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來得很晚。

　　年前的三天才下。

　　蕭真一腳剛回到家，天空中就飄起了雪。

　　當第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臉上時，絲絲的涼意讓蕭真瑟瑟了下，天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院中傳來孩子的笑聲，蕭真目光落在了院子裡，小韓華，小斧頭，小韓燕三人正在拿着木劍相互嬉戲着，已經會走路的小梨子則在三個哥哥的後面跟着玩。

　　韓母，崔嬷嬷與蘇嬷嬷在邊上邊織着毛線衣邊看着四個上孩子，大嫂柳氏在旁哄着也要下地玩的女兒，小姑娘越長開就越可愛，加上肥嘟嘟的樣子很招人喜歡。
蕭真的目光落在了小韓燕身上，最終，他和子然還是沒有将這孩子送走，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讓他留在他們身邊，一來是這孩子身上怨恨太濃，一般的人家根本帶不了。
二來，如果就這樣将他走送，

　　一旦他長大之後步入歧途，最終隻會害人害已。

　　“娘。
”

　　“嬸嬸。
”小斧頭和小韓華看到了蕭真，跑出來就撲進她的懷裡。

　　小韓燕站在後面冷冷看着蕭真，一會，轉身就跑進自個屋裡去了。

　　蕭真摸着二個孩子的腦袋，笑問：“今個在學堂裡都學了什麼？
”

　　二小子開始搶着說他們在學堂裡學了什麼。

　　“娘，燕弟可厲害了，今天連夫子都誇獎他了。
”小斧頭說着就要去找小韓燕，發現小韓燕人已經不見了，便說：“你是不是也會像表揚我一樣去表揚燕弟啊？
”

　　平常蕭真表揚孩子都是在孩子臉上大大的親一口，但她與小韓燕之間恐怕做不到吧，便笑笑問：“小韓燕做了什麼，連夫子都誇獎他了？
”

　　聽完二個小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蕭真倒有些意外小韓燕對于讀書竟是如此有天賦。

　　一旁織着毛衣的韓母放下手中的線，歎了口氣說：“要是韓燕真是我的親孫子，該多好。
”

　　崔嬷嬷與蘇嬷嬷互望了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夜時分，蕭真還沒有入睡，拿着一本書在燭火下看着，她在等子然。

　　一天前，張心月開始陳痛，韓家二哥的第一個孩子就要出世了。
如今已經一天過去，想來那孩子快出來了。

　　窗外的積雪已經越來越厚，家家戶戶這會都已是銀裝束裹。

　　就在蕭真手中的書看到最後一頁時，院子中有了動靜。

　　蕭真推門出去，看到了韓子然與喜丫進來，而喜丫手中正抱着一個剛剛出生的娃兒。

　　“夫人，是個男娃。
”喜丫走過來将孩子給蕭真看。

　　一個足月生的，雖然皮膚皺皺的，但很健康的男娃，還看不出長相，但這壯實的模樣卻是跟韓家二哥很像。

　　“将這孩子抱到娘房裡。
”韓子然說道。

　　“是。
”

　　蕭真走到了韓子然面前，揮去他肩膀上的積雪，拉他進了屋，也沒有問張氏的事，而是盛出一碗早已準備好的姜茶：“還熱着，快點喝了它吧。
”

　　韓子然一飲而盡：“明天，我要去趟崇明寺。
”

　　“我陪你一起去。
”

　　韓子然點了點頭。

　　雪在後半夜時停了。

　　下了一個晚上的雪，外面的積雪已經有了半腿厚，村裡的人早已将村路打掃得幹幹淨淨。

　　一輛馬車從漢影村駛出朝着崇明寺去。

　　個把時辰之後，馬車已經到了崇明寺。
蕭真雖然是陪着韓子然一起來，但并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寺中一顆老槐樹下面等着，她不知道子然會和韓家二哥怎麼說張氏的事，也不知道二兄弟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心無芥蒂的生活，但不管怎麼說

　　，别反目成仇就好。

　　崇明寺的雪景真是很不錯，它的背後就是帝王山脈，一脈連着一脈連綿起伏，雪與冬景的結合如詩如畫，天地給出的顔色那是任何色彩都比不上的。

　　“阿彌陀佛，夫人，又見面了。
”

　　聽到這一聲佛号，蕭真便知道是誰，轉過身看着慈眉善目的方玄大師：“大師，近來好像總看到你啊。
”

　　方玄大師笑了笑說：“老衲與夫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去年，中間可是隔了整整一年啊。
”

　　蕭真嘿嘿一笑：“雖說隔了一年，可大師總是能讓人印象深刻。
”

　　“夫人近來可好？
”

　　“挺好的。
大師這段時間是出去雲遊了呢，還是一直在寺裡？
”

　　“一直在塵外。
”

　　塵外？
蕭真挑了挑眉：“大師總是喜歡把話講死，不留人餘地。
”

　　方玄大師眉眼都是笑意：“夫人講話也甚是有趣。
”

　　“大師若沒别的事，還是别找子然了。
你知道讀書人，容易想的多。
”蕭真眯眼，笑意盈盈。

　　方玄大師愣了一下，接而失笑：“與丞相大人的每次見面，都是機緣巧合碰上的。
”

　　“那還真是巧。
”

　　“倒是與夫人的見面，是老衲主動過來打的招呼。
”

　　“大師有禮了。
”

　　方玄大師回了個禮便離去。

　　當韓子然從屋裡出來時，便看到蕭真一直望着院子的門口出神。

　　“在看什麼？
”

　　“剛才方玄大師來過。
”蕭真說道：“說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話。
”

　　“莫明其妙的話？
”

　　蕭真點點頭：“原本也沒什麼，但他轉身時的模樣，不知為何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在未失憶之前見過他嗎？
”

　　韓子然想了想：“應該沒有。
你以前在戰場，而方玄大師不可能去那邊。
就算去過，你們見過面，一二次的見面也不可能讓你印象深刻到似曾相識啊。
”

　　就在方玄大師轉身離去時，白雪之下，風過飄逸，那種出塵之感，她總有種似曾相識，但很快，這份似曾相識之感就消失了，來得快去得也快，蕭真覺得自己多想了：“二哥怎麼說？
”

　　“他沒說什麼，隻說了句知道了。
”韓子然歎了口氣。

　　“看來二哥對張氏已經沒有以前那般執着了。
”

　　“是沒有執着，還是隻是壓在心裡，我也不知道。
”

　　二人走出崇明寺，一路上，都有小僧在打掃着積雪，香客一直絡繹不絕，信男信女們手持高香虔誠的跪拜着，走出寺廟，還有信徒一步三拜的朝着後山佛頭處拜去。

　　蕭真的腳步突然一停，轉身看向崇明寺。

　　“你在看什麼？
”韓子然順着蕭真望去，看到的是在大雪之中甯靜而雄偉的寺廟。

　　“這念佛的聲音竟然能傳得這麼遠，看來那些和尚也不能小瞧啊。
”

　　“念佛的聲音？
我并沒有聽到。
”韓子然奇道。

　　蕭真嘿嘿一笑：“我是練武之人，你能與我一樣嗎？
”

　　笑說着，二人坐上了馬車。

　　駕車的人是一名暗影，他傾耳聽了聽，心裡在奇怪，他也沒聽到什麼念佛的聲音呀，難道他的武功這會還這般差勁嗎？
這樣一樣，就覺得有些沮喪。

　　過年的這一天，下起了雨，但村人并沒有覺得這場雨澆了他們的熱情，相反，他們将所有的美食和美酒都放到了村子裡新建的百米長廊上。

　　長廊還在建造，廊周圍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果，這條長廊是張劉專門為了興春時節吸引外面的人來踏村而建造的，這會倒先派上用場了。

　　一時，百米長廊燈火通明，到處都是熱鬧，因為地方小，人擁擠，那模樣比起前二年看來還熱鬧。

　　讓蕭真有些意外的是，今年皇帝竟然也到村子裡來過年了。

　　皇帝并沒有帶随行人員，而是由司徒和老将軍互送而來。
當韓家人行完禮，韓母等女眷便回避了，蕭真離去時看了皇帝一眼，幾年未見，皇帝竟還長高了點，如今已與韓子然不相上下，成熟的面龐俊美中帶了七分的冷凜，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