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最後一次
第385章最後一次
“爹,我在外面做一些小本生意,賺了點錢,但因為走不開,因此托人将錢帶給了你,你沒收到嗎?
”蕭真緊聲問道。
“沒有。
”蕭老爹搖搖頭:“阿真,你托的誰呀?
”
“我托了朋友給村子裡一個叫劉光的人把錢帶給你。
”劉光這個人曾在重生一世裡做過蕭家牛車的車夫,出了名的老實,她才想到托的他。
“劉光?
”蕭老爹想了想,一會才道:“村裡倒是有個叫劉光的,在鎮上幹活,可他在六年前,就死了。
”
“什麼?
”蕭真擰緊了眉,如果這劉光在六年前就死了,那她這幾年托人帶給爹的銀兩都去哪了?
蕭老爹歎了口氣,心疼的看着自個孩子:“阿真啊,銀财都是身外之物,爹隻關心你這幾年你過得好嗎?
”
蕭真點點頭:“我很好。
”很想問一下爹爹這幾年是怎麼生活的,可不敢問出口,怕自己聽了後心裡更為愧疚。
“爹過得也很好。
”像是知道了蕭真心中所想,蕭老爹笑說:“是真的很好。
”
淚水再次滾落,蕭真擦去,走出竈房,看着半破的屋子,不用看,她也知道裡面是什麼情況了,爹方才出來時,點的是火折子,連隻油盞也沒有。
到底是誰在跟她們蕭家過不去?
竟然敢私吞了她托人帶回來的銀兩。
蕭老爹也走了出來,看着女兒的樣子,悄悄的落了淚,在外面真過得好,又怎麼可能是這副模樣回來呢,孤身一人,一身風塵樸樸,又是一身的男兒裝,臉色也不好,還有那目光,隻有曆經大起大落之人,才有這種冷漠之情。
枯燥的老手忙擦去眼要掉落的眼淚,蕭老爹擠出一張笑容來:“爹燒點水,給你洗把臉。
”
“好。
”
見老爹又進了竈房,蕭真走進了老爹住着的屋内。
沒有桌子,沒有椅子,甚至連窗戶都是破了一半的,幾塊石頭上面,放着一張木闆床,唯一值錢的,或許就是床上那條縫了又補的棉被了。
蕭真猛的沖出了門,朝着後面的空曠田野狂奔而去,直到山腳之下,她才停住。
望着腳下的黑泥地,蕭真猛的跪在了地上,以雙手支撐着地面喃喃着:“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這是我最後一次哭。
”說到一半,眼淚潰堤般掉落。
她哽咽着,斷斷續續,直到最後,再也不壓抑自己,号啕大哭起來。
十八歲之前,生活清苦,一家人隻靠她上山打獵勉強維持生計,娘為了不再讓她受這樣的苦,費盡心機,甚至用卑鄙的手段把她嫁給了村裡最為有出息的韓家。
她知道娘這樣不對,娘有錯在先,但她隻是一個無知無識,一心隻為女兒的母親,這樣的母親,是不是可以被原諒?
她不是個懦弱的人,雖沒見過世面,但自小就當家,又怎可能是個懦弱的人呢,在韓家的那幾個月,她處處忍讓,包容,寬容,為的就是能讓韓家接受她,可得到的是什麼?
娘郁郁而終,她被逼上京找韓子然。
蕭真大聲的哭着,心中的痛楚,憤怒,怨恨一一從哭中傾瀉出來。
這幾年她的老爹過的又是怎樣的生活?
如同乞丐,甚至比乞丐都不如。
她憨厚老實的父親,有什麼錯?
為何還有人在針對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蕭真的哭聲緩緩停了下來,眼裡恢複了冷靜。
擦去臉上的淚水,蕭真冷望着空曠的田野,她必然會将吞掉給她父親銀子的人揪出來,絕不姑息。
回到家裡時,蕭老爹正好燒好了水,端着木盆從竈房裡出來:“真啊,過來洗把臉吧。
”
“謝謝爹。
”大哭過,可蕭真在在看到老爹顫抖着端出水的這一刻又濕了眼眶。
“傻閨女,我是你爹,有什麼好謝的。
”蕭老爹轉過頭,拭去眼角的濕潤,又道:“爹去屋裡收拾一下,等會你就睡在裡面,爹睡在院子裡就好。
”
“不,爹,我睡在院子裡就行。
”
“那怎麼可以,哪有女孩子家睡外面的道理。
”
蕭真想說她這幾年幾乎常以地為床以天為被,張嘴卻沒說出來,她若這樣一說,老爹肯定會難受,隻得點點頭。
韓老爹走進院子裡早已不用的牛棚。
蕭真跟了過去:“爹,你做什麼?
”
“拿東西。
”蕭老爹走到牛棚的角落裡,那裡堆着一些幹淨的稻草,将稻草都搬開,露出了一隻破舊不已的木箱子。
蕭老爹寶貝似的将木箱子整理幹淨,打開了它。
當蕭真看到箱子裡面的東西時,牙齒緊咬住下唇,拼着命忍着才沒讓眼淚再次流出來,箱裡放的都是她的衣裳,弓箭,還有她最為喜愛的玩具,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可見一直被保護得很好。
“這衣裳應該還是能穿的。
”蕭老爹自言自語,将衣裳一件件拿出來,挑了其中補丁最少的衣裳出來給蕭真:“真啊,快看看這件衣裳還能不能穿。
你身上這件衣服都有灰塵了。
”
“能穿。
”蕭真想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可失敗了,隻是拿過衣裳進了屋。
這些年來,她沒瘦下去,也沒胖起來,身闆子隻是越來越結實,因此以前的衣裳都是能穿的。
換下一身男裝,蕭真将發絲也披散了下來,就像以前一樣,随意束了束發,樸實且簡單。
身上的這件衣裳是麻做成的,淡灰色,這種衣裳隻有家裡極為貧窮的人才穿,很不幸,她們蕭家一直是這般的窮,可蕭真卻認為這是她穿過最為喜歡的衣裳了。
“我女兒真是一點也沒變啊,跟以前一樣的漂亮。
”蕭老爹笑看着從屋裡走出來的閨女。
蕭真拼命點頭。
夜,越來越深了。
這一夜,蕭真沒有睡着,她知道躺在院子裡稻草堆上的父親也沒有睡着,好幾次,她聽到了父親的哽咽聲,喃喃的說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終于可以安心的去見她娘了。
’
天還未亮就起床,蕭真來到了還在熟睡中的父親身邊,出手點了他的睡穴,讓他睡個踏實覺,又将唯一的棉被蓋到了他的身上,看着這個如廢墟一般的家,蕭真臉色一正,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