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一如既往地明媚。
徐晨曦推着輪椅在院子裡走走停停。
微風輕輕吹動樹梢,樹影斑駁間,兩道身影一坐一站。
徐晨曦彎下腰将他頭上的枯葉取了下來,“累嗎?
”
蕭舒擡起頭,他的雙眼有些空洞,好像對不上焦距,他在努力地看清楚那個置身在陽光下明媚的身影。
徐晨曦見他朝着自己擡起了手,溫柔地蹲在了他身前,莞爾,“怎麼了?
”
蕭舒指尖輕輕的摩挲着她的面容,“晨曦,能再抱抱我嗎?
”
徐晨曦站起身,将他的頭枕在了自己懷裡,讓他清楚地聽見自己那铿锵有力的心跳聲。
蕭舒雙手很努力的想要抓住她的手臂,可是他清楚的,自己的手在慢慢的脫落。
徐晨曦強忍着心裡的不舍,用力地攥着他往下掉的胳膊,還是那開心地笑着,“蕭舒,你是不是快要堅持不住了?
”
懷裡的人沒有回複。
她卻是自言自語的說着,“沒關系,你如果真的累了,咱們就好好睡一覺。
”
“好好活着,好嗎?
”他的聲音很輕,好像風一吹就沒了。
徐晨曦閉上雙眼,“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說你會等我的?
”
“晨曦……”
“好啊,你一定要等我,你别走太快了,一定要等着我。
”
他想要最後再摸摸她的臉,再感受一下她的溫暖,他拼盡了全力最後也隻能再看她一眼。
她還是那麼溫柔地笑着,笑得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她那麼安靜地坐着,自信的微笑在臉上綻放着。
她很漂亮。
徐晨曦捧着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以前都是你跟着我,以後就讓我跟着你,慢慢走,别忘了答應過我的話,你說的,要在奈河橋等着我。
”
陳愛萌走進院子,她隔着遠遠的距離看着院中依偎着的兩人,也是不忍心過去破壞,就站在原地,等着他們。
可是過了好久,兩人好像被定身了一樣一動不動。
陳愛萌覺得有些奇怪,腿腳不聽使喚地靠上前。
徐晨曦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微微側過身,當看到來人是陳愛萌後,笑了笑,“甜甜你來了。
”
陳愛萌注意到他懷裡沒有動靜的蕭舒,蹙眉道:“蕭舒是睡着了嗎?
”
徐晨曦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頭,道:“睡着了,他這兩天很累,總是說完一句話就睡着了,然後過會兒又醒過來。
”
“你這樣抱着他挺累的,要不我們先把他帶回房間?
”陳愛萌準備上前。
徐晨曦卻是搖頭,“不用,他喜歡這樣靠着我,他說很難受,靠着我的時候,就沒事了。
”
陳愛萌越聽越是不對勁,“晨曦,你怎麼了?
”
徐晨曦微微一笑,隻是眼睛裡好像正氤氲着什麼東西,一點一點地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一眨眼,那些東西就争先恐後地往外湧。
陳愛萌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過來,她不敢置信地試了試蕭舒的鼻息,惶恐地擡起頭看向鎮定自若的徐晨曦。
“他、他死了?
”陳愛萌如雷轟頂,慌亂中抓住了徐晨曦的手,不确定地再問了這一句,“晨曦,他怎麼了?
”
“他隻是睡着了。
”徐晨曦溫柔地貼着他的臉,“他說有點累,讓我靠着他,等下就會醒了。
”
陳愛萌連忙跑回蕭家。
一陣兵荒馬亂。
徐晨曦愣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機械式地擡起頭,看着周圍忙忙碌碌的身影,好像就隻有她一個人與這糟糕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們這是怎麼了?
蕭夫人哭得已近昏厥,被幾人攙扶着走出了房間。
徐晨曦一臉無辜的望着她的背影,她怎麼哭得那麼傷心?
陳愛萌蹲在了徐晨曦面前,仔細地留意着她的面部表情,她是不知道蕭舒死了,還是不願意承認蕭舒死了?
徐晨曦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詢問道:“甜甜你這是做什麼?
”
“我先帶你回家,蕭舒這邊,蕭家會處理的。
”陳愛萌盡量說得隐晦。
“他還沒有醒,我得等他醒了再走。
”徐晨曦起身準備回房間。
陳愛萌抓住她的胳膊,她不得不做這樣的惡人,讓她看清楚現實。
“蕭舒,已經離開了。
”
徐晨曦倏地擡起頭,兩眼茫然的望着還在跑來跑去亂哄哄的蕭家,腦子裡轟的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炸開了一樣。
是啊,她的蕭舒剛剛在她的懷裡慢慢的沒了呼吸。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他不會再醒過來了。
陳愛萌繞到她面前,“我們先回去吧,蕭家現在很亂了,我們不給他們添亂了,好不好?
”
徐晨曦乖巧地點了點頭,“好。
”
陳愛萌有些意外,她這樣不吵不鬧,連哭都沒有哭,太奇怪了。
徐晨曦一步一步往大門移去,最後一步時,她才僵硬地回了回頭,“甜甜你說蕭舒還會回來看看嗎?
”
陳愛萌不是很相信這些鬼神之說,但有些東西,雖是自己的忌諱,但卻是别人的希望,她道:“不是說七七回魂嗎?
他應該會回來的。
”
“那他這段時間是不會去投胎了,對嗎?
”
陳愛萌如鲠在喉,她心裡清楚徐晨曦還不能接受蕭舒已經死亡的事實,隻得順着她的話說,“他還沒有回來看看你們,應該還不會完全離開,你放心,他會回來的。
”
“那就好。
”徐晨曦走出了蕭家。
陽光還是那麼明媚地照耀在她的身上,她茫然地擡頭看向天空。
骨髓裡透出的絕望和無助如嚴冬凜冽的寒風席卷全身,帶走了她身上僅剩的一點溫度。
陽光那麼好,她卻感覺那麼冷。
最後猶如一具行屍走肉被陳愛萌帶着離開了蕭家。
徐家:
徐夫人關上了房門,看着走廊上的丈夫,搖了搖頭,“她想一個人靜靜,甜甜在裡面陪着她。
”
“蕭家說蕭舒的葬禮就不要告訴她了,怕她會受不了。
”徐天甯雙手緊緊地撐在欄杆上,“她這樣安靜,讓我很不安。
”
“甜甜會一直跟着她的,等過一段日子,就會好了。
”
“希望隻是我想多了,她其實比我們想象中的堅強。
”