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父親繼續錯下去,所以他下了一個大義滅親的決定,他知道自己這一去,回來以後便是祁家最大的惡人。
可他不僅是他們的兒子,還是楹城裡為民請命,打擊罪惡,守護一方百姓安樂的法曹參軍。
父親做的那些事情,已經不隻是為了謀取私利,也直接或間接地傷害了很多無辜之人,作為楹城的父母官他早就失職了。
經過上次袁家的事情,沣州城的官衙和節度使府衙都不可輕信,所以他才打算越級直接去京城告發自己的父親。
馬不停蹄地趕了兩天兩夜的路,還有十裡路便可出山北道地界,此後再通過一座城池就是京城了。
捕頭觀察到祁觀語面色虛白,眉眼憔悴,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再這樣馬不停蹄地熬下去,恐怕就算趕到了京城,他自己也倒下了。
“大人,已經兩天了,有侯爺替我們打掩護,使君大人應該不會知道我們去京城的事情。
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不如今晚就在附近的客棧歇下吧。
”捕頭騎着馬走到祁觀語身邊,低聲勸道。
另一個捕快也跟着勸道:“是啊大人,天已經快黑了,就算現在出了山北道地界,外面也沒有可落腳的地方。
再往下一個城池趕,至少還要走六七個時辰。
這麼熬着,身體是真的吃不消,這些馬也都需要休息。
”
祁觀語放緩了馬速,想了許久才點頭道:“便在此處休息一宿吧。
”
旁邊兩個人不禁松口氣,捕頭說道:“屬下記得二裡外便有一家客棧,離城遠,位置也有些偏僻不惹眼,就是供路徑此地的行人歇腳用的,咱們就去那裡歇着吧。
”
祁觀語點點頭,便叫他帶路走。
這家客棧很小,外面看着也有些破舊,裡面打掃地倒是幹淨,不過大堂裡沒有看到一個客人,樓上有兩三個房間裡亮着燈。
人少,清淨,祁觀語很滿意。
他們已經跑了兩天,就算父親那裡察覺到不對勁派人追趕,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追上來。
三人吃完飯又簡單洗漱一番,便都聚到祁觀語屋裡說話。
“于家五口的案子查的如何了?
”
“已經确定兇手就是常郇,也在閑庭的米缸裡發現了殘留的毒藥粉末。
但後來這件案子被使君接手過去,很快便以誤食滅鼠藥毒發身亡來結案。
”
“屬下們又私下去追查了很久,但很可惜,我們所能追查到的證據都已經被提前抹去了,暫時沒有收獲。
”
“無妨,等我們到了京城,自會有人重新追查。
這幾天辛苦你們了,到了這種時候你們還願意跟着我進京,如果此次事情不成功,你們應該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吧?
”
“大人嚴重了,我們也是為了伸張正義,您放心我們都已經做好準備,家人也都安排妥當,就算不成功也絕不會連累他們。
”
“好兄弟!
”祁觀語感激地向他們行了一禮,“這兩天趕路大家都沒有好好睡一覺,趕緊回去休息吧。
”
“屬下告退。
”
祁觀語送走他們,又往樓下大堂看了一眼,見并無異狀便插上門闩躺到床上去。
分明很累,但一時間竟也睡不着,便閉着眼睛想之後的打算。
他知道自己的行為對祁家來說很自私,所以等到了京城他會先聯系大姐。
大姐雖是女子,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從不含糊,如果能得到她的支持,還有姐夫的引薦……
哐!
樓下突然響起一陣巨響,祁觀語猛地收回思緒,穿上衣服拿起随身佩刀,快步走到門前打開一條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與此同時,樓下又接二連三響起巨響,聽着像在砸桌子,還有武器交戈聲以及衆多人的呐喊聲。
祁觀語原來擔心是父親的人發現了他們的蹤迹,但聽這動靜,倒像是兩方已經交上手。
他開門走出去,其他屋子裡的客人也都聞聲跑出來,有看到下面見血的場面,吓得失聲尖叫,驚恐地躲回房間,也有一個直接吓暈了過去。
捕頭兩個人快步跑到祁觀語身邊,下面那群人至少有二十多個,其中有五六個人的穿着像是匪寇,另有十幾人穿着統一的服飾,一看就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
“這一帶一直都不太平,經常有匪寇出沒打劫過路的富人,每次都要鬧出幾條人命。
這裡的父母官是個膿包,又貪财忘義,早就與這幫匪寇達成一緻。
匪寇們隻要不動本地人,官府就不會出面管制。
”捕頭在祁觀語耳邊解釋道。
祁觀語皺眉看着下面的打鬥,目前來看,那幫富人家的護衛占了上風,匪寇隻有五六人,若是讨不到便宜應該會及時撤退。
“罷了,非常時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先撤吧。
”祁觀語沖二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回屋收拾東西,趁亂從後面的窗戶撤退。
原想着今晚能好好睡一覺,看來又得趕夜路了。
祁觀語也轉身回屋,他的東西不多,隻有兩件換洗的衣物,随身攜帶的傷藥和佩刀。
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打開窗台便要往外跳。
誰知往外一看,不遠處出現不少火把,粗略估計有二十多人,聽他們的叫喊聲應該也是匪寇。
“大人,還走嗎?
”捕頭也站在自己屋的窗台上,看到了下面的情況。
v3書院
祁觀語猶豫片刻,最終一咬牙,說道:“這裡還有幾個無辜的客人,如果這些匪寇殺紅了眼,恐怕他們也保不住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衙門的人,先救人再說。
”
說罷就轉身跳回屋裡,将行李往身上系緊,拔出佩刀跑出屋子,對同樣跑出來的兩個人吩咐道:“先護送那幾個客人離開,我下去幫忙。
”
話音落地,一腳踩上護欄,飛身躍下落在大堂裡的一張桌子上。
他是瞅準了位置跳的,旁邊就是被護衛們護着的主子,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不禁被從天而降的他吓了一跳。
“我是這裡的客人,剛才我在上面看到外面又來了二十多個匪寇,現在趕緊撤還來得及。
”祁觀語忙向他解釋。
男人見他一身正氣,沒有多加懷疑,便對擋在身前的護衛吩咐道:“他們有增援,馬上撤退。
我觀察過這家客棧沒有後院,廚房在一樓左側,從那裡撤走。
”
祁觀語一想匪寇的增援是從右邊的大路趕過來的,于是就默認了對方的計劃。
這些護衛們看起來比匪寇們訓練有素,十分默契地護着主子往左邊撤退,客棧本就不大,不多時便退進了廚房裡。
這時,增援的二十多名匪寇也到了。
護衛們快速退進廚房,随即關上門,又搬來旁邊的儲物櫃擋在門前,暫時能抵擋一小陣。
祁觀語拉着男人跑到窗戶前,砸開糊滿油污的窗戶,一把将人推上去,轉頭招呼其他人,“能走的都趕緊走。
”
他沒有留下來抵擋,跟着男人便跳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菜地,他們踩着松軟的泥土跑到不遠處的小路上。
與其說是路,不如說就是個容不下兩隻腳的小徑。
匪寇人多勢衆,沒多會兒就破了廚房的門,好幾個留在廚房抵擋的護衛都犧牲了。
祁觀語等人跑出不到一裡地,便聽到那群匪寇已經追上來。
祁觀語往回跑,同護衛們一起抵擋了一陣,期間雙方都損失了幾個人。
此時捕頭二人也趕了過來,在後方對着匪寇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闆車,大概是客棧用來運送貨物的,上面放着幹草和木柴,燃着一團巨大的火焰,一路推着闖過來,瞬間沖散了那幫匪寇。
“快走!
”捕頭看到祁觀語以後,馬上又用力把闆車往回一推,撞倒幾個匪寇。
這輛闆車為他們争取來了不少時間,等那群匪寇撲滅蔓延到周邊擋住道路的火焰時,祁觀語衆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附近都是一片接一片的密林,環境非常複雜,就算這時候追進去也不一定能找對路。
他們出來最重要的目的是劫财,現在人跑了财也沒劫到,他們又損失幾個弟兄,不禁罵了句娘,卻也隻能自認倒黴。
祁觀語三人跟着那些人一口氣跑出五裡地,見那幫匪寇沒有追上來,便招呼大家停下了。
“在下沈賢,多謝三位兄台仗義相救,不知三位恩公如何稱呼?
”男人喘着氣向祁觀語躬身行了個大禮。
祁觀語拍着胸口,擺手道:“舉手之勞不足挂齒,這麼久那些人也沒有追過來,想是安全了。
我等還有别的事情,就此告辭了。
”
沈賢忙叫住他,“唉,兄台,先别急着走……”
他話未說完,便見祁觀語突然頓住腳步,矮身撿起地上的東西,拿在手裡仔細一看竟是公門中的象牙腰牌,一面刻着“分察百僚,巡按郡縣”八個字。
“此物可是您的?
”祁觀語驚訝地擡頭看向沈賢。
沈賢摸了摸腰間,頗為不好意思地點頭,“正是,險些丢了,幸得兄台撿拾,萬分感謝。
”
祁觀語将腰牌還給他,拱手單膝跪地,“下官楹城法曹下參軍事祁威,參見禦史大人。
”
此話一出,旁邊捕頭兩個人懼是一愣,很快就回過神,忙跪下行禮。
“原來竟與諸位恩公是同僚,快快請起,你們救了本官,該是本官行禮才是。
”沈賢臉上的驚訝一閃而逝,忙伸手将祁觀語扶起來。
盛夏即将到來,天氣越來越熱,葉錦羽不怕冷但怕熱,這幾天就窩在屋裡,旁邊放着冰塊,手裡搖着扇子,嘴裡吃着冰鎮西瓜,頓覺生活甚是美妙。
這幾天不願出門,一來是因為怕熱,二來也是上次的事情真的吓到她了,短時間内哪兒都不想去。
就連在府裡也隻是沉閣、賦園和傾雲園三處來回跑,總是擔心府裡随時會混進祁偃的人。
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她這才稍稍放了心。
在沉閣用過午膳,侯爺又要忙公事,她便決定回賦園練會兒功夫。
懶惰了這麼幾天,再不松松筋骨,她的身體都要僵硬了。
其實出一身汗,再洗個澡,也是很爽的事情。
她拿着軟鞭剛在涼亭裡耍了幾下,便見秦妙音和淩昭先後跑了過來,看她們那臉色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葉錦羽連忙收了鞭,迎過去問道:“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