“侯爺,屬下猜測是常郇在臨走前做了手腳。
于家人失蹤了這麼久,應該一直都住在這裡,卻在這個時候被滅口,怕是咱們的動靜被他們察覺了。
”
外面天黑下來,屋子裡隻點着一盞燭火,散發着幽幽的光芒,在偌大的卧房裡隻有微妙的作用,放佛所有東西上都蒙着一層紗,看不清楚。
葉錦羽又走過去拽了拽門,依然是鎖着的。
這個動作在過去的幾個時辰裡,她不知重複了多少次,嗓子也早都喊啞了,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被祁家的人關了起來,而騙她來這裡的還是那個對她特别慈愛關心的舅母。
不是說外祖母病了想見她嗎,可她剛進祁府就被強行帶到了葉如潋從前的閨房裡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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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一句解釋都沒有,隻是隔着門對她道了句“對不住了錦羽”,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對不住什麼?
你倒是說清楚啊,這樣把人不明不白地關着,是想怄死她,還是想拿她做什麼事情?
她要是突然消失了,最着急的人肯定是侯爺,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是被舅母帶走的,侯爺肯定會來這裡要人。
或許他們就是要逼侯爺過來呢?
葉錦羽越想越心驚,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本來是被舅舅派去侯府的探子,結果現在倒成了侯爺的軟肋嗎?
舅母平時對她那麼好,她還以為就算舅舅是壞的,舅母也不會傷害她,結果可真是啪啪打臉。
葉錦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祈禱着侯爺一定不要來,不要上當。
他那麼會審時度勢的人,一定能想到這就是個陷阱。
就在她急出一身汗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開鎖聲,霍然擡頭看過去,看到的竟是舅舅。
葉錦羽本能地對他有一絲畏懼和害怕,又想到他現在關着她已是不顧舅甥親情,頓時心裡就冒出一層防備的敵意。
祁偃提着食盒走進來,随後門又被關上,他把食盒放到桌子上,轉頭對葉錦羽說道:“過來用膳吧。
”
葉錦羽沒有動,隻是覺得他這個舉動委實好笑,“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突然把我關起來?
”
祁偃自己先坐了,手肘搭在桌子上,“最近你都做過什麼還需舅舅提醒你嗎?
”
葉錦羽冷笑一聲,說道:“我不是按照您的意思,好好留在侯府觀察那裡的一切,随時向您彙報異動嗎。
難道因為侯府沒有異動,您就懷疑我沒有好好做事,便要把我關起來?
”
祁偃低低地笑了一陣,似在嘲笑她的愚蠢,“錦羽,時至今日,你便不要再與我打啞謎了。
你們能找到周司,又把人留在侯府這麼久,恐怕從他那裡聽說了不少事情吧。
你當真還會聽舅舅的話嗎?
”
“周司?
”葉錦羽一驚,追問道:“人是被你帶走的?
”
祁偃搖頭,“是他自己跑過來的,還是和以前一樣蠢,他不敢告訴你真相,害怕面對你露出憎恨怨怼的情緒,所以就跑來向我求救。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對香韻還是如此癡情,連你都變成了他的軟肋。
”
葉錦羽現在恨得想打自己,明明之前就有懷疑了,為什麼不去逼問周司呢。
要是她早一步撬開周司的嘴,他就不會自己跑出來了。
舅舅說的對,他真是蠢透了,吃了這麼兩次大虧,竟然還敢跑來找舅舅,根本就是自己拿脖子往刀刃上湊。
“所以十年前我父親的案子,真的和您有關?
”葉錦羽怒視着他,喊道:“那您還提醒我去追查父親的案子,是認定我查不出真相嗎?
”
“若非如此,當初你又如何肯老老實實去侯府。
”祁偃遺憾歎氣,“誰想世事難料,你竟在侯府失了憶,又和武安侯糾纏上了。
如果不是他多管閑事,幫你追查這件事情,你這輩子都不會查到真相。
”
他害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啊,現在當着他們孩子的面竟沒有一絲愧疚和不安嗎?
葉錦羽覺得舅、不,是祁偃,這個人真的太可怕了,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因為她母親不是祁家真正的女兒,所以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害她嗎!
“你為什麼要害我父親?
是為了給你頂罪嗎?
”葉錦羽激動地質問他。
祁偃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傷懷,卻是轉瞬即逝,便又平靜地說道:“你父親是為了你們母女才願意為我頂罪,當年如果我被查出來,你們家也會受到牽連。
但如果他一個人把罪都扛了,憑祁家多年積攢的勢力,定能保住祁家和你們母女。
”
葉錦羽握緊拳頭,骨節嘎吱作響,咬牙切齒道:“少用這些花言巧語來掩蓋你的自私和無恥,我竟被你們騙了這麼多年,原來我是踩着我爹娘的屍體活下來的。
這樣還不夠,你還要利用我為你做事,根本不顧我的幸福和死活,你沒有良心的嗎?
你就不怕我爹娘泉下有知,變成厲鬼也要來取你的命。
”
面對她的指責和怒罵,祁偃絲毫不為所動,“錦羽,你若是好好聽話,幫我對付武安侯,你就還是我們祁家的好姑娘,以後舅舅還像從前那樣疼你。
”
“疼我?
”葉錦羽譏諷地笑起來,“疼我就騙我去侯府,做個沒名沒分的探子,疼我就逼我陷入危險嗎?
當初我在侯府差點沒命,你可曾關心過我?
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了,上次在桐遠縣追殺我們的那批人,是你派過去的吧。
在那個時候,你就對我動了殺心吧?
還有那次侯爺在城裡遇刺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吧。
也隻有你有這個能力,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
”
祁偃慢慢斂起表情,眼神變得陰沉肅殺,“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可惜卻被感情蒙蔽了雙眼,可惜了,你現在是不肯幫着我對付武安侯了對嗎?
”
“對!
”葉錦羽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就算死也不會再幫着你害人,你最好别讓我逮到機會,否則我一定會把十年前的事情都抖出來,我要讓你身敗名裂,為我爹娘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